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等待

　　時間進入十二月份，整個北半球都開始進入冰天雪地的節奏。

　　但約翰·戴斯卻一天比一天更覺得自己內心火熱。

　　圣誕節即將來臨，在北美地區，商家們已經開始紛紛搞起了各種動作，不知不覺的，節前氣氛開始有了，甚至整個北美地區都開始進入了圣誕節奏。

　　與此同時，在發行協議簽訂之后，哥倫比亞迅速進入工作節奏，時間剛剛進入十二月，與有關的相關宣傳就已經開始出現。

　　因為明湖文化方面的硬性要求，這部電影被定義為“一部來自中國的合家歡動畫作品”，在哥倫比亞的相關宣傳中，它被宣傳成“一段來自古老而神秘的東方國度的神奇故事，一段兄弟合心對抗邪惡的故事”。

　　李謙對于這些宣傳方案，沒有做絲毫的干涉，但是約翰·戴斯始終在追這件事，而這套宣傳方案，據說也是由他和哥倫比亞方面一起合作，才最終敲定的。

　　對待的宣傳和發行，他表現得異常用心。

　　在當初發行協議的談判中，就是他一再的要求，才使得東方夢電影公司最終獲得了入場權，將由東方夢電影公司提供額外的五百萬美元宣發經費，也將的宣發經費總額，由原本的只有一千萬美元，提高到了一千五百萬美元的級別——但發行的分成之中，東方夢電影公司將只會獲得20的分成！

　　而這還不是最關鍵的。

　　更重要的是，投入一千五百萬美元進行宣傳和發行的，在上市之后未必就真的能賣出多少票房，對于東方夢電影公司來說，投入五百萬美元參加到這場宣發之中去，要想把這五百萬賺回來，都很難！

　　所以，哥倫比亞方面看待約翰·戴斯，估計像在看傻子，而東方夢電影公司內部，對此也是小小的有些議論。

　　但是，東方夢是由李謙個人控股的，約翰·戴斯以管理入股，擁有8的股份，而李謙又授權他全權管理這家公司，所以他要這么做，沒人能反對。

　　就是這么傻的一樁生意，就是這么一樁很可能會眼睜睜地看著五百萬美元賠掉的生意，約翰·戴斯這樣一個好萊塢的老生意人，居然毫不猶豫地做了。

　　李謙得知之后不過一笑，但齊潔當時就說：“將來如果拿下了哥倫比亞，這個人絕對不能做總裁！”

　　李謙點頭稱是。

　　不過，有這么一個愿意拍自己馬屁——盡管其實是拿自己的錢拍自己的馬屁——還是挺不錯的。

　　而且問題是，他很知道馬屁該往哪里拍！

　　給的宣傳升格，就是一次哪怕賠了，自己這個老板都會高興的生意——以后誰再說歐美國家的人都不會拍馬屁，李謙都絕對不會相信了。

　　十二月九日，紐約曼哈頓區。

　　一個上午的工夫，在齊潔、約翰·戴斯，和美國方面數位律師的陪同下，李謙簽下了數份合約。

　　這幾份合約，涉及的總金額高達三十多億美元，一旦合約最終完成，光是支付給被委托方的傭金金額就將高達數千萬美元。

　　其中的一大塊，是明湖文化和李謙個人，委托一家名叫普華永道的公司完成兩件事，第一，由普華永道負責代為注冊成立一家離岸公司，作為收購案的發起者，第二件事，由普華永道代為核算美國哥倫比亞電影公司極其所有下屬子公司、有形無形資產的總資產和凈資產，并給出報價估值。

　　第二大塊，最主要的是一份授權收購協議，即由明湖文化和李謙個人，委托摩根史丹利集團代為發起對美國哥倫比亞電影公司，及其所有附屬資產的正式收購，并負責收購后的短期內財務接管和審計。

