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4章 消費善良

　　喬紅玉感覺自己在做夢，很不真實。她是個農村娃，因為家里沒錢，初中念完之后就輟學在家務農，但她始終不甘心一輩子窩在山嘎嘎里。十八歲那年，自己一個人來到京城，已經快十年了。

　　這十年來，她干過很多工作，在她的印象里，做生意的老板都很摳門，無論是大老板還是小老板，不在員工身上拔毛都是好的了，還想要福利，簡直是做夢。比如恒遠，還是香江的大公司呢，老板是亞洲首富，可那又如何。上班遲到幾分鐘就扣錢，沒到下班時間去廁所都要請假，不請假扣錢，著裝不整扣錢，地面有塵土等等，一大堆扣錢的理由。她的工資是450，一個月下來，不管多么小心，都會被扣點錢，能拿到400就不錯了。

　　現在沈川這個老板要給她們員工福利，而且還是她渴望卻不可得的大房子，她感覺自己真的很幸運。來這里十年，吃了不少苦，但跟那些同樣飄在這里的老鄉，她要幸運得多，不但遇到一個愛她，不嫌棄她是農村娃的京城男人，又遇到了沈川這樣一個大方的老板。

　　喬紅玉正在腦子里盤算房價，越算眉頭皺的越緊，興奮的心情漸漸冷卻下來。小區有一種小兩居的戶型，62平米。現在是5800一平，成本就按3000一平算，不到20萬，分二十年還清，每年9000多點，每個月還款不到800。

　　800啊，她老公一個月工資加獎金不到600，算上她的工資，有1000左右。200塊錢，省吃儉用，生活肯定夠用，還能攢點。但她肚子里還有個孩子呢，等孩子出生，每個月200塊生活費，就有點捉襟見肘了，一旦孩子有個什么毛病，生個病，肯定就不夠用了。而且還有物業費，每平米3毛，一個月也要十多塊呢。

　　沈川看著一會皺眉一會咬牙的喬紅玉，笑著問道：“想什么呢？”

　　喬紅玉回過神來：“老板，剛才我算了一下，小區有一種62平米的小兩居戶型，按照成本價3000算，分二十年還清，每個月也要將近800，我的工資加上我老公的工資1000左右，每個月剩下200生活費肯定夠用，但我懷孕了，等孩子出生，200塊就有點不夠用了。”

　　沈川說道：“你結婚幾年了？”

　　喬紅玉一愣，緊接著說道：“三年了。”

　　沈川說道：“你和你老公的工資加在一起有1000，這三年沒有點存款嗎？”

　　喬紅玉點頭：“有，7000多呢，只是這些錢不能動。我婆婆身體不好，只有我公公一個人有工資，我老公又是老大，下面還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萬一有點啥事，這些錢是救命的。”

　　沈川點點頭：“你是不是忘了，我跟你們說過，你們的基本工資不變，但會有銷售提成，每一月拿到1000肯定沒有問題。”

　　喬紅玉怎么不記得，但她當時根本就不相信，現在沈川又提起來，讓她精神一振：“我們每個月真能拿到1000？”

　　沈川笑著說道：“我可以保證，你們每個月肯定能拿到1000，而且以后只會越來越多，2000甚至是3000都有可能。”

　　不要說每個月3000工資，就是2000，喬紅玉都不敢想，其實不止是她，現在所有人都不敢這么想。但誰又能知道，九七年亞洲金融危機爆發，國內受到了很大沖擊，國際需求減少，出口增長減緩，物價下跌，通貨緊縮，失業率上升…

　　但是，經過金融危機的陣痛之后，也讓國內看到了很多問題，比如內需不足，經濟發展坑沖擊能力弱，匯率制度不健全，金融體系不完善等等。

　　既然有問題那就改變，整頓外匯市場，維持匯率穩定，加快金融體制改革，刺激消費，擴大內需，工人漲工資，提高下崗職工最低生活保障水平和離退休人員待遇。

　　然后兩千年開始，經濟飛速發展，物價飛漲的同時，老百姓的工資也跟著不斷向上攀升，月薪從幾百塊到2000，其實只用了短短三五年時間。

　　喬紅玉精神頓時一振，如果每個月真能拿到1000塊工資，還房款真的不算什么了，也許還能再買大一點的。

　　沈川接著說道：“這是公司給你們最大的福利，希望你們能好好工作，給工作賺更多的錢，你們的福利也會更高。”

