第九十四章大家彼此 扎合陵繼續解釋道:“那一年,我第一次到貴國的京城,然后一個人找到我,出了一千金,讓我撞壞你的漆器。”
就是到現,他還用你們大唐,貴國,也證明了他心并沒有屬于唐朝。不過王畫也沒有生氣,這個人本來就不是一個阿諛奉承的人,主要是扎合陵透露的消息,讓王畫震驚。
“我雖然才到洛陽,但也聽到你的一些事跡,感到其中有些古怪。于是我答應是答應下來了,”說到這里,他話音里略帶一些歉意,不過王畫也能理解,他所說的一千金,就是一千兩黃金,這是一筆可觀的收入。折成銅錢是整整八千緡銅錢,他當初的一件漆箱才賣了多少錢?三件合一起,不過兩千緡錢,已經是天價了。扎合陵不動心,那是假扯的。現當作了王畫是他可交的一個朋友,才產生歉意的,否則就是換作了王畫本人,當初困窘的局面下,也有可能會動心的。
“于是我答應下來,可派了人,跟蹤他離去。卻看到這個人去了皇太子府上。當時我十分不解,一直過了很久,才明白其中一些原委。”
扎合陵過了很久才明白原委,王畫一聽已經明白原委了。
這個人肯定不是李顯派過來,如果李顯有這心思,他也不會讓韋氏控制了大部分的朝政。這只有韋氏派來的,如果讓扎合陵成功,當時失敗了沒有多少人注意。如果成功了,老武白馬寺等待王畫的漆器,可王畫漆器不能去白馬寺,引起的轟動可想而知。也等于比拼王畫與寶林齋,或者韋家輸了。
那么扎合陵的意圖大家也會懷疑。
要么懷疑是太原王家中間動了手腳,不過這不太可能,本來太原王家也是信心滿滿。要么懷疑張易之兄弟動了手腳,嫁禍于太原王家,好對七姓十家進一步下手。
而且老武震怒之下,不好詢問扎合陵,畢竟當時論贊婆投奔唐朝,分化了強大的吐蕃,需要安撫。但對七姓十家有可能進一步動手。這又形成一場風暴。當時李顯夫婦回到朝中不久,地位不穩,這場風暴可以讓他們隱身于幕后,寶林齋本來就是韋家的產業,也不會讓人懷疑是韋氏指使的。
當然,形成不了絕對的影響,可這點滴積累起來,對李顯皇太子地位安定,會起著重要作用。
王畫都不是懷疑這件事。
他想到了很多,如果順著這條線推理下去,有可能邙子巷的事也是韋氏指使的。
此事王畫一直沒有查清楚,不是太原王家或者滎陽鄭家主使的,也不會是張氏兄弟主使的。當時張氏兄弟也十分倉促。如果不是自己寫了一封信,他們有可能還不會對此事關注。
但正是此事,天下人將目光集中自己與七姓十家身上,張氏兄弟必然乘機發難。與扎合陵撞漆雕一事,異曲同工之妙。
這還是次要的,后來李持盈的失蹤,第一次失蹤肯定是李旦所為,但第二次失蹤就不好說了。雖然他懷疑是李旦做的,但也有一些解釋不通的地方。會不會是韋氏做下的?挑起自己與李旦的矛盾?這一說雖然有些高看自己,但也有可能。特別是李持盈放出后的時機,很讓人懷疑。
天下丑陋的地方莫過于官場,既然官場廝混,就是一個皇帝都免不了逃脫不過被人利用的命運。王畫也有這個自覺。
