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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天津橋外一張紙(三)

  第二十章天津橋外一張紙(三)

  但這一次是好的機會,如果再不將武三思扳倒下去,以后再也尋不到這樣的機會了。所以另一個重臣,中書侍郎南陽郡王袁恕己也站了出來,說道:“陛下,臣不知道有沒有人誣陷,但臣看到了秦朝的滅亡,光武帝的即位,也看到了高祖與太宗榮獲天下,上皇得掌幾十年帝位。”

  無所謂真假,關系到朝代替,任何帝王都會誅殺,以免后患。所以李渾、劉秀與李君羨被誅殺,甚至都被族誅。

  李顯臉上是陰晴不定,以前朝中爭執,無外乎就是各個大臣爭個你死我活,為了掌握多的權利罷了,但現關健到他本人的帝位安全。他臉上不由罩上一層濃得化不開的墨云。

  看到事情不妙,宗正卿、甘元柬等附從于武三思的黨羽全部伏下,替武三思爭辨。宗正卿直接指著敬琿說:“陛下對德靜王恩重如山,而德靜王同樣對陛下忠心耿耿。為什么讖言跟隨王畫遇刺案同時發生?這分明就是你們的安派指使,借以誣陷德靜王,好讓你們想學曹孟德獨大朝廷,為所欲為。”

  其實李顯也知道這個讖言有可能是某人偽造出來的,但未必是五王他們。仇視武三思的人比仇視王畫的人多,不過武三思本來就擁有武氏家族強大的資源,加上李顯與韋氏對他的寵愛,所以他朝中與王畫不同,反而呼風喚雨。

  但也因此,他的仇家遍布天下,其中包括他配合李顯暗中打壓的皇太弟與皇太妹,還有宋璟、王畫這些中立大臣,甚至看到天津橋外的一幕,說不定是那個膽大包天的老百姓制造出來的惡作劇。

  也有人想到了王畫,但這個想法也只是一掠而過。如果王畫擔著這個風險,打擊武三思,不如當時趁著滑州時,不顧李顯隱晦的旨意,將案件徹底清查來得安全。再說,如果對武三思仇視如此,也不需要為他說“公道話”,那么武三思很難洗脫參與行刺王畫案的嫌棄,再配合這個讖言,效果豈不是是強烈?

  所以就是后來李旦聽到這個消息后,都沒有往王畫身上想。

  但惡作劇也好,刻意偽造也好,但讖言的事,大都是人為傳出來的,后來往往卻弄假成真。

  為什么敬琿等人抓住這個機會,道理也這里。不知道是有人刻意偽造的?但偽不偽造無所謂,關健這句讖言會不會弄假成真!

  敬琿又站起來說:“將作大匠(五監中將作監首要官員),你說我們想學曹孟德?請問我們哪里學了曹孟德?不錯,今年春天我們為了陛下榮登皇位,多次遭人誤解,甚至王學士不惜帶兵兵發洛陽,差點引起國家崩潰。但我們這樣做,冒著全族被誅滅的危險,是什么原因?相信陛下知道我們是忠是奸。”

  桓彥范聽了皺了一下眉頭,敬琿這樣說反而不美,會讓李顯覺得他有意表功。我們都冒著這么大危險了,可現你是怎樣對我們的?其實這時候理智的做法就是冷笑一聲,什么也不辨解。比說什么都管用。

  看到么?武三思只伏地上,從開始辨了一句后,什么也不說。這才是高明的做法。明明現武三思處相當不利的局面,敬琿這一句話出來后,反而會使李顯產生逆反心理。

  有可能又要功虧一簣了,他心中隱隱想到。

  不過這一刻,許多人并沒有注意到這個細微的環節,朝堂上爭辨得激烈起來,侍御史冉祖雍陰陽怪氣地說道:“不好說。平陽王,真要說起來,上皇對各位那一個不是恩重如山。沒有上皇的提撥,你們那有今天的地位。我想到了一個人,這個人說的話做的事,王畫。王畫說過一句話,如果沒有你們,上皇就不將皇位傳給了皇上?你們這樣做,卻使皇上冒著巨大的風險。這是挾持天子廢立,以圖自己榮華富貴。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功勞?陛下,如果這也是功勞,相信以后發生這樣的事會很多。再說知恩圖報,看看王畫是怎么報恩的,就如你所說的青澀小子,都比你們所做所為仁義得多。皇上的廢立都你們反手之間,況且偽造一個小小的讖言。”

