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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真愛(下)

  第四十八章真愛(下)

  八月就快到了。

  朝廷為了有意回避武三思,將滑州案件就地讓王畫李重俊還有上官小婉與李裹兒處置。就包括一些不十七州之內的犯案人員,這無疑加重了滑州的事務。

  可結果相反,因為朝廷給了明確的授權,再加上上官小婉的配合,反而處理速度變得快起來。

  先是糧食,大多數糧食已經調動出去。但無論是什么人參與了,他們自己的糧食可以不計,可這一筆糧食是罪糧,全部要追回的。就是賣出去了也不行,得立即重買回來將這個空缺補上。

  如果不從,就等著嚴厲的懲罰吧。

  也沒有人敢不從,這一次糧價漲得太猛,都知道朝廷也逼急了,有了這個借口,相信朝廷也會同樣王畫拿他們開刀的。

  從這一點上,王畫還要感謝郝鵬飛,如果不是他領頭,囤積了這么多糧食,王畫就是想變也變不出糧食來。一筆筆糧食收繳上來,就地用公價出售給百姓。

  這個過程中朝廷也得到了大筆資金,但沒有將它一起返還給百姓,大多上繳了國庫。

  管王畫有點失望,但百姓已經很滿足了。特別是洛陽米價,從每斗米兩百多文下跌到一百來文,又再次下跌,九十文,八十文,七十文,到了五十五文與六十文之間穩定下來。

  這是底線了。確實朝廷現缺少糧食。這個價格還是十分貴的,整比原來漲了兩倍多,可也能讓百姓接受下來。而且似乎讓老百姓看到了一個有作為的朝廷。這段時間,除了李重俊等四個人的名聲,響遍了唐朝,李顯的名聲同時也水漲船高,贏得了民間一片好評。

  然后就是各個犯罪的官員商人以及從屬的衙役士兵百姓,陸續地就地正法了。王畫都沒有等于秋后處斬,關押的犯人太多了,本身看押就造成了人員緊張。

  除了必死的罪犯外,其他的罪犯還繼續抓捕,王畫已經不想出現太多殺劫。所以給了戴功立罪的機會,怎樣戴罪立功,幫助災民吧,捐助物資財富。沒有明說,但他滑州的做為讓所有人心領神會。

  這些錢財再次化為大量物資,撥向了災民。除了這個來源外,還有罰沒的財產,王畫同樣挪下其中的一部分,用災民身上。上繳朝廷的只是其中的一半。

  一些貪財的官員想要彈劾,都無可奈何,這是李顯賦予李重俊與李裹兒,或者賦予王畫的權利。其實王畫這一次已經做得很好了,不但各種措施使得災民迅速安定下來,也為朝廷贏得一片喝彩聲,同時還獲得幾百萬緡巨財。這個浪頭上,他們就是對王畫不快,都無從彈劾。

  奇妙的是各大家族,他們財產受到嚴重損失,可除了少數家族巨商外,大多數表示了緘默,甚至還有人表示支持。其實都是人精兒,朝廷對糧價瘋狂上漲無能為力,那么大家一起發財,自己何嘗不可?但都知道如果局面不控制起來,后準得出大事情。因此,王畫解開了這個局,對他們來說反而是好事。

  得知這一結果,李隆基再一次對他的父親李旦說道:“父王,王畫神鬼莫測。”

  李旦聽了久久不作聲,連李隆基都沒有看出他想什么。

  但王畫并沒有大興牢獄。必死的罪犯王畫沒有放過一人,至于從犯,除了“贖”出去,其他人各自判了流笞等刑,相關的親屬與家人除了參與犯案的處理,沒有參與的人陸續地釋放出來。

  老魏因為王畫這個處理,還早朝上說過,說王畫破案如狄仁杰智慧,用刑如徐用功中平,戰場如衛霍果勇,此乃大唐中興之臣也。那意思,陛下這樣的一個能臣,快點重用吧。

  武三思沒有好氣地說道:“魏尚書,你就別夸了。某承認王畫智勇過人,但他行事不知輕重,所到之處,所有舉動無不驚世駭俗。用邊關地方上還行,如果用朝堂,朝堂上馬上就會大亂。”

  好象是有那么一點道理。

  老魏不服氣地說道:“德靜王,如果你行得正,做得端,何必怕王畫掀風鼓浪?難道朝廷不要魏征之流的大臣,反而要李義府之流的大臣?”

