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不是她
參觀的過程中，交鋒有些激烈。
除李謙之外，目前明湖文化內部有資格進入明湖科技那個院子去做參觀的人，屈指可數，金漢和韓順章肯定是最專業的，曹霑其次。
而對于近期公司內部重點推動的3D技術這件事，他們三個一方面是特別感興趣，一方面又充滿了質疑。
于是，這一路參觀過去，他們的疑問最多。
至于其他人，齊潔、杜藝華、鄒文槐等幾個人，都是完全的外行，謝銘遠是音樂總監，對這些影視上頭的事情，他也就是作為有數的股東之一，過來看一眼，基本不會發表任何意見。除此之外，擔任院線總經理的郁伯俊雖然心里也沒底，但一是對李謙很信任，二是幾億這個級別的投資，還不至于讓郁大少慌神，所以，他也只是一路看一路聽，基本不說話。
反倒是代表明湖動畫過來的馬愛奎拉著夏一格一再追問，“電腦生成的動畫，有沒有做成3D畫面的可能？要實現這一點，技術上的難度是什么？有沒有可能在最近一段時間內攻克？”
這一點，對動畫完全不熟悉的夏一格不太好回答，反倒是李謙給了他肯定的答案，“一定可以！只是我們需要更多的時間！”
并且他還當場宣布，一旦3D的攝影、制作和播放這一套完整的技術實現打通，并能夠完美地將其利用到明湖文化的影視制作中去之后，那么3D動畫的研究，將會隨之立刻上馬，而且他還對馬愛奎這位明湖動畫的副總經理一再表示，自己堅信到那個時候，這將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
對此，馬愛奎有些將信將疑，但還是點了點頭。
后續的問題，他沒問，但其實剛才金漢已經都替他們問過了。
公司投資幾十億的重磅資金，在接下來的幾年內重點打造3D影廳和規格更高的IMAX3D影廳，而且還投入超過十億的研發資金來研究3D技術，到底有沒有意義？那么重磅的資金投入進去，顯然將來公司是一定會制作3D電影、并向市場推廣的，那么，這種3D電影成本如此高昂，會有市場嗎？有多大？即便是有市場，如此大規模的投資，得要多少部電影的利潤，才能回本？
可以說，一向新的技術在真正從實驗室走向廣大受眾之前，沒有人確定它是不是會受歡迎，而且很多時候，越是內行，越是會滿懷質疑。
對此，李謙站到一行人的隊伍前頭，認真地回答道：“時代在發展，科技進步太快了，以前黑膠唱片的時代，音樂幾乎是貴族和有錢人才能享受的，所以那個時代，是歌劇、音樂會的時代，流行歌也有，但規模和影響力，達不到后來那么大，是磁帶和CD，徹底把流行音樂推向了巔峰，甚至壟斷了整個音樂的市場，使得所有的現場音樂形式，在整個音樂產業的市場中，剩下不到百分之十的份額。”
“但是現在，磁帶、CD，都在落伍，網絡在發展，人們有各種各樣的方式在網上免費聽咱們的音樂作品，也有無數的網站為了利益，跑到國外去建基站、租賃服務器，就是用作在線音樂的盜版！咱們公司目前正在和一些專業的電子廠商合作，研究一種便攜的音樂儲存和播放的電子設備，等到那個設備一出，我相信，磁帶和CD的時代，就真的要過去了。一去不復返！”
“那么，電影呢？”
“而且，我必須承認，看那種網絡上的盜版視頻，跟去到電影院里坐下享受一部大銀幕電影，其感受是有著非常大的區別的。所以現在，網絡的盜版，對我們的票房還并沒有太大的影響，但是，接下來呢？將來呢？”
“當網絡科技發展到一定程度，大家可以坐在家里，一分錢不花，只是把網線一連，就可以輕輕松松的在網絡上找到那些畫質極其清晰的盜版資源的時候呢？觀眾還有什么理由花十幾二十塊甚至將來更貴的價錢，去耽誤時間、去坐車跑到電影院去看呢？在家里花兩個小時的時間，享受一部屬于自己的電影，不好嗎？”
