墻上有一面鏡子。
鏡子里,映照出一張陌生的臉龐。
臉龐上緩緩露出驚訝之色,就好似遇見了什么離奇的事。
——可是臉龐的主人什么也沒干。
他只是剛好從虛空里鉆出來,落在了這處房間。
詛咒爆發的一瞬間——
所有一切都消失了,只有他抵達了這個不可知的所在。
下一秒。
一行行微光小字迅速浮現在鏡中:
“當前詛咒聞名于各大終極真理造物,已徹底從你身上爆發,其名為:”
“靈王的命令。”
“描述:被傳送至真理造物‘喂食的鐐銬之舟’,在這里不間斷地與被詛咒者戰斗,直到徹底筋疲力盡而亡,詛咒便在你體內開始生效。”
“——詛咒之王。”
沈夜看著鏡子上的提示,不由陷入沉吟。
殺了被詛咒者,就等于中了詛咒,一定會被傳送到這里,然后精疲力竭的戰斗,直到絕望,最后被奴役。
這簡直是無解啊。
詛咒甚至還保證了奴隸的更迭中,那些新加入的奴隸,要比舊的奴隸更強、更具備戰斗力。
——畢竟要殺掉舊的奴隸,新奴隸才會誕生。
如此有創意的詛咒,誰創造的?
靈王上輩子是干傳銷的?
沈夜心中默默想著,目光卻飛快地打量著房間。
房間很小。
只能放下一張床,桌子,以及一個衛生間。
門上刻印著兩行人類的文字:
“第1935號房間。”
“擁有者:陸神。”
在沈夜注視的過程中,“陸神”兩個字逐漸變淡,然后消失了。
“擁有者”后面變成了空白。
沈夜嘴角微翹,露出一縷譏諷之色。
陸神死了。
連他的房間都已經騰給了自己。
現在只差最后一個環節:
奴役自己。
沈夜走到窗前,朝外望去。
外面是一片黑暗寂寥的深海。
在這無光的深海之中,有著某種龐大的身影來回游弋,時刻不離左右。
——所以自己此刻身處于所謂的“鐐銬之舟”上?
沈夜正想著,卻見門上又浮現出新的人類文字:
“通報消息一條。”
“陸神已戰死。”
“新的奴隸人選已傳送至1935號房間。”
“戰勝他將獲得一件真理兵刃。”
“開始!”
門外頓時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響。
說話的、交手的、奔跑的聲音由遠及近,迅速逼近這處房間。
門外的聲音繁復而眾多,以至于沈夜只聆聽了短短數息,就快要數不過來究竟有多少人。
——要被堵在這里打一架嗎?
太被動了。
先搞清這里的狀況,收集好情報,再做定奪!
一念及此,沈夜將手按在墻壁上,低喝一聲“門”。
微光小字頓時浮現:
“當前真理造物‘喂食的鐐銬之舟’為真理五階造物。”
“你的門能力為真理一階。”
“你的門能力被壓制了!”
“當前無法在墻壁上打開一扇門。”
竟然是這樣!
沈夜心頭一凜。
他終于意識到了一件事。
從進入真理階段開始,任何實力的高低等階都是壓制性的。
這種壓制極其森嚴,高一級就能徹底壓制低一級。
生死從這里分。
嘭——
門被撞開。
七八名職業者搶在最前面,閃身進入了房間。
他們身后,人群蜂擁如潮。
——這里的每一個人都想殺了沈夜,賺取獎勵!
沈夜嘆口氣,從懷里取出一副墨鏡。
四周安靜下來。
白鴿振翅。
風中傳來吉他的輕撩。
數道女聲一起哼唱。
在這音樂聲中,沈夜戴上了墨鏡。
一瞬間。
那些跳躍在半空的職業者徑直跌落在地上,依然保持著原本的姿勢。
沈夜稍稍挪動位置。
一連串的撞擊聲響起——
沖進房間的職業者們控制不住速度,直接撞在了墻壁上,然后摔落在地,無法動彈。
所有人都不能動了。
一行行微光小字跳出來:
“你發動了真理七重約定技:換裝bgm。”
“同時發動戰舞歌姬,令此約定技提升至真理八重。”
“當前場景中所有敵人受到壓制,無法行動。”
沈夜想要走出房間,去看看外面的情況,可是門口堵滿了人。
每一個人都僵住不動。
他們臉上滿是興奮之色,交織著或多或少的殺意與貪婪。
也是。
殺了自己能贏得一柄真理兵刃呢!