  李顯裝作沒有聽到,其實武三思卻說到他心里面了。也知道王畫的本事,但如武三思所說,確實也是一個大麻煩。他也不知道如何用王畫。反正賑災之事還沒有結束,等到他回到洛陽后再思考他的去向吧。

  老魏萬分失望,他看出來了,李顯打算又要和稀泥了。

  可老魏也沒有注意到另一件大事正滑州發生。

  大作坊的成立!

  因為流水線生產,分工合作,提高了效率。還有因為是大作坊,進貨與吐貨量都十分巨大,量大了相對的損耗比與開支也都減少了,又減少了生產成本。還有大作坊,人手主意多,投入研發人員也多,加上王畫刻意的獎勵,短短幾天內,又有型紡織機器研發出來。

  這項變革帶來的種種好處,已經有許多有心人注意了,并且有的人產生了模仿的想法。

  但王畫知道事情并沒有到此結束。

  雖然這一次給了災民許多幫助,可大的好處讓朝廷得到了。但水勢下降后,災民怎么辦?他們的家園讓洪水沖垮,多年積累的財產也都讓洪水沖完了,能洪水到來時搶救出來的東西并不多。可以說大多數災民實際情況是一無所有。讓他們如何重建家園?

  簡單的就是糧食價格下跌了,讓許多人松了一口氣。可到了現的糧價時,已經是底線了,再下跌是不可能的。這個價格對于普通百姓人家勉強能接受下去,可對于這些困迫的災民呢?

  就是如此,現也只有滑州災民因為自己生持與大量投入,情況稍稍好一點,其他州縣的災民情況依然不樂觀。

  沒有辦法可想,就是他一年能掙到五百萬貫錢,可攤到這么多災民頭上,都沒有能力將他們危機真正解決。同樣朝廷也不行。他以有做的也只有這些了。而且他也將要離開滑州,前往汴州。與案件無關,哪里是重的受災區。管有張嘉貞主持,王畫也必須要前去。

  但這時候嚴挺之帶過來一個人,安仁理。

  他看到王畫,立即跪下,哭求道:“王學士,能不能網開一面,放過陸娘子?”

  王畫打量著這個安仁理,他聽到一些消息。這個安仁理通過了關試,擔任了一個校書郎。但玉珊案發,就算不追究他的責任,他的前程同樣堪憂。實際上這個安仁理長得一表人才,氣宇軒昂,連李紅她們看到后,都心里喝了一聲彩,好人才,與嚴挺之不相上下,難怪那個玉珊為他如此癡情。

  王畫沒有回答,他反問道:“安校書,你不京城擔任官職,怎么也跑到滑州了?”

  “王學士,我錯了。”

  “你才知道錯了。做人想要進取是對的,但與你的婚姻有什么關系?難道結婚后就不能有作為嗎?有這樣的一個好姑娘與你結成蓮理,你卻用科考推辭了。如果你當時同意了,又怎能有今天這件事發生?”當然沒有玉珊,他們同樣也會找另一個替代者,但玉珊不會走上岐途:“人的一生,有許多美好的,也值得追求的東西,包括你的心上人。要知道有許多人想與他心上的姑娘光明正大的走到一起,結為蓮量,都很難,甚至辦不到。你是身上福中不知福。難道除了科考,就沒有其他的道路讓你的人生充滿幸福?如果換作我站你的角度,我絕不會做出你那樣的選擇。”

  聽到王畫的話外之音,李裹兒同樣感到有些甜蜜也有些苦澀。

  李紅卻心里面鄙視,管現李裹兒不知道怎么改了性子,對她們態度變好了,而且她還不知道的,李裹兒終于與王國同眠時松了口,“廢除”了那兩條“條約”。但她還是心里面想,如果王畫不選擇這個高難度,以他現的名聲,隨便喜歡那家的閨秀,相信都很容易地將她迎娶,即使是七姓十家的女子,比如王家這個小娘子,如果王畫光明正大的迎娶,王家會不同意?

  “王學士,我知道我大錯特錯了,不是讓我跟王學士后面做事吧,那怕做牛做馬,我也愿意,只求王學士放過她吧。”

  王畫還是沒有表態,他對李紅低語了兩聲,一會兒讓玉珊帶了上來。看到了安仁理,玉珊先是掩面大哭,然后自感羞愧,想要逃出房間。卻讓王畫將她抓住,讓她與安仁理到了隔壁一間房間里說話。

  他走出來,將房間掩上,但里面傳來兩個人的哭泣聲,一會兒又有低語聲,接著哭聲又起來了。

  看到他們可憐,李裹兒拉著王畫的手說道:“二郎,就網開一面吧。”

  王畫搖了搖頭說道:“我已經網開一面了,包括讓她教導那些滑州的女子音樂,都不斷地給她恕罪的機會。玉珊她也算是真愛吧,可做得過激了,將自己的愛凌駕無辜人的痛苦上。安仁理悔悟太遲了,不然也不會讓她走上岐途。如果她沒有殺人,還能找一個借口將她釋放了。可惜她已經殺了人,如果處理輕了,必然會招來其他犯人家屬的不平。特別是雪兒的家人,你要我如何向他們交待?”

