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我全聽他的
“想起了王金龍負義兒男。
想當初在院中何等眷戀，
到如今恩愛情又在哪邊。
我這里將狀紙暗藏里面，
到按院見大人也好伸冤。
順天京劇院，二號舞臺。
臺上的程素瓶，凄苦中透著一抹堅強，一段唱罷，臺下轟天彩起。
與往日不同的是，今天的叫好聲，有些過分的激動了些，不少老戲迷不由下意識地往最前面幾排那幫年輕的觀眾中瞧過去。
實在是這幫人喝彩喝得，有些過于的亢奮了。
不過呢，大家也都知道，隨著《浪漫滿屋》在順天衛視的熱播，這種情況倒也不是第一次了這部電視劇開播之前，程素瓶已經是順天京劇院的當家臺柱子、大青衣，已經培養了相當大一批的戲迷，但即便是那個時候，她的票還不算難買，可是自從《浪漫滿屋》開播，現在她的場已經是一票難求了！
電視劇里那個青春美麗的形象，跟此時舞臺上這個流云水袖的程素瓶，似乎非但一點都不矛盾，反而還讓程素瓶身上的魅力暴增了不知道多少倍。
所以，相對來說價格已經不算低的戲票，只要是程素瓶的場，那都是只要一出票，立刻就被人給搶光了以至于很多老戲迷反倒是買不到票了！
而戲院內，卻多了很多此前很少聽戲、甚至基本上就沒怎么聽過戲的年輕戲迷們這幫人追起星來，是老一輩的戲迷們比不了的！
這幫人的錢，就跟大風刮來的似的！
花籃，不要命的往上送！
各種禮品，每場戲一結束，就能迅速地堆滿整個舞臺！
而且這幫年輕人來了，熱烈的鼓掌、叫好，一臉的癡迷相，絕對比那幫老戲迷們聽得還要入神多了！
這讓很多老戲迷既是瞠目結舌，又不由得不搖頭嘆息。
當然了，京劇院方面肯定是樂見其成的，師兄妹們、同事們還都紛紛開玩笑，“看來以后要登臺，得先去拍一部電視劇再說，那樣才好賣票！”
這個話，聽來近似嘲諷，但程素瓶就是這么紅了，不服又能如何？
在激烈的競爭后，順天衛視的臺長關亮親自出馬找李謙、找齊潔，還發動各種關系出面，在明湖文化謝絕了魂an衛視的報價之后，他愣是戰勝了李謙的家鄉shan洞衛視，一舉拿下了《浪漫滿屋》的首播權。
而不負眾望的是，《浪漫滿屋》一如明湖文化此前出品的幾部電視劇一樣，一播就火了農歷的正月尚未過去，順天衛視就打響了開年第一炮！
隨后，程素瓶就這么火了！
坐著火箭一般的，隨著電視劇的熱播，她迅速成為年輕人心中最炙手可熱的偶像女星之一！
然后，各方媒體通力合作，由順天府當地的多家報紙、雜志負責出手，孫若璇的《若璇來了》負責定調子，把程素瓶過去的經歷、她現如今在京劇界的地位，都添油加醋濃墨重彩的一扯，隨后各大媒體就把“京劇皇后”的頭銜給了她！
技藝傳身，京劇舞臺上端莊的扮相、穩健的臺風、出色的唱腔，整個人極佳的氣質，與她本人脫了戲服之后青春靚麗的形象，和大氣溫婉的氣質，簡直都是穩穩地戳中了無數年輕男孩和老男孩們的心這樣一個既古典又現代、關鍵是還那么漂亮的女孩子，簡直就是白娘子白素貞的現實版啊有木有！
她的熱度，飛速上升！
在業界，大家也紛紛公認，她是繼白玉京、何穎玉、劉燕、趙晴之后，明湖文化和李謙，又一次成功的造星！
程素瓶坐下，接過助理遞過來的水杯，喝了兩口溫水潤潤嗓子，然后才又仰頭猛灌兩口，把水杯遞回去，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臺下很熱鬧，自己的票很好賣，這固然令人高興，但與此同時，壓力也不是一般的大很多都是第一次聽戲的人跑來的，對于出身京劇世家、不管自己承認不承認內心深處的確都是始終想著想要把京劇發揚光大的她來說，是發自內心的想要把這批因為追星所以跑來聽戲的年輕戲迷們給留住的。
所以，她為此非常賣力。
當然，目前來看，效果如何還不得而知。
