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一章 通透

　　京劇行，或者干脆是整個戲劇行當，都有這么一句話，叫“祖師爺賞飯吃！”，說的就是所謂天賦問題。

　　音域的廣度，聲音的高度、亮度，聲音的質感，聲線的優美與否，對音樂的領悟能力、把握能力，等等，這很多東西，其實都是天生的，是你后天再牛叉的培訓，都練不出來的。

　　若論聲音之獨特、之優美，當今國內歌壇，周嫫自稱第二，沒人敢說第一。

　　即便是甄貞、廖遼，也不行。

　　能在十億人之中脫穎而出，成為那極少極少的少部分，成為一個職業歌手，就已經很大程度上證明了一個人在嗓音、樂感等各方面的極度出色了。至于像甄貞、何潤卿、馮飛飛、李心茹等這些這二十年來陸續涌現出來的天后或小天后們，則毫無疑問是站在整個歌壇金字塔頂端的那更少的一部分了。

　　但周嫫是金字塔的塔尖。

　　甄貞的聲音奔放大氣，標志性的甄式唱腔，在此前長達十年的時間內，都被認為是代表了中國歌壇女歌手的最高水準，廖遼音域要比她更寬廣，聲音的質感，無論高音、中音、低音，都毫不遜色。

　　何潤卿的嗓音偏柔美一些，但多年的歌壇歷練，使得她對自己的嗓音掌控，已經達到了近乎登峰造極的程度。所以，那一把國人熟知的甜嗓子，經過李謙的一番調.教之后，不止是唱出了《狼》的凄冷，唱出了《三十歲的女人》的灑脫，也同樣唱出了《陰天》的那種小情調。她也因此得以從八十年代中期，一口氣紅到了現在，至今仍然是當今國內最紅的女歌手之一。

　　相比之下，李心茹的嗓音天賦比三位天后要遜色不少，但她的樂感相當好，再加上她走的是性格路線，從第一張專輯開始，就以一種“可愛的叛逆女孩”的形象出現，歌路也比三位天后略窄，所以，盡管從第一張專輯開始就大紅大紫了，但至今三張專輯過去，就連她自己也總是感覺，自己距離甄貞、何潤卿她們那個層次，還要略微差了那么一層窗戶紙。

　　而如果說李心茹是一把江湖寶劍，甄貞、廖遼的嗓音，則是勢若千軍的重器屠龍刀，那么周嫫的聲音，就可以算是獨步天下的倚天劍了。

　　氣聲極輕，共鳴點很特別，聲音又細又美，滑，潤，輕，靈！

　　一個詞，就叫：通透！

　　所以，其實這些年來，尤其是在上次退出歌壇之前，她其實一直都不夠紅，她都市情歌的路子，也一直都偏于小眾，在當時的唱片銷量，比甄貞、何潤卿、馮飛飛那三位，都要低了好大一截，但在當時，還是有不知道多少音樂人、樂評人硬是把她抬舉為華語歌壇的四大天后之一！

　　盡管事實上單從唱片銷量來說，她的江湖地位、市場地位，其實一直都是夠不著天后這個層次的。把她列為四大天后之一，盡管是吊車尾的那一個，卻仍然一直是備受爭議的，很多媒體都對此表示質疑。

　　但是沒辦法，她的歌迷特別死忠，而且她是在歌手和音樂人這個無比專業的群體中，最受歡迎的那一個！因為她的聲音本身，近乎無人能敵！她的恩師、業界泰斗謝金順老爺子，更是曾在公開場合稱贊她的嗓音是“女歌手中的女歌手”！

　　一直到復出之后，不管是跟廖遼上演撕逼大戰的驚天緋聞也罷，還是兩人隨后又一起攜手登上春節晚會演唱了大紅大紫的《相約九八》也好，她才終于迎來了自己在歌壇發展的春天，上張專輯《巫的眼淚》在跟廖遼對撕的時候，盡管始終都被實力強大的廖遼力壓一頭，但不得不說，至今兩年多，八百萬多萬、近九百萬張的銷量，已經足夠讓她成為名正言順的歌壇四大天后之一了！

　　她是那個死忠歌迷特別多、而且特別死忠的周嫫，她也依然是在歌壇內部、在音樂圈內部被一致稱贊，是內行人認為天下無敵的那個周嫫。

　　這于她自身而言，已經是她出道十年的巔峰了。只不過，在李謙看來，她還沒有走到她真正應該到達的那個高度！

　　所以，幫她制作這一張《紅豆》，李謙用出了十二分的力氣！

　　“我的天空，為何掛滿濕的淚，我的天空，為何總灰著臉。漂流在世界的另一邊，任寂寞輕翻，一遍一遍，天空劃著長長的思念…”

　　鄭國風瞬時間下意識地做出一個喉頭吞咽的動作。

　　不對，很不對！

　　她的唱法比起以前，似乎有了些改變…

　　具體是哪里，暫時還不好說，但肯定跟以前不是完全一樣了！

　　不過…好吧，這個毛病真是不好，動不動就想分析啊！

　　尤其是每次拿到教主的專輯，和教主做的專輯，教主寫的歌，就總是忍不住想把它整個從頭到尾的每一個音符都拆開來拿放大鏡照著去分析，試圖總結出、分析出教主的獨特思路，試圖學習一些什么…這真是一個毛病啊！

