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指點

　　既然有了去處，恒山、泰山派的眾人，便都跟著岳不群、瞿海棠一道，下了太室山，直奔紅茵山莊。

　　紅茵山莊雖在登封城外，但位置卻極佳。

　　位于嵩山之陽，峻極峰下，與聞名遐邇的嵩陽書院比鄰。

　　遠有崇山峻嶺，近亦是名花靈泉，鴻儒之所，當真是好居所，好院落。

　　紅茵山莊占地不小，泰山派連同恒山派弟子，攏共不過二十來人，一并住下都綽綽有余。

　　待到眾人安頓妥當后，便入花廳吃席。

　　葷素兩種席面，分開擺放，中間以屏風隔開，充分照顧到了出家人的體驗。

　　泰山派雖是道家門派，但實際上性質稍雜，正一、全真都沾一點，所謂的泰山派，對武林而言，它是一個密不可分的整體，但對于泰山的道脈來講，它卻又可以細分為大大小小的不同道觀，而泰山派的習武弟子，就像是這些道觀蓄養的保鏢和保安，地位不低，卻未必比那些單純習經悟道的道士更高。

　　類似的經營模式，其實在很多江湖門派之中，都可以套用，以佛、道相關的門派為最。

　　如恒山派在別處也有分寺，實際上就是安排弟子，到別處相關的尼姑庵去駐守，擔當守衛。

　　正一教是不禁葷腥嫁娶的，只是不吃牛肉、烏魚、鴻雁、狗肉，所以一部分泰山弟子與岳不群、楊不悔同坐在葷席處，推杯換盞、熱鬧極了。

　　不戒和尚法名不戒，自然也是酒肉和尚，來者不拒。

　　此時抱著一頭烤乳豬，吃的滿嘴是油，一點也不在意旁人的眼光。

　　岳不群‘勸’了幾日，不戒和尚已經定下了章程，待到嵩山武林大會事了，便隨岳不群一道返回華山，加入華山門墻，暫為華山的拳腳長老，將來有弟子入門，就由不戒和尚代傳授拳腳功夫。

　　看著吃的正香的不戒和尚，岳不群卻扭頭對夾著一筷子炸酥肉的玉衡子道：“師叔！這和尚天賦異稟，力氣極大，且身強體壯，你看如何？”

　　玉衡子瞇著眼瞧了瞧不戒和尚，開口說道：“就這么看，看不出個所以然，不如試一試手？”

　　不戒和尚不明所以，卻也還是放下了手里的烤乳豬，隨手在身上抹了抹油。

　　“要打架？”

　　“誰來？”不戒和尚問道。

　　玉衡子咀嚼著酥肉，露出享受的表情，隨后說道：“那就讓天門試試吧！”

　　說著扭頭對天門道：“這位大師武藝定是不凡，你多多學習，莫要魯莽。”

　　天門立刻道：“好！”

　　說著又扭頭看了一眼岳不群：“岳師兄！多指點了！”

　　他倒是聰明的很，知道在場眾人，以岳不群為最強。

　　他雖是和不戒和尚動手，但若是能得岳不群幾聲指點，也是受用無窮。

　　岳不群點頭道：“好！盡管放手一搏，我和你師父都在一旁，不會出事。”

　　此話一出，天門和不戒都心中有數。

　　江湖上交手，有見真章和假把式之分。

　　后者會刻意剔除掉一些殺招、險招，主要是維持一些客套和體面，搏一個大家滿意即可。

　　一般的門派內部大比，又或是相好的門派弟子之間比武交流，都是這個套路。

　　大家收著來，比的終究還是誰的氣力更長，手段更花哨。

　　見真章，那就是要拿出狠勁來，抱著殺死對方的目的出手。

　　同時這種交手博弈，也最能催促成長。

　　江湖上有一些出身不高的散人，為求出人頭地，就會采取不斷挑戰各派好手，每次都見真章的打法，以此來盜取天機，磨礪自身武道。

　　雖然每年都會因此死不少人，但若僥幸能活下來，即使是所學的武功傳承極為一般，打的次數多了，也能成為江湖上的一方好手。

　　天門與不戒和尚擺開架勢。

　　不戒手持的是一條混鐵棍，而天門手中的，卻是泰山派出產的精品八面漢劍。

　　沒有多余的客套招呼，天門抬手一劍，直刺不戒和尚的咽喉。

　　江湖上五花八門的劍法多如繁星，但歸根結底，劍法的基礎無外乎是擊劍、刺劍、格劍、洗劍，四種基礎以不同的形式結合，再輔以不同的勁力變化運轉，便有了幾乎無窮盡的劍法招式。

　　獨孤九劍的破劍式，實際上就是看穿根本基礎，然后以先手優勢，斷掉對方的基礎銜接，那樣一來什么樣的劍招、勁力，便都無法發揮威力了。

　　天門這一劍刺出，當然不止于此，泰山十八盤的劍術運用而出，劍鋒在抵達不戒和尚咽喉處之前，便幻化劍影，左右橫擊，讓人摸不清其具體的攻擊方位。

　　這是一種虛實相合的打發，具體發揮時，哪一邊是虛，哪一邊是實，便全看個人的運用，和當時的想法。

　　而這種靈活機變，也就反應了一個武者的悟性資質。

　　那些悟性不足的家伙，這個時候通常是師父怎么教，自己就怎么用，一招用上兩次，就被人瞧出了端倪，如同猜拳只會出布一樣，必輸無疑。

　　天門性子剛正，卻不是愚笨之輩，這一劍用的極好。

　　一般人，真瞧不出他的真實意圖。

　　但不戒和尚卻長棍一晃，將這一劍輕松蕩開。

　　“腳下出賣你了，你的足尖發力方向，讓他看出了破綻。”岳不群出聲提醒道。

　　雖然觀戰不語是君子。

　　但這場比斗，本也算是一種‘交易’。

　　岳不群想讓不戒和尚兼修石敢當神功，于情于理要得到玉衡子的同意。

　　而玉衡子除了要看不戒和尚的天賦資質，同時也希望岳不群能指點天門一二。

　　雖然說岳不群指點的那一句，玉衡子同樣可以說。

　　不過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

　　同樣一個道理，自家長輩說出來，和欣賞、崇拜的偶像說出來，帶來的效果實際不同。

　　天門聞言，立刻守緊身法，再不從身法處露出攻擊意圖。

　　隨后長劍一挑，隨即落下。

　　不戒和尚長棍直頂，擋住落下的八面漢劍，另一只手空出，一拳直搗天門面門。

　　天門下意識要躲，岳不群卻道：“別躲，直面他，他這一招臨時起意，勁道不足，傷你不深，若是生死相搏，伱只需再往前一步，用出七星落長空的起手式，便能逼得他與你換傷或是后退。”

　　這就是武者需有心氣、膽魄的原因。

　　比武較量，固然內力渾厚度與招式的熟練、嚴密、強大掛鉤，但唯有一顆殺人膽，一口英雄氣，才是推動一切的關健。

　　沒有了后者，前者再厲害，也是紙老虎。

　　花廳一角，不戒和尚與天門道人，乒乒乓乓的打個不停。

　　岳不群時而開口指點，時而分析兩人交手中的利弊，頓時便吸引了不少的注視目光。

　　那些原本還在吃席的眾人，聽聞聲響，紛紛圍攏過來。

　　雖未親自下場，卻聽著岳不群的指點與分析，紛紛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而不知不覺間，泰山與恒山兩派弟子之間的一點點小生疏，也在各弟子的小聲交流里，逐漸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