因為隨著電視劇的播出，效果實在是太強大了，即便是順天京劇院這邊最近總是把能容納六百多人的二號舞臺排給她，但她每周排滿了也只有四場戲，相比起人數廣大到至少也是數以千萬計、粉絲少說也有幾十萬、能舍得花錢跑來聽戲的粉絲至少也有上萬的電視觀眾來說，這個票數，實在是太少太少了！
所以，她能知道的只是最近這些天，很多論壇上都有不少電視劇的劇迷在討論過來聽戲的感受，并對自己的舞臺扮相贊嘆不絕，甚至還有不少人拍了照片和視頻傳上論壇，底下的回復也是諛聲如潮，但真正的情況到底如何，還不是太有底氣這恐怕要等很久了，看看到最后會有多少人重復的跑來買票聽戲，才能大概判斷，通過這一波熱潮，自己到底留下了并轉化了多少觀眾。
助理放好了杯子，過來道：“姐，你聽！”
程素瓶搖頭苦笑。
外面依然是掌聲如潮。
叫好聲、喝彩聲、掌聲、口哨聲，聲聲不斷，且一浪高過一浪，似乎要把順天京劇院二號舞臺的頂棚都給掀開也似！
片刻之后，二號舞臺的值班經理就笑著推門進來，“素瓶，你再勞累勞累，出去再謝個幕吧，那禮物啊，把舞臺都堆滿啦！”
程素瓶無奈地苦笑搖頭，趕緊起身，“對不起哈劉哥，不會耽誤下一場吧？”
劉經理笑著搖頭，“不會，別擔心！這是好事兒！這說明啊，你是真紅啦！”
程素瓶搖搖頭，笑著推門走出去，再次返回舞臺，第三次謝幕。
果不其然，觀眾們至少還有六七成的人沒有退場，就等著她出來第三次謝幕！
這種捧，在京劇行里來說，簡直是亙古少有！
程素瓶回到舞臺，又是一陣的鞠躬、致謝，然后才委婉地勸大家退場，因為接下來工作人員要打掃衛生，迎接馬上就要開始的下一場了。
聽程素瓶這么說，大家才終于戀戀不舍地紛紛退場。
程素瓶站在舞臺上，一邊道謝，一邊親自目送大家退場。
一直到人差不多走光，她才終于松了口氣，可以回去卸妝了卸妝的時候，彼此交情已經好多年，早就已經很熟的化妝師忍不住道：“都這么紅了，還嘆氣，你還想怎么樣啊宋慧喬？”
宋慧喬，是程素瓶在《浪漫滿屋》中扮演的女主角的名字，現如今，這個名字正是國內最火的電視偶像之一。
然而程素瓶聞言卻只能苦笑。
半天之后，當化妝師給她收拾完了，道：“妥了，那誰，給她弄個熱毛巾，敷一會兒！”她才終于開口道：“我覺得…他們都不是來聽戲的，我站在舞臺上的感覺，他們好像就是跑來參觀我似的！就跟去動物園看看獅子老虎熊貓，沒什么區別，所以…我也高興，但就是覺得別扭！”
她的化妝師哈哈大笑，拍拍她的肩膀，說：“矯情吧你就！”說完了直接閃人。
程素瓶聞言愣了半天，旋即自己失笑。
正好助理投好了熱毛巾，她接過來，給自己蓋到臉上，仰面在躺椅上歪好了，卻又忍不住自嘲，“是啊，太矯情了！”
說完了靜靜地躺一會兒，她突然伸手，“我手機呢？給我！”
助理過去她的包里找出手機，遞到她手上。
程素瓶道：“我自己歇一會兒，你到外面等我吧！”
助理點頭答應了，起身往外走。
等她出去了，程素瓶先是放好手機，然后雙手按住毛巾，在臉上緩緩地揉搓一陣，然后等不到時間就掀開了毛巾，丟到一邊去，拿起手機。
但盯著屏幕看了一陣子，她卻又嘆口氣，收了起來。
晚飯沒人陪，就沒了出去吃的心思，甚至連自己的公寓都懶得回去，干脆跑回老爺子老太太那邊蹭了頓飯，吃完了飯開著車自己回去，才剛到家，門還沒關上，手機就響了，卻敲了，正是想打電話的那個人。
連她自己都沒有發覺，聽到獨特鈴聲的那一刻，她原本懶洋洋的臉上突然就煥發了身材，就連眼神都一下子就精神起來。
順手關上門，直接踢掉三公分的高跟鞋，她一邊光著腳往沙發走，一邊找出了手機，看清來電號碼，臉上頓時露出一抹笑容。
“喂。”
“喂，姐，我聽說你現在很紅啊！”
“嗯，是比以前的票好賣了！”
電話那頭，李謙笑起來，“聽說你現在一場戲得謝幕三次，才能把觀眾給勸走啊！就只是票好賣了一點而已嗎？”
程素瓶也笑起來，“好啦好啦，是紅啦，怎么，你還想讓我謝你啊！”
“當然了，我的劇本啊姐，我還是制片人！”
