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強者,不屑合作

　　這一次，蓋爾·布洛克仍然遲到了足足半個小時。

　　不過人總算還是來了。

　　一個四十歲上下，一看就很精明強干的中年白人。

　　在一分鐘之前，約翰·戴斯還是一副等到不耐煩，幾欲暴走的樣子，但是門打開，蓋爾·布洛克走進來，他立刻滿臉笑容的站起來，快步走過去，跟對方握手，自我介紹，然后把李謙介紹給他。

　　對待李謙，蓋爾·布洛克顯得格外熱情，握住李謙的手之后道：“謙，我本人和我的妻子，以及我的孩子們，都是你和廖的歌迷！上帝作證，你們都是偉大的歌手，杰出的東方音樂家！”然而對于他昨天推掉了與李謙的約見，今天又遲到了半個小時的事情，卻似乎是根本就不記得了。

　　也或者，他根本就不曾在意，并不認為自己怠慢了這位東方音樂家。

　　時至今日，前世今生加在一起的人生閱歷，再加上自身的性格，使得李謙差不多已經提前邁入了“老年狀態”。

　　這點事情，完全可以做到寵辱不驚了。

　　對對方的贊賞表示感謝之后，大家分別坐下。

　　蓋爾·布洛克坐下之后就對約翰·戴斯道：“那么，約翰，說說你的事情吧！你是考慮好了嗎？接受我們的買斷發行？”

　　約翰·戴斯聞言臉上閃過一抹不虞之色，不過他還是沒有絲毫要發火的跡象，只是帶著些夸張的不滿，道：“嗨，蓋爾！我們說好了的，你來看看我們的拷貝，跟我們的導演談一談他的想法，然后我們重新討論由迪士尼代理發行的問題！”

　　蓋爾·布洛克渾不在意地道：“約翰！你知道的，有太多的電影想要迪士尼來做發行！而我們是有選擇的！恕我直言，一部中國制作的動畫電影，我們只可能采用買斷發行的方式，不可能分成！”

　　說到這里，他看向李謙，道：“這是中國謙的面子！我們知道，他是一位偉大的導演，他獲得過柏林電影節的認可，而且他在中國市場非常成功！”

　　李謙笑笑，沒說話。

　　蓋爾·布洛克此時已經扭頭看向約翰·戴斯，聳肩，很瀟灑的樣子，“但是你是知道的，約翰，謙并沒有在北美市場證明過自己！所以，我們只能給這么多！”

　　約翰·戴斯顯得比剛才還要更加不滿了，“蓋爾！這是一部很獨特的動畫作品！無比的精美，無比的好看！我想你至少應該看過它之后再決定！”

　　蓋爾·布洛克攤手，忽然轉向李謙，笑道：“嘿，謙，伙計！根據我掌握的消息，你的明湖文化在中國擁有著強大的電影發行能力，你們近期還有了擴建自己旗下院線的投資計劃。那么，有沒有考慮過在中國發行美國電影的事情？或許在這個方面，我們可以深入的談一談？”

　　李謙笑笑，“當然可以。不過據我所知，迪士尼制片的作品，往往以合家歡的方向為主，所以你們的電影在進入中國方面所受到的審查，向來比較寬松和容易，而且你們似乎并不缺少中國方面的引入和發行商。”

　　蓋爾·布洛克一聽李謙對這方面有興趣，甚至還做過提前的了解，頓時就顯得興奮了一些，當即道：“不，不，不，謙，你不知道，迪士尼集團的規模非常大，我們除了擁有自己的制片廠，以及迪士尼動畫之外，我們還擁有數個廠牌，都在制作電影！但那些廠牌，你明白的，我們會制作各種風格的電影，但那些作品想要進入中國，就非常困難！而我們此前的合作伙伴，對于引入那些電影，也一直都心存疑慮！因為我們的合家歡類型作品，已經讓他們覺得足夠賺錢了！”

　　說到這里，他面帶得意之色，笑道：“所以，他們缺乏了一些進取精神！”

　　李謙笑笑，感覺到約翰·戴斯正帶著些緊張地看著自己，就扭頭給他一個眼神，示意讓他安心，然后才對蓋爾·布洛克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旗下的明湖文化如果能在把迪士尼公司旗下其它廠牌的電影引入中國放映這件事情上跟你們達成一定的合作，你們就會對我這部動畫電影在北美的發行，提供一切盡可能的幫助，對嗎？”