　　當然，在這份委托里，當然也會包含摩根史丹利集團對哥倫比亞旗下各種資產的估值。

　　第三大塊，是委托普華永道和另外一家律師事務所，對整場收購進行全程的財務、會計和法律監督。

　　協議簽完，事情就正式轉交到接受了委托的幾家公司手上。

　　而直到這個時候，包括中國，也包括美國，知道明湖文化已經要對哥倫比亞電影公司這樣一家影壇巨無霸發起收購的人，仍是寥寥可數。

　　這件事情直到現在為止，仍處于絕密級。

　　協議簽訂下來，齊潔留在美國，全權處理隨后的收購，并計劃最遲在十二月二十日，向哥倫比亞的持有方美國可口可樂公司提出收購要求。

　　而這個時候，李謙則直接從紐約坐飛機，飛回了國內。

　　那邊有一樁驚天的交易正在秘密的進行，但他卻一再提醒自己，要把心安定下來——回國之后，休息兩天，然后，他就正常地出現在了明湖文化公司的藝術總監辦公室，并且開啟了上午辦公，頂替齊潔處理公司日常事務，下午去九樓做剪輯，并督促特效部門盡快開啟的后續制作的日程。

　　因為在這個時候，他心里很清楚，事情再大，自己這個外行也不必插手。

　　協議簽了，錢預備好了，需要他做的，只剩一件事，那就是：等待！

　　等待的全球同步上映，等待這場收購的一石激起千層浪。

　　順天府，大興，明湖一號影視城。

　　劇組。

　　結束了一天的拍攝之后，劇組收工了。

　　演員們紛紛回到化妝室卸妝，工作人員忙著把設備整理起來，幾名攝影師和劇務，則把所有的拍好的素材和未用的膠片、攝像機等等整理出來，有些要抓緊時間送到公司那邊當天入庫，留待全戲殺青之后進行后期的剪輯和制作，有些則是就近保管，送到影視城的劇組專屬倉庫里。

　　就現在這樣，已經方便了很多很多了。

　　因為影視城是明湖文化自己的，一切都是自己的，所以把安保人員配上之后，很多不是那么珍貴的器材和道具等等，每天拍完了，只需要簡單整理出來，然后丟在現場就可以，明天只需要提前半個小時來到攝影棚進行一定的復位，或按照導演提前布置的要求布置好，就一切都妥妥的。

　　如果是在外面出外景，或者在其它的影視城里拍戲，到晚上，這些東西無論多么零零碎碎，都是肯定要統一收拾起來裝車拉走，第二天早上再早起拉過來，重新的布置開來——那樣一來，每天一來一去，至少要兩個小時，甚至三個多小時的時間，是浪費在這些事情上面的。

　　韓順章癱在導演椅上坐了一陣子，然后才站起身來。

　　副導演劉學義帶著人，拿上重要的東西——已經拍出來的膠片和素材，先走了。他就左右的走動，看看，親眼看著劇組的工作人員們把機器、設備、道具等等都整理出來，然后，當演員們開始有人卸完了妝出來，跟他打招呼告別，他一一地笑著點頭，與人告別。

　　然后，工作人員基本上走個差不多了，演員也已經基本走光，偌大的室內古典攝影棚里，只剩下五六個工作人員還在進行著最后的工作，他卻仍然沒有離開，反而是走過去，把剛才工作人員們整理好的東西，又仔細地檢查了一遍。

　　和他一樣在到處做最后一遍檢查的，還有一個副導演馮必成。

　　一共有三位副導演。

　　一個是負責劇組所有的硬件的劉學義，道具、布景、燈光、膠片、攝影機，乃至于拍攝車輛，等等，一切不會自己喘氣兒的，都歸他管，行業內叫小后勤。

　　第二個是負責劇組的一切對外活動，吃什么、住哪里，出某個外景去提前把場地租好價錢談好，等等，把韓順章這個導演兼制作人身上一部分的制片人功能給分解過去，這樣的角色，行業內稱呼叫大后勤。

　　劇組內擔任這個角色的人，還是李謙的同學，路斌。

　　而第三位副導演，就是籌備期負責選角，劇組成立后負責跟所有的演員和幕后工作人員溝通，并負責人員接待等等的馮必成了。

　　實話說，馮必成這個副導演的責任和權力都是最小。

　　選角時期，大角色肯定要李謙欽點，次一級的重要角色得韓順章這個導演兼制片人拍板，他這個選角副導演，充其量也就是個跑腿、組織材料，后期頂天了決定路人配角和群眾演員的級別。說句不好聽的，多招了幾個群眾演員多了幾份盒飯錢，他都得跑去跟路斌解釋和溝通。