　　聽歌，聽歌，還是先聽歌！

　　雖然將來肯定還是會分析，但現在，當下，先享受這張專輯，才是更重要的！

　　手鼓，弗拉門戈吉他，以及時不時出來秀一把風騷的口琴，這漂亮的編曲，以及這比以前還要更好聽更空靈的唱法，還有那依然獨特到讓人渾身上下骨頭都輕了三斤的獨特聲線…

　　空靈而優美。

　　通透。

　　嗯，這首歌不錯哦，尤其是拿給周嫫唱，真的是再合適不過了…我就說嘛，《相約九八》之所以紅，其實只是周嫫放下身段去唱了那種大眾化風格的歌而已，但那絕對不是教主的最高水準，尤其不該是教主給周嫫寫歌的水準！

　　這幾年來，他寫給廖遼，寫給何潤卿，寫給莊美月、格日楞、趙源，包括一造五行吾素和玫瑰力量，幾乎無時不刻地在告訴大家一個事實，那就是：他可以為任何歌手量身打造出最貼的風格下的最好的作品！

　　更何況那是周嫫！

　　而這一首，這樣的風格，這樣的作品，才是李謙跟周嫫結合的典范！

　　把大眾化的作品做好，不難，自己也是可以的，難的是為周嫫寫出貼著她的嗓音的，還得是有氣質的、獨特的作品，然后還能大紅，這才叫水平！

　　這也才是教主該有的水平！

　　大眾的本來就是大眾的，而小眾的，卻很難變成大眾的。

　　如果有可能，那一定是李謙和周嫫。

　　也只能是李謙和周嫫。

　　這首歌聽起來…倆字：享受！

　　鄭國風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地呼出來，臉上露出一抹享受的笑容。

　　把車子停在樓下，肖愛國邁步上樓。

　　這才剛半晌午，就連老爺子都出去遛彎了，家里空無一人。

　　肖愛國關好門，喊了兩聲，無人應答。

　　他嘆口氣，放好鑰匙，換了拖鞋，到沙發上一屁股坐下，眉頭深鎖。

　　怎么辦？

　　大家都想掙錢，而且錢也的確很好掙。

　　其實有時候自己想想，也沒什么，不就是出去接幾場商演嗎？放著大把的錢，干嘛不掙呢？反正也是給自己的歌迷表演，這有什么可丟人的？

　　這年頭，誰不想多掙錢呢？

　　孩子他.媽雖然什么都沒說，但看著不少行業后輩都是買大公寓大別墅好跑車的，她眼里的羨慕那是藏不住的。

　　像李謙那樣身家少說過億了，還整天開一輛幾萬塊的國產破車的，畢竟是少數！哦，對了，據說因為記者們對他那輛越野車都太熟悉了，所以他最近倒是換車了，開的終于是外國的牌子了，但依然是幾萬塊錢的普通小車。

　　而即便是李謙，那也是一個女人一套大別墅的！

　　揉揉眉頭，肖愛國無奈地嘆了口氣。

　　媽.逼的，擱十幾年前，一年掙一兩百萬，那是頂尖的收入了，但兩口子都沒有做生意的天賦啊，折騰了幾年，前些年的積蓄全都砸進去了，手里剩下的一點，拿出一大半幫耿樂補了補窟窿之后，眼見的居然他.媽精窮了！

　　還是那句話：怎么辦？

　　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他忽然低頭看見茶幾上的塑料袋，這才勉強坐直身子，把那張CD掏出來，撕開包裝膜，又盯著封面上的那個“小女孩”看了片刻，不由得露出一個笑容，喃喃地道：“看上去還跟十八九歲那時候差不多，丫頭，你咋就不會老呢？”

　　說完了，他自己搖頭笑笑。

　　打開盒子，先就下意識地瞥見了那份歌詞本，抽出來，隨意翻開，嗯，果然是“包辦”，詞，曲，編曲，監制，都是李謙一手操持的。

　　咦？清平調？

　　不知道跟當年何潤卿唱的…啊，不對，既然作曲人是李謙，那想必是重新譜曲了，嗯，他還是很善于，也很喜歡做這些東西的。

　　國內做古風，以及把古代詩詞拿來重新譜曲的路子，他做的算是比較出色的了。而且他自己也比較善于寫古風的歌詞。

　　當然，什么所謂的中國風，這說法不靠譜，只是外面的炒作罷了！

　　深吸一口氣，他又自言自語地道：“聽聽吧！”

　　取出碟片，起身，打開CD機，碟片放進去，然后回沙發上坐下，雙手抱頭，閉上了眼睛。

　　嗯，編曲不錯。

　　嗯，這手鼓打得挺靈。

　　有味道。

　　他突然睜開了眼睛。

　　這一嗓子…簡直快要飄起來了！

　　真是通透！

　　他果然還是真的很有真材實料的，就沖這一嗓子就知道，李謙肯定是幫她調整過唱法了！

　　再聽…

　　嗯，不錯，很不錯！

　　第二更，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