“我知道你們可能會不太以為然，但是，相信我，三五年之內，這種情況是肯定會出現的！網絡科技的發展，半年就是一個時代了！”
“所以，到了那個時候，我們電影人該用一種怎樣的手段，讓觀眾們紛紛走進電影院去看電影呢？在我看來，電影的本質，是一種聲光電的綜合性的表達介質，所以，我們從根源出發，給電影來一次聲光電的革命！”
當時是在二樓的一處實驗室里，李謙指向樓上，道：“3D！和IMAX3D！就是我認為我們應該去走的一條路！”
“可能大家暫時不太理解，充滿質疑，但是沒關系，只要你們相信我就可以了！到底3D這個東西它行不行，觀眾會不會接受、會不會喜歡，我們交給時間吧！2006年底，院線的3D改建和新建，會徹底完成，2007年，會全面投入使用，到那個時候，我會拿出一部3D作品，為3D這項技術開出一條路來！”
順天府機場，一個面向稚嫩但個子高挑的女孩，戴著墨鏡，站在接機大廳外面——天有些熱，女孩等得有些煩躁。
腳邊的煙頭已經丟了四五根，接她的人，還沒來。
她掏出煙盒，敲出一根煙來，再次劃著了火柴——多年在英國和法國之間流浪的經驗，使得她知道，把火柴藏在背包里，比較容易讓自己在走出機場的之后就第一時間享受到一口香煙。
是的，她才十六歲，但已經抽煙兩年了。
甚至上面那條經驗，最初還是她老爸告訴她的。
當然，都是偷偷地抽。
煙氣入肺，越發焦躁——感覺這里比西班牙還要熱了好多好多！
又抽一口，突然有一只手伸過來，一把把她手里的煙搶了過去——“嘿！”她嚇了一跳，扭頭一看，卻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雖然帶著大大的墨鏡，但依然很英俊。
煙頭被扔掉，拿腳踩熄了，李謙抬頭，一臉認真地道：“剛才在電話里，你爸爸可沒提你是一個抽煙的人。”
伊麗莎白·麥卡洛不滿地抱怨，“哦，天哪，我才剛到，你就給他打電話！我們是朋友嗎？我是你的朋友，而不是你朋友的女兒！懂嗎？我們是平等的！”
李謙聳肩，“但是…伊麗莎白，你還未成年！”
伊麗莎白大吼，“我已經過了十六歲生日了！在英國的法律里，我已經是一個成年人！而且不要以為我不知道，我在網絡上查過資料，所以我知道，你們中國的女孩子，過了十六歲就已經可以結婚了，對嗎？”
李謙攤手，不說話，就看著她。
她剛才的大吼大叫，已經引來了不少關注的眼光。
這對于李謙來說，其實是一種很危險的信號——要知道，最近一年，雖然他的曝光率是一降再降的，但這么多年過來，他在中國的影響力和知名度，早就已經到了不需要去保持曝光度也人人皆知、人人皆識的程度了。
而如果一旦他在街頭被認出來，沒有一定的安保措施的話，說不定就會引起一定程度的蜂擁而至，甚至嚴重了還可能會導致踩踏之類的事故。
但這個時候，他卻并沒有急著拉伊麗莎白上車，反而是安靜地看著她。
人雖然來了，而且麥卡洛一副很不負責的樣子，表示那就把閨女丟給你帶一段時間吧，但能送走還是盡量送走，實在送不走，有些事情也必須一開始就講清楚——李謙可不想招個麻煩在身邊。
十六歲啊，還是女孩，盡管各國的法律有所區別，但無論在哪個國家，這都是一個很敏感的年齡段。
結果，李謙不說話看著她，她也毫不示弱，怒目而視。
但最終，她還是一揮手，說了一聲“法克！”，然后無奈地道：“好，好，只要你給我一份在你劇組里的工作，并按時支付我薪水，我可以在工作期間戒煙！”
李謙不說話，繼續看著她。
伊麗莎白再次爆發出來，“你不要太過分哦，我已經是成年人了，我有權力選擇自己是不是可以抽煙！你無權干涉我！”
李謙干脆抱起肩膀。
兩人對視片刻，伊麗莎白再次無力地敗下陣來，“好吧，好吧！都聽你的！”