　　但自從籌備期開始，他在劇組就做的很開心。

　　在這里，幾乎看不到那個五億導演身上該有的風光與煊赫，有的只是一個整天忙忙叨叨，別管什么事情都會去留心注意的大號勤雜工。

　　路斌這個大后勤是李謙的死黨、嫡系，很瞧不上馮必成，但馮必成一樣笑臉相待，每天的群演人數啊、盒飯啊這些瑣碎事情，他每一樣都做得精確，讓路斌幾乎不必多余操心。劉學義這個李謙的死黨，性格會更平和一些，但他身上擔子很重，每天都要負責把今天拍出來的膠片送回公司的膠片庫封存，所以落在后面檢查各種設備之類的事情，馮必成就很自覺地幫他盯著，時間一長，劉學義對他還是很有好感的，平常也能蹲一塊兒抽根煙聊幾句。

　　至于韓順章，這位明湖文化影視部的大管家，自從當初提出要馮必成進劇組給自己搭把手，就徹底沒把他當外人，別管是拍攝上、演員的調教上，乃至于鏡頭埋位等等，各種問題，一旦拿不定主意了，就會找他商量商量。

　　畢竟，馮必成怎么說也是干電影出身的，而且已經拍過三部電影了，經驗、能力、見識，在國內年輕一代導演來說，肯定還是頂級的。

　　而且，兩人在劇組合作過，韓順章對他的能力很了解。

　　甚至可以說，現在在明湖文化，最了解馮必成，最清楚他經歷了怎樣一番脫胎換骨、浴火重生的人，就是韓順章了。

　　兩個人配合的很默契。

　　這一次，跟以往的幾乎每一次都一樣，又是他們兩個落在了最后。

　　等到兩個人在攝影棚的管理人員的道別聲中，最后走出攝影棚，時間已經是七點半，外面的天已經都黑透了。

　　出了攝影棚，兩人都先后點上煙，抽著煙，閑聊著，慢悠悠往停車場走。

　　影視城目前已經建好了兩個員工宿舍，一個安排了影視城內部的工作人員和布景工人們住進去，就是純粹的員工宿舍，另外一個卻配置不低，據說已經跟外頭的普通星級酒店相當了，內部裝修的也比較實用。而這座員工宿舍，針對的就是在這里拍戲的工作人員，也包括演員了。

　　只要劇組進駐拍戲，劇組的成員就都可以在拍戲期間免費申請一間房子，這筆房費，最終會由明湖文化的財務部門跟影視城的管理方結算，再反過來跟劇組的財務結算——后期甚至會陸續對外面的劇組開放入住。

　　當然，目前對內免費的也都是雙人間。想要住更舒適的單人間的話，就需要補交一部分錢，而這些錢，明湖文化和劇組是不掏的。

　　目前劇組是繼劇組之后，第二個進駐這個影視城的劇組，前不久進來的算第三個了。兩個劇組的不少工作人員，都選擇了住進員工宿舍，因為的確又舒服又方便，不用來回跑了。

　　但對于韓順章來說，卻會覺得其實回家也不會太遠，所以韓順章還是更愿意每天都回家去住——他和朱昱的孩子今年已經兩歲多了，小家伙特別可愛，他特別想每天都看到他，哪怕等自己回到家的時候，能見到的只是睡夢中的他。

　　而馮必成就不一樣，他是住在員工宿舍的。

　　順著路往前走，那邊是停車場，再不遠處，就是內部的大餐廳。

　　一根煙抽到一半，眼看已經到了停車場，馮必成正想跟韓順章告別，自己去吃飯，拐過路口，卻冷不丁發現路燈底下站著一個人。

　　他眼神兒不錯，一眼就看出來，是劇中扮演穆念慈的鄭曉悅。

　　一個去年剛從松江戲劇學院表演系畢業的小姑娘，周智豫的小師妹，試鏡的時候，韓順章一眼就看中了她，覺得她身上有一種兼具英氣與正氣的氣質，很適合穆念慈，并極力向李謙推薦，最終李謙同意了他的建議。