“諾頓。”
沈夜喊了一聲。
諾頓從虛空中走出來,揮動佩劍就朝房間里站著的幾人砍去。
一顆頭顱飛起來。
第二顆落下。
第三顆——
沒砍動。
“奇怪,我的劍落在這人身上,竟然連他的皮膚都沒斬破。”
諾頓訝異道。
沈夜看了一眼,只見那人身上浮現出微微的光芒。
一行小字顯現于虛空:
“真理一重氣息遍布全身,壓制真理之下的一切攻擊。”
——被壓制了。
只見諾頓揮刀去斬另一人,也是沒能斬動。
“你先回去,我再想想其他辦法。”沈夜道。
“好。”
諾頓說完就不見了。
沈夜在虛空中輕輕一推。
一扇門悄然出現。
憑借著詞條“造物主”的力量——
小西天的真理造物“銅人”與“貓狗”一起出現在房間里。
吞噬儀式結束后。
它們脫離了臨時提升的真理三重境界,此時只有真理一重的實力。
達到真理階段的手下,沈夜只有這兩位!
“似乎有些窘迫啊…但是也沒別的辦法了,上吧。”
沈夜命令道。
銅人大步走到一名真理一重的職業者面前,握緊拳頭,猛力揮出。
咣——
那人被打飛出去,一路砸死好幾名未達到真理等階的職業者,滾了十幾米遠。
銅人追上去,連續擊打不停。
沉重的擊打聲響了一陣。
鮮血飛濺。
銅人終于再次起身,站到沈夜的身后去。
——那人死了。
另一邊。
貓狗之中,貓主要負責戰斗。
每當它揮動爪子,虛空中便有一道道兩三米長的爪印浮現,割裂一切血肉。
就這么一路殺出去。
興沖沖而來的職業者們,化作遍地的血肉和尸體。
女聲輕柔緩唱。
沈夜隨著節拍,一邊走,一邊脫衣服,換衣服。
——在換裝的時候,誰也不許動!
但是等一下——
沈夜后退幾步,回到一具尸體前。
這家伙在裝死!
有趣。
這些家伙,能成為白夜靈王的奴隸,多多少少都還是有些手段的。
怎么處理呢?
干掉?
沈夜給自己戴上一頂鴨舌帽,保持著八重“換裝bgm”的強大壓制力,順便將“尸體”的手翻了過來。
“我知道你沒死,來,說句話。”
沈夜道。
“尸體”不動,也不互動,只是睜大眼睛,任憑血水從七竅中流出去。
死的好真啊。
沈夜暗贊了一聲,然后發動了“命運占卜”!
“尸體”的手掌上頓時浮現出三條發光的曲線。
——對真理造物發動“命運占卜”,可以為其提供進化路線。
對人使用,則可以預見三種命運走向。
沈夜就曾看到過自己的三種命運。
這一次。
他抓起對方的手掌,就這么一看,不禁脫口而出:
“兄弟,你媳婦對不起你啊。”
“你放屁!”尸體怒目以視,發出了心靈感應。
他動了!
“本來我也不想說的——可你這三條命運線都顯示你很環保,我不忍心瞞著你啊。”沈夜誠懇地說。
“你要是騙我,我死了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尸體道。
“那要是我說準了呢?”沈夜問。
“你要是說準了,算我欠你一條命!”尸體道。
沈夜笑笑,正要說話,忽然目光一閃。
只見對方手上的三條命運線消失,一條新的發光曲線悄然出現。
命運…變化了?
有意思。
“好,你起來,沿著走廊朝左走,一直走到頭,下十五層樓梯,在拐角公廁里第五個門,兩個人正在摟摟抱抱。”
“你認識他們。”
“去吧,現在大家都不能動,看了真相,再來找我說話。”
沈夜拍拍他的肩膀。
一行微光小字悄然浮現:
“你解除了對方身上的壓制,現在對方臨時進入了自由行動狀態。”
那人直接從地上跳起來,身形一閃就不見了。
過了幾息。
他又回到沈夜面前,蹲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
“我是為了她才背叛整個世界,她怎么能這樣對我!”