　　喬紅玉滿臉紅光，舉了舉拳頭：“放心吧老板，我一定會努力工作。”

　　沈川哈哈大笑：“這個事情啊，你們也不要急，公司要研究出一套合理的方案才能實施。不過，年底也應該差不多。到時候，物業費，也會對你們有一定幅度的減免。”

　　這時，丁詩倚和林藝在外面走了進來，沈川擺擺手，然后對喬紅玉說道：“我還有事先走了，你快點把銷售合同拿上去，給我小姨簽了。”

　　見到沈川走了，喬紅玉拍拍手，無論是銷售還是幾個看房的客戶都看過來。

　　“宣布公司決定，6號開始，也就是后天，A區房價每平米漲300，B區每平米漲500。”

　　“漲價？”一名四十來歲的女人頓時就急了，拉著身邊的男人說道，“老于，別在猶豫了，每平米漲300呢。”

　　老于很淡定，一臉的不屑：“騙誰，這里的房子都賣不出去，還漲價，傻子才會買。”

　　喬紅玉沒搭理那個老于，繼續說道：“明天有一天的緩沖期，要是有客戶來不及準備購房款，可以先交兩萬定金，如果已經選定房型，兩個月內把房款交上就行。如果沒有選定房型，只要交了定金的，什么時候來看房都可以，房價不變。但是，你們一定要提醒客戶慎重決定，一旦出現不確定因素影響購房，定金是不退的。”

　　“明白了！”這兩天又找了八名銷售員，都是之前在這里做過的，有的都走了兩年多了，又被喬紅玉找了回來。

　　“老于！”女人推了推老于。

　　老于冷笑一聲，拉著女人就往外走：“不要聽她們瞎忽悠，她們哪來的底氣漲價。我們后天再來，不要說每平漲300，到時候不給我優惠300，我都不買。”

　　另外的客戶是一對六十多歲老人，穿著很普通，但是很得體。他們身邊還有兩個年輕人，一男一女，看起來像是還沒結婚的戀人。

　　“叔叔，阿姨，你們也聽到了，明天最后一天，要是不定下來，后天就漲價了。”售樓員不算漂亮，但說話的語速不快，讓人聽起來很舒服。

　　老太太問道：“真的會漲價嗎？”

　　售樓員笑著說道：“剛才那是我們售樓部經理，她說的話肯定假不了。再說，您來的時候應該也看到了，我們要打造智能小區，不要說國內，全世界都沒有。還有，昨晚開會的時候，總經理說，綠化也要重新規劃，把A區和B區那道墻拆除，挖一道最窄12米最寬38米，長320米的人工景觀湖，并在湖中心建設大型音樂噴泉。另外，還會購進一批適合北方生長的名貴樹種，比如櫻花、紅楓、銀杏、白玉蘭、法國梧桐很多很多，總投資要兩三億呢。”

　　沈川并不知道九六年的時候，音樂噴泉的技術成不成熟，但他知道技術肯定有了，并不介意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非常心動，老爺子看起來也很滿意，只有老太太穩得住：“你說的這些，真的都能實現？”

　　“阿姨！”銷售耐心的說道：“雖然總部并沒有下達文件，這些事也是開會的時候，總經理隨意的提了提，但既然總經理說了，這事肯定是八九不離十。而且我們川禾實業是香江公司，實力非常雄厚，剛剛跟東城達成了36億美金的投資。”

　　年輕人不相信的說道；“36億美金的投資？”

　　銷售點頭：“這個你不用懷疑，晚上回去買份晚報，或者明天的日報，肯定會有報道，也許今晚京城臺的新聞，也會有報道。”

　　老太太沉思了一下，看向身邊的老爺子：“你覺得呢？”

　　老爺子笑著說道：“本來這個小區的環境就不錯，要是真能像這小姑娘說的一樣，豈不是更好了。”

　　“媽！”年輕男孩急切的說道：“就在這里買吧。”

　　老太太沒理他，而是看向女孩，慈愛的一笑：“小潔，你喜歡嗎？”

　　小潔點點頭：“阿姨，就在這里買吧。雖然貴了點，但肯定也有很大的增值空間。”

　　“還是這位小姐說得對。”銷售說道：“這次漲價，絕對不是終點，等小區升級完成，肯定會再漲，這個我可以保證。”

　　老太太說道：“行，那就在這買吧。”

　　銷售高興的問道：“那您是要134那套還是109那套？”

　　老爺子拍板說道：“就買134平那套。”