　　而且這事兒還不知怎么就流傳出去了！

　　此時，馮必成扭頭看看韓順章，果然就見他皺了下眉頭。

　　這不是什么新鮮事兒，雖然小姑娘遮遮掩掩的，但常年在劇組里混的這幫人，都是火眼金睛順風耳，有點什么風吹草動，立刻就能咂摸出味道來，更何況，鄭曉悅才剛拍了幾部戲混了幾個劇組啊，還嫩得很。

　　只是，韓順章始終都不接她的茬兒。

　　站在鄭曉悅的角度去想，這事兒其實挺正常的。

　　她甚至都不需要知道別的，只需要知道韓順章是明湖文化影視部的經理，就已經足夠了！至于韓順章也是作為明湖文化的股東之一，算是個隱性的小富豪啊之類的，那些事情都不必提。

　　因為如果了解的稍微深入一點，她就會知道，韓順章是目前明湖文化影視部這邊人物序列里的第三人，加入動畫部那邊的曹霑，也是第四人。而且，曹霑實際負責動畫部門，金漢則基本上不管事兒，李謙這位藝術總監又向來只負責把總，細節事務一概甩手，所以韓順章這個大管家，其實可以算是影視部第一人。

　　趙河，自己，都是大導演了，但在他面前都不夠看。

　　跟謝銘遠負責音樂部門一樣，在影視方面，這是真正幫李謙掌舵的人物。

　　而且問題是，韓順章才剛三十出頭，不但現在已經地位很高，未來的前途更是不可限量——他說不上帥，但也算得上比普通男人略微帥一點那個級別。個子不矮，人瘦瘦的，看上去很精神，再加上做事沉穩老辣，很有一些男人的魅力。

　　這樣一個人物，又有此前的“簡拔之恩”、“提攜之恩”在，哪怕是不曾刻意去撩撥，對于鄭曉悅這樣初出江湖的女孩子來說，會心有傾慕，那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這還是往好了、往善意的感情上說。

　　往差了說的話，惡意的揣測一下：跟誰談戀愛不是談陪誰睡不是睡國內年輕的女演員一茬又一茬，想出頭太難了，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個“貴人”相助！那與其去找個看著就別扭的老頭子，論實力、地位、權力，還都不如韓順章這個年輕人呢，何苦不抓住機會，把韓順章拿下來！

　　如果這個鄭曉悅也是這么想的，馮必成也一點都不會感覺意外！

　　這個年代嘛，金錢為王。

誰都不比誰差了什么，憑什么她一部戲就起來了，又是片約又是廣告代言的，賺錢賺到手軟，我就必須得甘守清貧堅守藝術啊我比她差哪兒了還不就是因為她跟一個重要的人“談戀愛”來著　　而且…所謂藝術，到底是個什么東西啊！

　　所以，盡管她明知道韓順章已經有老婆孩子，而且他老婆朱昱還是典型的李謙黨——本身也是出身順天電影學院，從很早就跟韓順章一起過來，協助李謙創建了明湖文化的影視部，從最開始到現在，除了懷孩子和生孩子那一年多的時間之外，一直都是李謙每一部戲的藝術指導兼服裝設計，而且還跟周嫫一起創建了一個服裝品牌，關系好到不行——那她也照樣不怕。

　　其實馮必成心里覺得，別說上位，她連入門做小妾的可能都不大，但是過去多年圈內摸爬滾打的經歷讓他深知：現在的女孩子，膽子都大著呢！

　　低頭咳嗽一聲，馮必成道：“那什么，老韓，我先吃飯去了啊！”

　　頓了頓，走之前又小聲道：“悠著點兒。”

　　韓順章點了點頭。

　　等馮必成先過去，跟孤零零站在路燈下的鄭曉悅點頭打招呼，然后他才慢慢走過去，等走到她身前不遠，他刻意地腳步不停，看上去只是很隨意地打個招呼，道：“等人啊！”

　　但鄭曉悅卻看著他，很直接地道：“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