但是自己一二再,再二三的被人利用,再想想這幾年經過的一切,幾乎爭斗就沒有停息過。
而所做的這一切,竟然是被人做了槍頭使喚,心中肯定會大大的不開心。
其實扎合陵是好心一片,意思是說韋氏對王畫沒有好感。有可能這一次都是韋氏計劃,誰叫王畫說得不清不楚。但這一次坌達延的事肯定與韋氏無關的。
只是王畫心中極為不爽,雖然官場丑陋,有棋子,也有被人做棋子的準備。但犯誰被人當作棋子下,也是不樂意的。
第二天,扎合陵與論弓仁再三挽留,王畫還是離開了沙州。
但路上卻聽到一件事。
這件事還是郭元振引起的。突騎施與唐朝聯和后,首領烏質勒得到武則天封賞,倒也心悅誠服,不象吐蕃與突厥人那樣,象吃不飽的狼一樣。不但邊境開設關市,平時與唐朝各邊將多有往來,也多次派使者到京城朝貢。
有一次老郭到烏質勒牙帳與他議事,老郭身體好,就站帳前一直說話。這一天雪深風凍,兩個人說了很久,老郭未嘗移足,老烏也不好意思說咱受不了,畢竟也是一代梟雄,于是陪著。
結果議事完畢后,老烏回去后,因為凍狠了,會罷而死。其子娑葛聽說此事,謀勒兵攻之,殺老郭報仇。副使解琬聽說后,勸老郭夜遁。老郭說了一句豪氣無比的話:“吾以誠信待人,何所疑懼?且深敵人腹部,能逃到什么地方?”安臥帳中,第二天親入虜帳,行哀贈之禮,哭之甚哀,娑葛感其義,復與元振通好。
娑葛既然烏質勒統眾,但他父親手下舊將闕啜忠節不服,多次興兵與娑葛交戰,但忠節兵弱,屢戰屢敗。老郭便奏請忠節入朝為臣。這件事也就解決了,可變故起來了。
忠節來到播仙城,唐朝經略使右威將軍周以悌勸他:“朝廷不惜高官厚爵優待你,是因為你手中掌握著軍馬。現孤身一人入朝,不過一老胡耳。不但保不住你的官爵,連生死都掌握他人手中。現你不如多用錢財賄賂掌政的宗楚客,讓他勸皇帝讓你留西域,同時調集安西都護府與吐蕃兵攻娑葛,再請朝廷冊封阿史那獻為十姓可汗,這樣你不失其部落,又得報仇,比于入朝,豈同日可語。”
周以悌之所以這樣說,也有他的小算盤,那就是讓他們自己繼續攻打下去,這樣也就削弱了突騎施的力量。但這想法卻是嚴重的錯誤。忠節就聽了周以悌的計策。
老郭聽說此事,急了,立即上疏說:“往年吐蕃多次興兵入侵,圖的就是突厥十姓與安西四鎮。近幾年罷兵,請求和親,不是因為吐蕃真心向往中國禮義教化,只是因為他們吐蕃國家多難,人口與牲畜染上了瘟疫,擔心大唐乘他們勢窘時大舉進攻。為了喘息,才有和親之事。”
疏奏到了京城時,正是王畫與坌達延發生沖突的時候。這一點上,英雄所見略同,老郭與王畫意思差不多。只是老郭說得激進。其實和親也未必是假。象唐朝那樣嫁公主,為什么不和親,不和親才是傻子。象金城出嫁一次,吐蕃得到了多少禮物?特別是那些能工巧匠,對開化吐蕃起到多少作用?沒有這些技術與文化的流傳,吐蕃能這么迅速地強大,然后反過來攻打唐朝,擄掠了五十萬百姓,將老的小的砍死,或者逼他們跳懸崖,然后剩下中年人做奴隸嗎?
所以和親好啊。
吐蕃為什么不和親呢?