  這些話對李顯產生了巨大的心理影響,當然這也是那壺揭那壺,李顯也因為這句話,對冉祖雍產生了不好的印象。

  但冉祖雍也是無奈之舉,如果這時候武三思倒下,五王重得勢,他們日子不好過。想要殺敵一千,自己不派上三百折損,能行么?

  李顯大喝一聲:“夠了!都給朕住嘴。”

  然后對宋璟說道:“宋卿,朕命你為欽差,立即責查這個讖言是從什么地區傳來的。”

  宋璟愣了一下說:“臣遵旨,但臣有言先,很難查出結果。”

  天知道是那個人放出來的,其實不要多,只要派出一個親信家奴,看到市井上有幾個小孩子玩耍,塞兩個小錢,讓他們傳唱。現王畫遇刺案影響沒有消除,再加上對武三思的憎恨,很容易流傳開來。但到哪里找出這個人?況且他不是不知道,這個讖言傳出數天,不但是武三思,其他的一些人都關注,甚至派人查問此事,可都沒有結果。只是瞞著李顯。但自己同樣也無能為力。

  當然李顯也知道這個道理。

  他心中都有一個很好的人選,王畫,不但王畫破了那兩件大案,他的恩師狄仁杰就是一個破案高手,有其師必有其徒嘛。可王畫重傷,沒有一兩個月是好不起來,等到他好起來,這些事早成了黃花菜。也有其他的大臣查案上比宋璟出色,但天知道他們是敬琿的人,還是武三思的人。想到這里,李顯再次升起了一種無力感。

  他疲倦地說:“散朝。”

  宋璟一聽急了,他一下子跳過桌子,問道:“陛下慢走,你到底讓臣查些案還是不查此案。”

  你就是散朝,總得給我一個準信兒,這算什么?

  李顯回過頭說:“朕什么時候說不讓你查的?宋侍郎,如果查不出此案的兇手,你準備致仕回鄉吧。”

  如果不是他是皇帝,宋璟都能沖上去給他一個大耳光子,他心里面想:我招誰惹誰了?敬琿他們與武三思他們將朝堂弄得烏煙瘴氣,你不追尋他們的責任,反過來找我的麻煩。你不用為難我,讓我查什么案子,干脆直接讓我回家種田得了。

  大家一起面色沉重散去,宋璟是愁腸百結,郁郁寡歡,想了想,跑到王畫家中,看王畫有什么好主意,協助他破案。但王畫家的大門緊閉,他也不能象李裹兒那樣帶著撞木將王家的大門撞開。

  那是私宅,這樣做是違法的,不要說他,就是武三思這么干,王畫帶著下人出來,羞侮一頓也白羞侮了,就象武崇訓王家遭遇一樣。李裹兒不同,她是尊貴的公主不說,還與王畫存曖昧的關系,等于小兩口打情罵俏。

  沒有辦法,借來一個梯子,順著梯子爬過墻頭。扭頭還看了看后面,后面同樣立即圍過來許多老百姓觀看,一個個好笑地指指點點。宋璟不顧他們的反應,跳下了墻頭。

  王家的護衛立即圍過來,認識宋璟,說道:“宋侍郎,你不能這樣做啊。”

  雖然你是一個大官,可也不能隨便翻人家的墻頭吧。

  宋璟看到他們上來要將自己拉出去,真急了,抽出佩劍說:“你們不要過來,誰過來我就與誰拼命。”