沈夜沉默不語,只是遞過去一包抽紙。
——剛才命運線變動的時候,他已經看到了對方的全新命運。
接下來。
這位綠帽兄想要告訴自己離開“喂食的鐐銬之舟”的秘密方法,但是話才剛起個頭,他就立刻爆炸了。
炸得整個走廊都是血水。
“這位高手,我知道你還未被奴役,你既然告訴了我真相,我也幫你一把。”綠帽兄說道。
“等一下。”沈夜攔住了他。
“怎么?”對方不明所以。
“我并不是很想知道這些,所以你也不必多說,這樣你我都好過。”沈夜道。
——自己可不想被飛濺一身的血肉內臟。
再說了,暫時離開這里也沒用,那個詛咒依然在身上,不久之后會再次把自己帶回來。
沈夜話剛說完。
對方手上的那條命運線忽然一分為二。
阻止他說出這里的秘密,他的命運就改變了?
沈夜略一感應。
對方手上的全新分叉線,顯示出了在不同抉擇下,對方的新的命運走向。
“既然你不想知道這里的秘密,那我真不知道還有什么可以幫上你的忙。”
綠帽兄說道。
沈夜有些猶豫。
這個時刻。
如果自己說“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吧”,對方就會去殺了那個給他戴綠帽的人。
——一旦他出手,就會自爆身亡。
如果自己說“你可以在其他方面給我提供一些便利”,對方就會引自己去一個地方。
總之先看看情況吧。
一念及此,沈夜開口道:
“我倒是希望,你能在其他方面給我一些幫助。”
綠帽兄一拍腦袋,似乎想起了什么。
“也是。”
“我們這里只是飛舟的最底層,你跟我來,我帶你去上一層——”
“這是公開的事,大家都知道可以去上一層。”
“前提是你足夠強。”
他在前面帶路,沈夜便在后面跟著。
貓狗和銅人負責將沿途一切敵人全部殺死。
血水滿溢走廊。
沈夜跟著那人拾階而上,來到一扇門前。
“上面一層的空間不同,你自己小心一點吧。”
綠帽兄道。
“你要留在這里?”沈夜問。
“詛咒如影隨形,我是沒有地方可以躲的,還不如就在這里休息一會兒——我已經很累了。”綠帽兄說道。
“你所屬的多層宇宙還在嗎?”沈夜又問。
“毀滅了,我犯下的大錯,以為可以為了愛情犧牲一切。”
綠帽兄臉上沒有表情,只是顯得很疲憊:
“現在我只能當奴隸了——在這里的奴隸,都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沈夜猶豫了一下,開口道:“未來有什么打算?”
“如果你能掙脫這里的詛咒,帶上我吧,以后我給你當個打手——那樣的話,起碼我不再是奴隸了。”綠帽兄道。
他將一個金屬銘牌遞給沈夜。
“這是?”
“臨時讓你身上具備奴隸的標記,可以迷惑別人。”
“原來如此,多謝。”
沈夜看了看那個銘牌的介紹,將之放在口袋里。
“希望你能成功。”
“好。”
沈夜說完,推開門,邁上臺階。
長長的臺階空無一人。
他沿著臺階一直走到路的盡頭,發現自己進入了一座雄偉的競技場。
看臺、走廊、競技場上都沒有人。
一片死寂。
沈夜東望望,西看看,喊了一聲:
“有人嗎?”
回音在競技場里傳遞了三四次,漸漸消歇。
并沒有任何人回應。
奇怪。
不是說這里有更強的存在嗎?
也不知哪里響了一聲。
競技場上突然冒出來一副投影畫面。
幾十名氣息強大的職業者出現在畫面之中,一起望向鏡頭。
為首的是一名光頭。
“你好,殺了陸神的家伙。”
光頭開口說道。
“是這樣的——剛才我們已經感知到了船艙底層發生的事。”
“真理八重的控制技,其實不是我們所能應對的。”
“你的真理之強,讓我們敬佩。”
“所以我們都立刻接取了強制類任務,離開了這一層。”
“你可以繼續往上走。”
“通往更上層的門就在競技場后面。”
光影畫面“啪”的一聲消失了。
沈夜有些無語。
這是一群人精啊。
不過他們也提醒了自己一件事。
自己現在雖然被詛咒纏繞,強制傳送到這里——
但自己還不是奴隸!