程素瓶窩在沙發上，笑，“那你想讓我怎么謝你？”
李謙笑，“你看著辦嘍！”
程素瓶聞言想了想，想說什么，話到嘴邊又收回去，道：“等你倆回來，過來我這邊吃頓飯吧，我來做，算是給你們恭喜新婚！行嗎？”
電話那頭，李謙沉默片刻，然后才笑笑，道：“好！”
然后，電話兩頭，突然就沉默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李謙才又道：“再過兩天我們就回去了，不過會先往南邊跑一趟，去公司的兩個劇組探探班，然后就回順天府。”
程素瓶“嗯”了一聲，問：“現在在哪兒呢？”
“夏威夷！”
“哦…”程素瓶再一次欲言又止。
似乎是感覺剛才自己那句話讓彼此之間的氣氛一下子有些尷尬，李謙也有些不太高興了，程素瓶一方面有些后悔，一方面又有些無奈。不過這個時候，她還是道：“等你回來，記得告訴我，姐給你留票，等散了場，你給姐卸妝，行嗎？”
電話那頭，李謙笑笑，聲音似乎是一下子就恢復了正常。
也可能是卸妝這件事，一下子勾起了他心中某些無比美好的回憶。
“好啊！”他說。
彼此又閑聊兩句，掛了電話，程素瓶連衣服都懶得換了，就這么一個姿勢地持續歪在沙發上，目光茫然地看著空空蕩蕩的客廳。
也不知道多長時間過去了，這才終于勉強起身，卻是走到窗前。
往外一看，她愣了一下。
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外面居然已經下起了雨來。
昏黃的路燈下，斜風徐徐，細雨蒙蒙，交織出一道道混亂不已的雨線。
有點像人生。
正胡思亂想間，手機響起來。
她走回去拿起手機，看清來電號碼，微微有些小驚訝，接通了，笑道：“馮導您好！”
馮玉民道：“素瓶你好！是這樣，我的戲三月中旬要開機，我覺得有個角色蠻適合你的，有沒有時間接？”
程素瓶聞言張了張口，說出話來卻是，“你問李謙了嗎？”
馮玉民笑道：“他在國外，我不好打擾他，人家在度蜜月嘛！劇本和邀請都發去明湖了，但鄒總監那邊還沒給我回話，我尋思反正咱們又不是不認識，就直接給你打個電話吧！怎么？你接不接戲，還得李謙批準不成？”
他是笑呵呵地說的，語氣很輕松。
程素瓶是老板的姐姐，雖說既然簽到公司里，就得按照公司的規定走，但對照其他演員的合同，程素瓶的合約肯定是最寬松的了，沒有之一。
哦，或許唯一能差不多的合同，是王靖露的，但那是老板娘啊！
所以，按照合約規定，明湖文化是沒有權力要求程素瓶必須去接某部戲，或者必須不能接某部戲的，甚至就連片酬，明湖文化也沒有決定權，頂多就是派人去幫程素瓶談價錢、審合同，然后收她的經紀費而已。
可以說，程素瓶有著極大的自主權。
再加上馮玉民自己認為自己跟李謙的交情也好，跟明湖文化一系的交情也罷，都很好，跟程素瓶也見過幾次面，勉強算熟，所以語氣自然輕松。
但出乎意料的是，程素瓶聞言卻只是“嗯”了一聲。
馮玉民微微有些小錯愕。
嗯是什么意思？意思是程素瓶要接戲，還真的得李謙批準？
這個時候程素瓶淡淡地道：“馮導的戲，我肯定是感興趣的呀！但我爸放我出來接戲的時候就說了，以后我接不接戲，接什么戲不接什么戲，都歸李謙管，他說怎么做，我就得怎么做。”
馮玉民錯愕片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略停片刻，他道：“你稍等！”
然后，程素瓶就聽到電話那頭響起嘩啦啦紙張翻動的聲音，足足有半分鐘，馮玉民才又開口道：“你放心，是一部古裝劇，我確定不會有吻戲！”
程素瓶聞言臉上一紅，有那么一種小心思被人一眼看穿的窘迫，但很快，她就回過神來，笑笑，落落大方地道：“那他很可能會同意。”
馮玉民哈哈大笑。
“行，那回頭我直接給他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