老郭又說:“現公主已經下嫁,吐蕃得到了大義,國內開始安定。現忠節不為國家著想,只想做吐蕃的向導。一旦吐蕃得志,必然會控制忠節。以前吐蕃無恩于大唐時,尚要取四鎮之地。如果幫助唐朝攻破娑葛有功,請求朝廷割讓于闐疏勒二鎮,朝廷到時候用什么理由拒絕吐蕃?而且由于默啜侵凌,唐朝安西四鎮兵馬疲憊,如果相助忠節,不求吐蕃,又有什么兵力出兵突騎施?此外,吐蕃治下各個蠻部與婆羅門(印度一部分國家)正不服從贊普號令,如果吐蕃又照此類推,借唐兵前往征討,朝廷又能用什么借口拒絕他們的要求?所以自古以來聰明帝王都不愿接受夷狄恩惠,就是擔心他們以后提出永無休止的要求,釀成大患。再說,闕啜忠節請出阿史那獻來,還不就是因為阿史那獻是可汗的子孫,想靠他來招撫十姓嗎!阿史那獻的父親阿史那元慶、叔父阿史那仆羅、哥哥阿史那子及阿史那斛瑟羅、阿史那懷道等人也全都是可汗的子孫。過去大唐朝廷以及吐蕃贊普曾將他們一個個地冊封為可,都想用他們來招撫十姓,但均未能達到目的,這些人位不久便紛紛破族滅家。為什么呢?因為這些人都不具備超出常人的才能,恩德與威名也不足以影響部眾,所以雖然他們都是可汗的嫡系子孫,各個部落還是不肯親近依附他們,何況阿史那獻與可汗的血緣關系比他的父兄還要疏遠一些呢?倘若闕啜忠節自己的兵力就足以使西突厥十姓部落歸附的話,那么他就沒有必要請求可汗的子孫阿史那獻出來作可汗了。而且一旦交戰,必然從各部征兵,各部不勝騷擾之下,有可能與娑葛會合。這樣內部不寧,外有突厥伺機入侵形勢,安西四鎮自此無寧日矣。”
老郭這篇深有遠見的奏折,歷史上十分地有名氣。
當然因為王畫出現,略有不同,其中一個重要的角色,郭虔瓘壓制鄯南,沒有出現。
但老郭說了這么多道理,宗楚客依然不從,建議馮嘉賓持節安撫忠節,侍御史呂守素處置四鎮,將軍牛師獎為安西副都護,發甘州涼州以西兵,兼帶吐蕃兵,以討娑葛。
當時娑葛派來向朝廷貢獻馬匹的使者娑臘還京師,只說此事立即馬不停蹄回來稟報娑葛。娑葛于是派遣五千騎兵出安西,五千騎兵出撥換,五千騎兵出焉耆,五千騎兵出疏勒。正好忠節計舒河河口迎接馮嘉賓,娑葛派兵襲擊了他們,生擒闕啜忠節,殺死了馮嘉賓,又僻城捉住了呂守素,并把他綁驛站的廊柱上一刀一刀地剮死。
這時候老郭也到了疏勒鎮,并且河口扎下柵壘。聽說后,看到敵人勢大,不敢出營抗擊。
當王畫聽說這個消息后,他感到好笑。以老郭的能力與膽量,絕不會是貪生怕死的人。這也是氣憤朝廷不聽他的建議,玩了一個心眼。
大家彼此彼此。
不過老郭如果真有這份變通,對他似乎是一個好消息。王畫還真怕老郭是一個認死理的人,如果是認死理的人,還真有點不好玩。
就王畫往回趕的時候,牛師獎與娑葛火燒城交戰了。這一戰讓牛師獎全軍覆沒,娑葛乘機攻陷龜慈,切斷四鎮間的聯系。然后派使者進京,向李顯討要宗楚客的人頭。宗楚客又讓周以悌取代郭元振統領安西各路人馬,召郭元振入朝,冊立阿史那獻為十姓可汗,以焉耆布置軍隊討伐娑葛。
但這時候娑葛頭腦還是很清醒的,而且聽說王畫出使吐蕃,不知道為什么沙洲出現了。人的影兒,樹的名兒,寫信給老郭:“本來我與大唐朝廷之間沒有任何矛盾,我的仇敵只有闕啜忠節一個人。但兵部尚書宗楚客接受了闕啜忠節的重金賄賂,就毫無道理地想發兵攻破我的部落,并且御史中丞馮嘉賓和安西都護府副都護牛師獎將軍相繼領命而來,我又豈能坐以待斃!另外我又聽說阿史那獻也將來到此地,他的到來只會使安西四鎮沖突增多,恐怕今后難以有安寧的日子好過。請大使商量解決吧。”
其實他還真白擔心了。
無論是牛師獎因為貪功,沒有喊王畫幫助,還是老郭,也沒有邀請王畫。
其實王畫還真擔心他們喊自己前去,可一路東行,一個人也沒有請他,王畫只是搖頭。
但老郭將娑葛的信呈給了李顯。宗楚客大怒,奏稱老郭有不臣之心,征召他入朝,準備治罪。不過老郭豈是凡夫俗子?早就料到了,讓他兒子走小路進京,將實際情況一一向李顯稟明,請求留西域穩定局勢。后李顯也反應過來,將周以悌流放白州,王畫回京之前,下詔赦免娑葛罪,立為十四姓可汗。
此事到此結束,唯獨讓王畫吃了一顆定心丸。
現他害怕的三個人,老郭排第一位,然后是薛訥,后是張仁愿。
只要老郭會變通就好辦。
還有大宋欽州聽說此事,也黯然一嘆。王畫為了保全自己,讓自己到欽州來,無疑是江夏之地。敢情老郭也將西域當作了一個廣闊的江夏,逃過朝堂刀光劍影。
大約是因為感到臉上無光,李顯帶著群臣又跑到洛陽去了。
王畫同樣速度很快,但到了洛陽時,也接近年關了。
自己一家人同樣也跟著李顯跑,趕回洛陽。這讓王畫皺了一下眉頭。但他立即將李紅喊過來,詢問了一下京城的消息。
其他的情況都很好,因為王畫的囑咐,李紅與沐孜李這四個多月行事都很小心,幾乎切斷與外界的聯系,倒也平安無事。只是李紅嘴吶了吶。
王畫問道:“李紅,有什么事?”