  護衛一看傻眼,立即向王畫稟報,也不等他稟報,宋璟直奔王畫的房間闖去,一路上還看到李裹兒送給王畫的那些美婢,看到宋璟提著一把大劍往里面闖,不時地發出尖叫聲。

  王畫正房間里看書,他現同樣郁悶。純是自作自受,本來以為李裹兒一急,馬上就會又到他家中來,可沒有想到人送過來了,李裹兒一次也沒有來。原來可以讓李紅與沐孜李推著輪椅到花園里透口氣。現不能去了。

  只推了那么一次,這些妙齡少女一起圍了過來。她們心情能理解,看到李紅與沐孜李王家的地位,誰不想成為第三個李紅?立即就平步青云。王畫一看形勢不妙,讓李紅又將輪椅推回房間。于是只好困房里不敢出來。如果不是李紅大發雌威,這些小姑娘們都敢大著膽子,直接到房間里面來勾引他。

  看到宋璟的樣子,他奇怪地問:“宋侍郎,你犯那門子邪。”

  見到了王畫,宋璟收回了劍說:“別提了,王學士,你快點想辦法救救我吧。”

  “別急,喝口茶,慢慢說。”

  李紅下去準備茶水,宋璟將前后說了一遍,然后說道:“王學士,你有沒有什么好的破案方法?”

  “宋侍郎,我也不是神仙,這個案子怎么查?但宋侍郎,你何必驚謊?我問你,皇上有沒有命令你十天八天將案子破解的?”

  宋璟搖了搖頭。

  “那么有沒有命令你十月八月將案子破解的?”

  宋璟又搖了搖頭,眼睛亮起來,但迅速灰暗下去,當然他明白王畫的意思了,李顯是想得過且過,不但是他,恐怕就是武三思都不想追究。這是做一個場面,但想到皇帝如此作為,他心中不由黯然。

  既然明白問題的關健,王畫說:“那么宋侍郎,你還不快點離開我家,難道以后想每天都有人學你這樣翻墻而入?”

  宋璟嘴角動了動,他看出來王畫正好借著傷勢,也想避過這場爭執,想要勸,可沒有說出口。現皇上這個樣子,不要說王畫,就是狄仁杰世,恐怕也勸說不好。于是離開。

  看到他離開,李紅拍著手開心地說道:“這回這個武三思算是完了。”

  王畫搖頭說:“不可能,你忘記了宮里那個人。”

  指的是韋氏。

  “她不會如此不知輕重吧?”李紅疑惑地說道。

  “李紅,你低估了她的野心,現她將武三思引為肱股之臣,怎能讓人輕易地將他趕下臺去?”

  但下面的話沒有說。

  正因為李顯的軟弱,所以韋氏產生了想做皇帝的想法,后將他毒殺。但這件事還很遙遠。現自己這些布置大的好處,就是逼迫武三思展開反擊。而且因為韋氏的支持,很容易成功。滑州一案,加上讖言一案,也許武三思處理好敬琿等人之后,還繼續有些擔心。但過了一個月或者兩個月,看到居然安然無事了,做事加肆無忌憚,同時因為讖言,多少也會誘惑著他的野心。

  現因為李顯的軟弱,連沐孜李這個小丫頭看到自己掌握了一些力量,勸自己做皇帝。況且武三思?但做皇帝第一個就要鏟除李重俊。李重俊馬上就要從汴州回來了,這一次回歸還是強勢的回歸,挾著大功回朝,同時因為他的“作為”,比歷史上招納了許多大臣謀士投入他的門下,而且自己裝聾作啞地間接送了許多錢給他。五王一旦倒臺,所遺留下來的一些大臣又會立即投奔他的懷抱。

  這兩條猛虎的廝殺,才是真正的廝殺。當然,如果武三思有了防備,李重俊未必象歷史上那樣,得逞了一半。不過有自己隱暗中側應,可以無形地將事態的發展導向自己需要的方向。

  所以他又說道:“李紅,我們這幾個月就看戲吧。”