如果不是這里的環境壓制了門能力,自己早就回去了。
既然如此,別的也不用說了。
想辦法搞沉這艘船吧。
讓它毀滅。
它毀滅了,總不能再傳送自己過來了吧。
沈夜找到競技場后面的路,朝船艙的上一層走去。
很快。
他抵達了船上的宴會廳。
這里鋪著紅毯,燈火輝煌,各種美食酒肉琳瑯滿目。
但只有一個人。
這是一名身形瘦削的中年人,負著雙手,站在寬大的落地玻璃前,看著外面的海中景象。
“歡迎,小伙子,你嚇跑了很多人。”
中年人說道。
“但沒嚇跑你。”沈夜道。
“因為我本身達到了真理三重,即便被你的八重控制技壓制,無法動彈,你也無法殺死我。”中年人道。
“那么你留下來是想干什么?跟我打一場?”沈夜問。
“你連上三層,獎勵已經更改了,它值得我賭一把。”中年人道。
“賭什么?”
“你的命,又或是我的命。”
中年人說完,取出一塊令牌,低聲念道:
“白夜魔籠的大人們,監獄發生暴動,請即刻派人前來鎮壓。”
“情況緊急!”
說完將令牌捏碎。
一抹流光從令牌上騰空而起,瞬間飛離不見。
“還能這樣?”沈夜問。
“一般人是沒有這種令牌的,我也是好不容易才兌換了一枚。”中年人道。
“你喊它們來,自己能得到什么?”沈夜問。
“不知道,”中年人有些期待,也有些興奮,“按理說,我這種積極上報問題的人,至少應該得到一些嘉獎,又或是更高級的真理之物。”
話音未落。
一只爪子從虛空中伸出來,穿透了他的胸口。
中年人怔住。
沈夜也怔住。
兩人對視一眼。
“不應該啊…我明明是在為大人們通風報信…”中年人吐出一口血,不甘地說。
“走好。”沈夜同情地沖他擺擺手。
一張大口從虛空中伸出來,將中年人叼住,咀嚼幾下,吞了下去。
緊接著。
那龐大而怪異的身形落在宴會廳里。
整艘船都朝下沉了沉。
沈夜抬頭望去,只見這是一個自己從未見過的怪物。
它長著一身銀白色的皮膚,背上全是閉合著的眼睛,后顱有一根長角。
從正面看,它的四肢與軀干倒是有些像人類。
但它的臉上沒有五官。
整張臉上被一個天然形成的符文所占滿,不時散發出微光。
它的巨手張開,露出鋒利牙齒,將尸體咀嚼吃光。
吃完之后,手就在身上隨便一擦,抹去那些剩余的殘肉和血水。
沙啞怪異的聲音隨之響起:
“這種小事還要喊我親自來,真是個垃圾。”
怪物懶洋洋地活動了一下身子,這才朝沈夜望過來。
“你就是發起暴動的人類?”
沈夜看著對方。
一行微光小字浮現在對方身旁的虛空之中:
“七階真理造物。”
“描述:未知。”
七階的造物!
以自己目前的力量,根本無法傷到它!
怎么辦?
沈夜迅速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
霎時間。
命運占卜的力量再次浮現于他的腦海。
這時候,如果說“就是我”,接下來必定是一場大戰,最后自己重傷,對方卻能召喚更多的怪物前來。
可要是說“不是我”,一切還有得商量。
第三條路是立刻開始逃跑。
——下場未知。
三條路!
在這種情況下,沈夜立刻做出了選擇。
綠帽兄給的金屬銘牌被他捏在手中,然后他開口說:
“大人,我可不是發起暴動的人,我剛剛平定了暴動。”
“那為何剛才的垃圾說發生了暴動?”怪物不依不饒地問。
“他想邀功,大人。”
“你呢?”
“我很快樂,大人。”
“快樂?”
“是。”
怪物放開心靈感應,朝下層一掃。
“不錯,我看見底層的垃圾們被你殺光了。”
“——第二層也很有秩序,每一個垃圾都接取了任務,在外面拼命地干活。”
“你做的不錯。”
怪物有些滿意,轉身就要走,想了想,又扔過來一個東西。
“好好干,不要讓這些垃圾偷懶,否則就殺光他們。”
話音落下。
它消失了。
沈夜站在原地不動。
冷風一吹,他才發現自己背上起了一層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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