　　蓋爾·布洛克攤手，笑，對約翰·戴斯道：“我們的中國朋友真的是足夠談成！”不過扭過頭來，他認真地道：“是的，謙，我不得不說，這是一筆很劃算的生意，不是嗎？你們引入迪士尼的作品，在中國發行，而我們可以負責為你的作品在北美地區進行發行！”

　　李謙深吸了一口氣，道：“這些事情，是不是應該在看完拷貝之后再談？”

　　蓋爾·布洛克露出一副很不情愿的樣子，然后搖搖頭，道：“謙，恕我直言，迪士尼并不看好你的作品，你的任何一部作品，在北美地區的票房預期，OK？明白嗎？我們要談，談的并不是你的某一部電影的問題，我們需要彼此提供在各自國家的渠道，而你的這部動畫電影的發行問題，只是這里面的一個小問題！所以，看與不看，甚至于你的電影有著多高的藝術價值，或者爛成了一坨屎，都并不會對我們最終的合作，產生任何的影響！OK？”

　　李謙抿嘴。

　　約翰·戴斯大聲的抗議，“嘿，蓋爾！你不可以對一位導演的作品進行這樣的評價，尤其還是當著導演本人的面！這是對藝術的尊重，也是對導演的尊重，OK？你不可以！這是對謙的很大的不尊重！”

　　蓋爾·布洛克聳肩，“OK！我道歉！謙，希望你明白，我并沒有貶低你，或者貶低你的作品的意思！我只是在談合作！”

　　李謙笑笑，沖約翰·戴斯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然后，他問蓋爾·布洛克，“所以…拷貝不需要看？”

　　蓋爾·布洛克又聳肩，無奈地道：“你真是一個執拗的人！OK，拷貝當然可以看，也當然要看！我不可能不了解一部電影講的什么就去發行它！但那是小事情，那是一件并不重要的事情，OK？”

　　李謙深吸一口氣，又問：“如果我可以考慮買斷發行的方式，迪士尼方面會為我安排在圣誕節檔期上映嗎？會有多大的上映規模？如果我們談其它的合作呢？這樣的規模是否會得到擴大？”

　　沒等李謙說完，蓋爾·布洛克已經搖頭，“不，不，不，它不會在圣誕節檔期上映！無論我們達成什么樣的合作條件，它都不會在圣誕節檔期出現在北美的影院里，明白嗎？今年的圣誕節檔期，我們要力推的是《小熊維格》！那是一部投資高達六千萬美元，歷經了兩年制作才完成的作品！我們對這部動畫電影有著很高的市場預期！先期的市場調查，和我們多年來的制片與發行經驗，也告訴我們，這部動畫電影會非常受歡迎的！”

　　說到這里，他攤手，“而如果你的那部電影同期上映，只會被沖擊得非常慘，根本就拿不到它本來可以拿到的票房！謙，我這是在為你考慮！我們都不愿意承受這些完全不必要的損失，不是嗎？”

　　頓了頓，他又道：“我在想，如果我們可以達成協議，我們或許可以安排它在明年三月份上映！你們都明白，那個時候，電影市場上的大成本制片比較少，所以競爭壓力會很小！是最適合我們去嘗試一些異域風情的時候！”

　　他說的有些手舞足蹈，似乎很得意于自己的發行思路，并且滔滔不絕，“我們以大概幾十家影院上映的方式，小規模點映，先積攢它的口碑！”

　　“你知道，東方電影，一部來自中國謙的動畫電影，哦，天哪，會有很多人感到好奇而走進電影院為我們貢獻票房！如果這部電影很好看，他們隨后在網站上和各個網絡社區，會發表自己的觀影感想，這就會形成我們的獨特口碑！”

　　“獵奇心理，誰都會有的，不是嗎？尤其是北美的年輕人們！他們有些人甚至愛看一些匪夷所思的東西！”

　　“然后，我們可以逐步加大它的放映規模——我是說，如果它的點映票房和口碑都很好的話！如果不好，那么你們也明白的，這是一次試水，對嗎？但它并不會妨礙我們以后的持續合作！你們的作品拿過來，我們做發行，我們的作品拿過去，你們做發行！是買斷，還是分成，都可以，我們完全可以談！”

　　李謙笑笑，平靜地道：“但是蓋爾，這并不是一部獵奇向的中國作品，從制作之初我們的方向就是全球化的合家歡的動畫電影！”

　　蓋爾·布洛克聳肩，渾不在意地道：“那更好！說不定我們可以在三月份那樣的市場淡季一舉成功，成為票房黑馬？誰知道呢！我們總要試試才知道！”