  李紅乖巧地點了點頭。

  但王畫想撇清這場是非,事情的發展卻不如他所愿。

  李顯回到宮中后,氣得不行。也想找一個人商量,可想來想去,卻沒有一個好的人選。正好看到御花園里,李裹兒與上官小婉下棋,可下著下著,不知道為了什么生氣,責罵一個太監。

  這個太監自然不敢吭聲,唯唯諾諾。

  李顯理解李裹兒的心情,正與王畫較勁。不過他突然靈機一動,想到了王畫。于是帶著侍衛,再次來到王家。

  皇上來了,下人們不敢將大門再閉上了,甚至都沒有等王畫回話,就將大門打開,將李顯放進來。

  李顯直接來到王畫房間,首先關心地問道:“冠軍候,傷勢養得怎么樣了?”

  “回陛下,傷勢好了許多,但因為箭傷很深,現腿上還時不時有痛疼傳來,想要行走,恐怕還需要一段時間。”

  “沒有事,慢慢將傷勢養好,但朕今天前來,有一事相詢。”

  “我聽宋侍郎說過了。”

  “宋侍郎來過了?”李顯狐疑地問道,王畫不是閉門謝客了嗎,怎么又與宋璟繼續交往。

  王畫將事情前后一說,然后說:“陛下,臣想,讖言之事可大可小。此案雖然難查,就是讓臣來查,臣同樣也不能保證查出來直兇。”

  說到這里,他心中竅笑,也幸好李旦逼親,自己想出這個餿主意,否則今天早朝查案的人選不是宋璟,十有落自己頭上。難道讓自己將自己與沐孜李交出去結案?

  “但朝廷出了這么大事,總得做一個表態。所以臣私下里勸慰了宋侍郎。也不知道臣做得對不對?”

  “做得很好,”李顯說,當時一怒之下,根本就沒有想這么多。現經王畫一提醒,是有點強人所難,正好借機下臺。但他問道:“如今之計,冠軍候有什么好的建議?”

  “臣以為國家就是一個大家,大者為國,小者為家。治國與治家是一個道理,所以孔夫子說,齊家立國。但治家首要前提是家和萬事興,治國也是一個道理。所以陛下讓臣將滑州之案牽連不要太多。主要也是想讓國家以和為貴。”

  這句話說到李顯的心里面,他連連點頭。

  “一個家有一個家長,一個族有一個族長,一個國家有一個皇帝,因為必須要有一個領頭人管理指引方向。而百姓就是陛下的臣民,陛下的子女。換句話說,手心是肉,手背是肉。無論平陽王也好,德靜王也罷,他們都是陛下的子女,一樣的痛愛。同樣,他們也想家族中得到多的權利,與陛下的寵愛,爭執難免會隨時發生。如果小爭小執,倒也罷了。但爭得不顧家的利益,那么作為家長的,就要教育這些子女聽話。如果再不行,家長將他們屁股掀起來,打上幾巴掌,對他們懲戒,又有什么錯誤?至于讖言,倒是要慎重了,陛下何不下旨,立即讓百姓禁止傳播這條讖言?”

  這些話就是狄仁杰世,同樣也會贊不絕口。

  建議很中肯,朝爭到了現的地步,再不中止的話,朝堂就會產生嚴重的分裂。象司馬光與王安石就是這樣玩的,把一個大好的河山硬是玩得一天天衰落下去。至今明朝從始到終的黨爭,使明朝幾百年的歷史烏七八糟,幾乎就沒有一個好的時光出現。

  方法很簡單,不是爭嗎?一起下放,馬上朝堂就安靜了。

  不過這一回沒有替武三思說公道話,但武三思此,也無可奈何,這樣朝換代的讖言本來就是統治者頭號大忌,王畫沒有進一步說必須將武三思斬殺,就算對得起武三思了。

  但李顯會不會聽他的建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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