　　銷售說道：“先別決定，我帶你們去看看戶型，滿意再簽合同，要是不滿意，再看看別的戶型。”

　　“姐，這車真是你們公司給你配的？”丁詩倚坐在林藝的車上，摸摸這摸摸那的，一臉的興奮，“等我周末休息，能不能讓我開開？”

　　林藝看了一眼倒車鏡，見到沈川的陸尋一直在后面跟著，說道；“好！”

　　丁詩倚在車上鬧騰了好一會才消停下來，拿著那份文件，擔心的說道：“姐，你拿這個去給姥爺看，小舅肯定會恨死你。”

　　林藝淡然的說道：“不會！”

　　“怎么可能！”丁詩倚說道：“小舅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當初讓你去他公司，三舅媽沒讓你去，雖然他嘴上沒說，但對三舅媽很不滿意，這幾年也很少跟你們走動？”

　　林藝說道：“沈二川那么狡猾，他既然把我當槍使，自然不會打光子彈后，就把槍扔坑里。”

　　“嗯？”丁詩倚有些迷糊，“什么意思？”

　　林藝說道：“不明白？”

　　“不明白！”丁詩倚老老實實的點頭承認。

　　林藝說道：“你小舅跟你爸打起來，爭的就是跟川禾實業合作的機會。這次你小舅失去跟川禾實業合作的機會，那么以后呢？我現在是川禾實業的首席財務官，他以后能不能有機會跟川禾實業合作，就是我一句話的事。”

　　“我明白了！”丁詩倚說道：“他干的那些破事，無論誰捅給姥爺知道，他都會恨那個人一輩子。但你沒事，因為我小舅眼里只有錢，你就是他的財神爺，他要想賺更多的錢，就不敢恨你，也不能恨你。”

　　林藝笑了：“不錯，有進步！”

　　“嘿嘿！”丁詩倚嘿嘿一笑：“二哥狡猾，你也夠狡猾的。”

　　林藝沒好氣的說道：“我可是為了幫你爸，你居然說我狡猾，太沒良心了。”

　　西城·壹號距離五號院并不遠，開車十多分鐘就到了，林藝把車挺好，沈川也到了，三個人先后下了車。

　　林藝問道：“你進去嗎？”

　　沈川笑著說道：“你爺爺見到我可能會上火，還是不進去了。不過，你要是后悔還來得及。”

　　林藝晃了晃手里的那份文件：“即使沒有這東西，知道了二姑父被小叔打，我也會找他談談，欺負老實人，沒有這么欺負的。”

　　沈川笑了：“人性最大的惡是什么，你知道嗎？”

　　林藝一愣，搖搖頭：“是什么？”

　　沈川說道：“人性最大的惡，就是消耗別人的善良。你小叔一直在消耗你二姑和二姑父的善良，然后成就了他的今天。所以，今天一定要給他一個難忘的教訓，讓他明白，善良被消耗到一定程度，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林藝眼睛亮亮的看著沈川，笑著說道：“有時候我就想，你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性格為什么那么復雜？我懷疑你有雙重性格，甚至是多重性格。有時壞的讓人咬牙切齒，有時心機深沉的讓人感到害怕，有時就是個單純的陽光大男孩，有時又變成了滿腹才華的文藝青年，讓人又愛又恨。”

　　沈川笑著說道：“我能理解，你這是在夸我嗎？”

　　林藝見不得沈川翹尾巴，哼了一聲，轉身就走，來到大門口，突然回頭：“你真的不進來？即使不見老爺子，也可以在外面聽聽聲啊。”

　　沈川走過去：“既然你這么強烈要求我跟你進去，那就滿足你的愿望吧。”

　　“德行！”林藝白了沈川一眼。

　　林藝和丁詩倚是這里的常客，警衛認識，有她們兩個在，沈川也沒有登記就進去了。

　　辦公室，林博文閉著眼睛，靠著椅背，也不知道在想啥。

　　林美云、林立鵬、林立勇和楊娟還有腦袋纏著厚厚繃帶的丁志軍站在一邊。而林立明和正在抹眼淚的林美惠站在辦公桌前。

　　氣氛有些壓抑，林立明剛剛經歷老爺子一頓狂風暴雨般的臭罵，臉色不太好，但表情卻很不屑，估計對老爺子的罵，也沒放在心上。

　　“爸！”林美云說道：“打人是立明不對，但這事志軍也有責任，俗話說一個巴掌拍不響。立明都已經跟川禾實業談成了合作，卻被志軍橫叉一杠子，搶了生意，換做是誰都會生氣。”