“公主這幾個月經常與武延秀來往,外面風言風語傳得很厲害。”
王畫聽了一笑,風言風語是有可能有的,來往也是有的,曖昧關系不會有的。都忍了這么多年了,如果有不好的事發生,早就發生了。況且眼看孝期已滿。這有可能是韋氏與武延秀走得很近,怕外面人說閑話,用李裹兒做了擋箭牌。
而且武延秀能歌善舞,長相嬌美如花,雖然因為李雪君的事,與王畫有些齷齪,但也不會讓李裹兒產生厭惡感。
不過他心里面,還有些不悅。當然也有可能是韋氏故意這樣安排的,不過見到李裹兒后,一詢問便知道原委。
他將沐孜李喊來,畫了一幅圖,這是十年前邙子巷行刺事件中,那個主使刺客的圖像。雖然過去了很久,可那一天王畫與他交戰時間很長,一度被他逼得上樓跳樓。因此,印象深刻。
本來王畫都不想將這件案子翻開,也沒有打算找出這個人。若大的唐朝,四千多萬百姓,找一個無名無姓的人,怎么找?
但如果扎合陵是韋氏主使的,那么邙子巷的刺客有可能也是韋氏主使的。
這個刺客去向就能有線找出來,要么韋家,要么留韋氏身邊。后者可能性極小,畢竟韋氏現身為國母,身邊的人也時常世人眼前露身。那么只有前者,或者韋氏一些暗處的產業里面。
王畫翻出此案,倒不是向韋氏算帳,也沒有辦法算。他只想清楚韋氏到底對他做了什么,知彼知己,以后心中有一個預防。當然,秋后算帳時,也能翻一翻。
讓沐孜李命令手下按圖驥。
然后王畫讓洛陽一個鐵匠鋪替他打造了一個純鐵槊。他的兵器留和親團,楊矩還沒有回來,只好重打造一個乘手的兵器,只是這根純鐵槊兵器史上好象還沒有出現過。這么長的鐵制兵器,那有多沉。況且加上杠桿原理,格外廢力。就象陌刀一樣,標準是五十斤,也就是二十二斤,為什么吃力?三米多長,只握住后面一點。因此威力大是威力大,可不好使喚。
而且槊頭也不象普通的槊頭。
所謂槊,就是長矛的一種,槊頭比槍頭細長一點,后面一個木桿。可是王畫卻槊頭底部讓鐵匠打制了一個鐵錘一樣的事物,鐵錘前面冒出一個小槍尖。
就是這個頭部重量就接近了三十斤,如果是原來的大槊槊桿,都不能支撐這個槊頭的重量。
然后再加上鐵桿,整個大槊重量達到了賅人的七八十斤重。
當王畫講出設計時,鐵匠冷汗直冒,不過也知道王畫的勇力。
當然,王畫用這個兵器也是賅人的,只求重量與驚人效果,不求工藝與質量。鐵匠很快就依王畫的意思打造出來。
王畫牽來戰馬,提著這根從古未有看過的古怪純鐵槊,來到宗楚客的府上。
宗楚客洛陽也有府邸,但不象長安,長安的府邸宗楚客一投萬金,一投千萬金,但洛陽的府邸稍微差一點。
王畫騎著馬來到他的府邸前,大鐵槊往宗楚客門匾上敲,這件鐵錘頭正好發揮了作用。只是一下子,就將這個門匾敲成一個個丁兒,落地上。
宗楚客府邸的門房看到如此情形,想關門。但哪里來得及,王畫到了洛陽后,開始了第一場的不安份,但也拉開了一場大戲的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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