  李裹兒不能回答。

  王畫又說道:“裹兒,你有這個善心,讓我很高興。”

  這是真正的高興,看到李裹兒自己不斷誘導下,還有感情的培養下,沒有走向歷史上的那個極端,這才是真正讓王畫開心的事。

  “不過事情并不是沒有轉機。如果這一次滑州這些女子表演成功,對朝廷教化有幫助,那么她因為教導這些女子,又是一件功勞。到時候你與昭容就可以對她從輕處判。”

  也必須讓李裹兒與上官小婉去做。同是女子,身份又尊貴之極,起了善心,老百姓不但沒有非議,反而有可能當做一件美事相傳。至于雪兒的家人中,只好向賈雨村同志學習了。不過不管怎么樣說,玉珊死罪可免,但活罪卻是難以逃過了。

  過了許久,兩個人眼睛都哭腫了,才走出來。

  安仁理又說道:“王學士,請收下我吧,讓我為你多做一些善事,來替她恕罪。”

  嚴挺之這時也央請王畫。

  王畫看了看到他這個準妹夫,明白他的心意。其實安仁理會佐了,跟王畫后面不是替玉珊恕罪。相反都是一個升遷的好機會。這一次滑州之功,王畫無所謂了,但相關的人心里面都十分清楚。一旦回到朝廷,論功行賞,他們都能立即青云直上。

  還有嚴挺之清楚,馬上另一件大案子即將拉開序幕,一旦這個安仁理有才華,這個案件當中立下功勞,不僅僅是替玉珊恕了罪,還有可能立即替他自己擺脫眼前困窘的局面。

  這是嚴挺之替安仁理著想。

  他想了一下說道:“我可以答應你,但你記住了,第一你要明白我從來都不會讓我的手下做牛做馬。第二玉珊能不能從輕發落,是要看她自己本人的表現,與你無關。第三你幫我做事可以,但幫我做事,千萬不要違背天地良心,否則我反而會從重處罰!”

  安仁理又跪下來謝恩。

  王畫看到他的樣子,對華子橋說道:“告訴他,我反感什么?”

  華子橋一本正經地答道:“回座師的話,你反感就是古板與磕頭蟲。”

  安仁理聽了愕然,其他人都大笑起來。

  但讓大家高興的是,終于這幕悲劇即將以喜劇結尾,只要玉珊不被處死,以后安仁理就有機會將她營救出來。這對飽苦難的有情人,終將成為眷屬。

  終于王畫決定下來,要離開滑州。

  但這時候又發生了一件事,王涵的二哥也釋放出來,可是他卻留下一封信給了王畫,說他離開滑州回去了。至于他的妹妹,請王畫多照料一下。

  王畫看到這封信后,哭笑不得。這與他的計劃相違背了,按照原來的打算,王家拿出一些錢攢助一下災民,有了這個理由,就可以將他釋放。前半部分計劃沒有出現錯誤。后面的計劃是等到他二哥放出來,滑州再留下也沒有意思了,這成了一趟混水,不要說王家還要一個清名,就是不要也不敢趟下去。那么就可以將王涵帶回去。

  卻沒有想到出現這個結果。難道自己拿著這封信,來到王涵面前說:“你二哥回去了,我事務繁忙,照應不到你,你也回太原吧。”

  想了想,將信拿到李裹兒面前。

  然后看著李裹兒的神情,他以為李裹兒要發飆了,結果李裹兒神情很平靜,問道:“你將這封信拿給我是什么意思?”

  很古怪,很不正常!

  王畫囁嚅道:“這個不是要,要經過你的同意嗎?”

  “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只好想個辦法,讓她回去了。”

  “那你不怕她傷心之下,加重了病情?”

  王畫又答道:“雖然這樣,可世上那有十全十美的事,我必須要考慮你的感受。”

  “這句話才象一個樣子,”李裹兒又指了他的鼻子說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不過你如果能讓王家同意,王涵做你的小妾,我也默許了。”

  “你誤會了,我真沒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憐憫。還有,讓王家同意她做我的小妾?”王畫苦笑起來。不要說是他,就是皇帝迎娶了七姓十家中任何一家嫡系女子回來,皇后那是夸張說法,但至少也得是一個貴妃,否則七姓十家照樣不同意這道圣旨。

  “你有那么多古怪的主意,這一點就難倒你了?”