　　“大姐！”林美惠不滿的說道：“你這叫什么話，林立明搶我們家生意還少嗎？我們家老丁說過什么嗎？不要說打人，連一句牢騷，他都沒對立明說過。搶生意，難道就是他林立明打人的理由？”

　　“唉！”這時，老爺子嘆口氣，睜開眼看了幾人一眼，最后把目光落在林立明身上，“馬上給你二姐夫道歉，并保證以后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情。”

　　林立明側過身體，避開老爺子，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二姐夫，對不住，我保證，以后不管發生什么事，我都不會動你。”

　　這樣的道歉，可以說敷衍到了極點，還有臉上的笑容，哪是道歉該有的表情，還不如說這個家伙是在挑釁。

　　丁志軍不想來，被小舅子打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何況還到老爺子這來告狀，可他架不住林美惠的叨咕，而且把大姨子和二大舅子、三大舅子都找來了，怕丟臉也沒轍了。

　　本來事情已經發生，該丟的臉也丟了，就算林立明拒絕道歉，他也無所謂，畢竟是小舅子，也不能真的把他怎么樣。

　　但是，你選擇了道歉，就該有道歉的態度，你這算什么？是瞧不起我，還是在羞辱我？

　　丁志軍的火氣騰的一下上來了，被打他都沒有這么大火，這個時候卻有些失控，剛要說什么，突然門被敲響了，緊接著林藝走了進來。

　　“你怎么來了？”楊娟奇怪的問道。

　　林藝一笑：“我來看看爺爺。”

　　對于這些孫子孫女，外孫和外孫女，老爺子最喜歡林藝和丁詩倚。

　　“看我？”老爺子難得笑了起來，“肯定是有事。”

　　“姥爺，我也看你來了。”丁詩倚如穿花蝴蝶飛了進來，然后一拐彎，跑到丁志軍跟前，擔心的問道，“爸，你怎么樣啊，有沒有事？”

　　見到自己女兒，丁志軍的火氣瞬間消失，安慰的說道：“沒事！”

　　“是有點事！”林藝笑了笑，然后來到林立明面前，“老叔，我是真沒想到，你會對我二姑父動手。你是真的忘了，當初我二姑和二姑父是怎么幫你的。”

　　林立明臉色頓時變得鐵青：“大人的事，你少參與，一邊呆著去。”

　　楊娟也急了：“小藝，你不是見那個總裁去了嗎？怎么回來了？”說著就要把林藝拉到一邊。

　　林藝搖搖頭：“媽，你別管，這事我不知道就算了，可既然知道了，必須要跟小叔說道說道，幫我二姑父討個公道，欺負老實人，沒有這么欺負的。”

　　“哈！”林立明氣極而笑，“小藝，你要跟你小叔說道說道？給你二姑父討公道？

　　林藝想到了沈川的話，說道：“小叔，你知道人性最大的惡是什么？”

　　沒等林立明回答，林藝就接著說道：“人性最大的惡，就是消耗別人的善良。你一直在消耗我二姑和二姑父的善良，成就了你的今天。換做一個人，都會知道感恩，但是小叔你卻不知道。”

　　林立明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你是說，你小叔我不是人嗎？”

　　見到林立明火氣達到了頂點，楊娟剛要說什么，被老爺子一個嚴厲的眼神嚇了回去。

　　林藝搖頭：“我哪敢這么說小叔你。”

　　林立明氣得又笑了一聲：“還有你林藝不敢的嗎？我看，你眼里根本就沒有我這個小叔。”

　　林藝說道：“你眼里，又何曾有過你二姐？哪怕你對我二姑有那么一點親情，也不會，不問青紅皂白的對我二姑父動手。”

　　“不分青紅皂白？”林立明壓著火兒說道：“我跟川禾實業的合作，那可是30多億美金的工程，已經都談好了，卻被他橫插一腳，你說我不分青紅皂白？”

　　林藝說道：“你怎么知道，是因為我二姑父橫插一腳，而不是你自身的原因？”

　　“我自身原因？”林立明瞪著眼睛說道：“我自身能有什么原因？”

　　林藝把手里的文件夾舉起來：“川禾實業怎么可能不調查，就隨便的把一個36億美金的建設項目，交給一家不了解的承建商？是你天真，還是川禾實業的老板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