李謙這才笑了笑，彎腰拎起她的旅行包，道：“走吧！”
等到上了車，伊麗莎白依然是一副不高興的樣子，李謙一邊發動車子，一邊道：“酒店我已經讓人給你訂好了，待會兒我把你送過去，會安排專人陪你到處走一走，看一看，在我們中國好好玩一玩，然后呢，假期過去，你就回去，OK？”
伊麗莎白扭頭看著他，然后生氣地又不看他，“李，你真不是個好朋友！”
李謙聳肩，開著車子上了機場高速。
等到車子匯入車流，開始平穩行駛，李謙才問道：“能跟我說一說嗎？為什么我能感覺你心里有很多的憤怒，或者，不滿？是遇到什么不高興的事情了嗎？為什么想起到中國來找我了？”
伊麗莎白頓時就道：“嗨，謙，我們說好的！我們說好了我會在暑假的時候過來應聘你的導演助理，或者…攝影助理，之類的。這不是一件突然的事情！”
李謙聳肩，不說話。
停頓片刻，他才點點頭，“好吧，雖然我以為你不會來，不過這是我的問題，是我錯了，我認可你的這個說法。這是一個約定。”
這一次見面以來，這還是李謙第一次做出一點讓步。盡管只是口頭上的一點讓步，但伊麗莎白還是顯得很高興。
她坐好，想了想，還是沒忍住，道：“是的，這就是一個約定，而不是一件突然的事情，但是當我說起來，我媽媽很激烈的反對！她反對我到中國來，尤其反對我來找你，進你的劇組，做你的助理！哦…天哪，謙，你不要誤會，我媽媽對你沒有任何的不滿或者意見，她只是…她只是…”
李謙點頭，“了解！你媽媽是一個很好的人，我們相談甚歡。”
伊麗莎白聳肩，擺手，“她當年為了愛情，為了我爸爸，十五六歲就從法國追到了英國，所以就以為我也會像她一樣瘋狂！怎么可能！年代都不一樣了！我也并不是她！我是我自己！”
李謙聳肩，“明白！”
頓了頓，伊麗莎白又特別認真地道：“而且我也并沒有愛上你！你不是我爸爸！你比他當年差的太遠了！”
李謙撇嘴，“哦…伊麗莎白，你太直白了！”
伊麗莎白俏皮地聳了聳肩。
“所以，我說我要去西班牙度假，然后從西班牙飛到了中國！”
李謙緩緩點頭。
隨后，車內就開始安靜下來。
李謙安靜地開車，伊麗莎白安靜地看著飛馳而過的街景發呆。
忽然的某一刻，她突然開口說：“謙，我真的會攝影的，相信我，我是專業級的！我可以做你的攝影師，或者導演助理，真的，相信我！”
李謙又點頭，“我知道，你出身世家！你的父親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電影藝術家之一，你的媽媽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演員之一。”
伊麗莎白很不滿，但又不知道該說什么。
一直到李謙開車把她送到了定好的酒店，看公司的人已經在等著了，就把她的行李交過去，叮囑伊麗莎白好好休息，然后轉身就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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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麗莎白卻叫住他，就在酒店的大堂里打開自己的旅行包，拿出一個小木盒，遞給李謙，道：“我親手做的，親手選的材料，親手切割、雕刻和打磨，親手上漆…送給你！”
李謙打開來看，是一把制作精美、器型講究的石楠木煙斗。
他不由得就深吸了一口氣，道：“謝謝你，伊麗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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