　　李謙笑笑，有些意興闌珊地點點頭，道：“或許吧！”

　　說著，他拎起手邊的東西，忽然站起身來。

　　然后，在蓋爾·布洛克驚訝的目光中，他伸出手去，等蓋爾·布洛克站起身來，下意識地伸出手，他笑道：“謝謝你，布洛克先生，謝謝你的接見！如果有時間到了中國，請一定要告訴我。你知道的，中國人一向好客！”

　　說完了，他扭頭看向此時也已經站起身來的約翰·戴斯，平靜地道：“咱們走吧，蓋爾·布洛克先生那么忙，能陪咱們坐那么長時間，已經不容易了，我們不該再耽誤他的寶貴時間了！”

　　約翰·戴斯無奈地聳聳肩。

　　李謙又轉頭向一臉懵逼的蓋爾·布洛克笑笑，道：“布洛克先生，再見！”

　　說完了，他扭頭往外走。

　　蓋爾·布洛克攤手，很懵逼的樣子，對約翰·戴斯道：“嘿，怎么回事？我們不談了嗎？你的中國朋友怎么回事？”

　　約翰·戴斯聳肩，想走，但又站住，看向蓋爾·布洛克，搖頭道：“嘿，蓋爾，恕我直言！你太傲慢了，迪士尼也太傲慢了！你們的條件，是我們的中國朋友無法接受的，所以…談判破裂了！”

　　說完了，他不理蓋爾·布洛克，快步追上李謙，一直追到門外，聽到里面蓋爾·布洛克似乎是低聲地罵了一句什么，他小聲地對李謙道：“謙！你考慮清楚了嗎？我們就這么放棄迪士尼？”

　　李謙快步走，面色沉毅。

　　約翰·戴斯一路急追，繼續道：“雖然我知道，他們的確很傲慢，特別傲慢，但條件可以慢慢談！我們不得不承認，迪士尼在發行這種合家歡類型的作品上，的確是整個北美地區做的最擅長的！”

　　李謙忽然站住，看著他，道：“買斷還是發行？都可以談！上映規模大一些或者小一些，也可以談！彼此交換渠道，互相代理發行，還是可以談。但是，絕對不是和迪士尼去談。”

　　約翰·戴斯攤手，“嘿，謙，我們不能意氣用事，這是生意！明白嗎？生意！對方的確表現得非常傲慢，我知道的，這會讓你非常不高興！但這也是生意的一部分！他并不像他所表現得那樣那么看不上你的電影，明白嗎？這是為了降低咱們的心理預期，是為了能夠把咱們的價碼壓到最低！”

　　“而我們對我們的作品是有著充足的信心的！所以我們至少應該讓他看過這部電影的拷貝之后，再去決定是不是要繼續談，以及怎么談。不是嗎？”

　　李謙看他一眼，忽然又邁步往前走。

　　等蓋爾·布洛克從會客室里走出來的時候，看到的正好是李謙和約翰·戴斯的背影消失在樓道拐角處。

　　等兩人進了電梯，李謙才面色平靜地對約翰·戴斯道：“是的！我同意你的話！但是我忽然想到，其實我們可以尋找到更好的合作伙伴，那種真正可以互惠互利的伙伴！而迪士尼，全球范圍內最擅長做動畫電影的迪士尼，并不是這樣的伙伴！我們的電影做得好，或者不好，對于迪士尼來說，都是潛在的競爭對手！”

　　約翰·戴斯想了想，聳肩，“所以…”

　　李謙的眼睛亮得嚇人，卻偏偏面帶笑容，“所以我想，這一次的迪士尼，我們并沒有白來！它至少讓我知道，強者，是不屑于和追隨著談合作的！”

　　頓了頓，他道：“而你，約翰，你接下來的任務，就是在好萊塢其它幾家的公司中選出一家來！一家同樣比較善于做合家歡類型，但是并沒有自己的動畫部門的電影公司，并且告訴他們，來自中國的明湖文化，可以和他們談雙向的電影發行合作！而且愿意作為他們的先鋒隊，到市場上去跟迪士尼多年來無人能比的動畫作品爭一爭苗頭！”

　　頓了頓，他認真地道：“告訴他們，我是帶著拷貝來的，告訴他們我們投資了五千萬美元！而且我們運用了迪士尼所不具備的先進技術，講了一段全球向的、適合美國觀眾看的合家歡動畫電影！”

　　“而且，我們愿意做炮灰！”

兄弟們，雙倍馬上要過去了，手里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