  古怪,王畫狐疑地看著她。不知道這幾天李裹兒幾個人的相處,交談了什么。

  可這件事先放著,反正自己身邊也不是她一個女子,還有上官婉兒,招至的非議相對要小一點。可隱隱地王畫卻覺得這樣下去,管對王涵的病情康復有好處,可他卻這件事上越陷越深了。

  后王畫終于決定了離開的日期,但臨離開時,城外搭建了一個舞臺。

  到了晚上,這些訓練很久的女子上了場。上演的還是《竇娥冤》。聽說這件稀罕事,涌來許多百姓,王畫看著黑壓壓望不到邊的百姓,心里想到,能有多少百姓能清楚地聽到她們唱的什么?恐怕遠處的百姓連戲臺上表演什么都看不清。不過王畫也沒有辦法,他也整不出擴音喇叭,管原理并不復雜。整不出電子大屏幕。

  但他還是下令開始。

  當然,這是第一次真正意識上的戲劇面世,給百姓很大的震撼,可惜能聽清楚的百姓只有戲臺周圍的一小部分。后面的只能靠前面傳來的解說腦海里憑空想像。

  但多的百姓隨著戲劇故事情節的發展,已經泣不成聲。

  這個可憐的竇娥太悲慘了。特別是災民,引起了他們心中的共鳴。

  戲劇結束,可是場中卻駭人的安靜,特別是許多女子,還用手帕擦著眼淚,不住地抽泣。

  王畫過了好一會兒,等到他們心情平靜,才走上戲臺。下面的才是真正重頭戲,舞蹈《千手觀音》。

  也練習了很久,可是李裹兒對王畫如此看重,十分地不解。王畫也沒有做解釋,因為家里面訓練時,只是穿著普通的衣服,而且因為練習,動作生疏,還不能夠給人帶來震撼。

  但如果換上了特定的服裝,再配上音樂與燈光,給人帶來的視覺效果完全兩樣了。雖然他前世表演的是一群聾啞人,讓人覺得悸動,可現表演的一群人同樣也是弱勢群體,不但是災民,同時因為家中的災難以及水災,被他們親人當作了牲畜賣掉了,這種遭遇也會讓人悸動。但燈光王畫是沒有辦法,只好用了燈籠,還有黃色的燈籠壁紙,使得燈光變成一片黃色,塑造出一種圣潔的氣氛。

  王畫看了一下眾人,他想著另外一件事。當初這支舞蹈一出來,震撼了無數神州大地的百姓,也震驚了許多世界的觀眾。那還是有各種文化活動的大背景下的,如果這個文化活動落后單調的朝代出現,會帶給人什么樣的震撼。

  王畫頓了頓,才介紹這群女子的來歷。隨著他又說道:“她們都是我們滑州普通的百姓,也是身世可憐的一個群體。但她們都有一顆純潔美好的心靈,雖然面對世間無情的遭遇,可她們卻自強不息。”

  說到這里,他將聲音放大說道:“下面是一首舞蹈,它是她們用一顆世間美好的心向世人展現的。它的名字叫千手觀音。大家都知道,佛也會斬魔除怪,但佛讓我們感動的是他們都有一顆大慈大悲的心,憐愛世人。前些時間,我與他人交談過,說人與牲畜的區別就是我們有愛,親人之愛,朋友之愛,愛人之愛。這才是真正的真愛。可大的真愛是什么,那就是一顆慈悲之心。”

  他的話音剛落,無數百姓喝起彩來。

  沒有人懷疑王畫的話,事實王畫也是有資格說這番話的人。如果不是他來到滑州,后果不堪設想。而且王畫用了我們滑州,引起了滑州百姓的親近與好感。

  王畫說完了,退了下去。一陣祥和的樂曲聲響了起來,幕布緩緩地拉開了。一長排穿著金色的女子整齊地從前到后排列著。然后手一個個伸出來,或者是攏上,彎曲。

  可是所有的人眼淚再一次落了下來。

  許多人都低聲哭了起來!

  連一些心腸軟的男子,眼睛也濕潤起來。

  上官小婉看著她周圍的李裹兒與李紅她們,她們同樣抽泣。她不由低聲嘆道:“好一顆大慈大悲的心。”

  這是她的想法,滑州百姓心中,此時王畫儼然就是那個舞臺上的千手觀音下凡,前來解救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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