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刀極秀氣。
它看上去如扶風之柳,又如碧波中潛游的蛟龍。
刀舉了起來。
“我有一式刀法,還請賜教。”
沈夜說。
“盡管來。”火焰人影道。
沈夜遲疑道:“但我只有法界八重的實力——”
“放心,我也壓制在八重。”火焰人影不耐煩。
“那就好。”
話音未落。
沈夜握著刀,踏前一步,四周一切忽然變得凝滯。
與此同時。
他整個人從原地消失不見。
火焰人影原本還有些懶散,但沈夜消失的那一瞬,它突然喝道“時之刀”?
霎時間。
虛空浮現出四面旋轉的火焰大盾,擋在火焰人影的四個方向上。
——然而春雨刀乃是暗金級別的寶刀。
它沒有過多的威能,只有一條——
“以此刀發出的攻擊無法被擋住”。
僅此一條,已勝過無數威能!
長刀驟然從虛空穿出來,如溫柔的暖風,輕輕拂過火焰大盾。
刀術·奪夢!
大盾的遮蔽下,火焰人形原本正在捏動術印,準備釋放出一輪新的攻擊術法。
但火焰大盾并未如他所料的那般擋住長刀。
刀——
就像捅破一層紙那樣,穿過了火焰之盾,霎時化作三十六重刀影,遍布四面八方,朝火焰人形的身上斬去。
“什——”
火焰人形撤了術印,臨時抽出一雙拳刃,身形一旋,劃出優美的白色鋒利細線,企圖將所有刀影擋住。
但是。
擋不住。
一雙拳刃當場破碎。
三十六重刀影徑直斬下去。
火焰人形終于醒悟。
——這一刀是不能抵擋的!
那就躲。
火焰人形身形一扭,瞬間變幻了七十二次位置,在三十六重刀影中躲閃騰挪——
沈夜忽然唱了一聲:“好一朵美麗的茉莉。”
歌姬技·絢麗開場!
三十六重刀影忽然一變,化作光寒雪亮的鋒利瓣,在風中搖曳不休,不斷追斬火焰人形。
——加持了歌姬技,就更無法看出刀法的來歷和根底了。
“茉莉呀茉莉。”
沈夜又唱一句。
霎時間。
春雨刀遞至火焰人影面前,而三十六重刀影圍繞長刀,怒放如。
火焰人形被徹底封死,再無可躲,被一刀斬滅。
——這還沒完,沈夜的刀刺入它心口,穿越時空的限制,抵達了另一邊。
另一邊——
中樞大殿。
掌門跟一眾長老端坐于高臺上。
虛空一閃。
卻見一柄細柳般的長刀不知從何而來,刺向掌門圣尊的胸口。
眾人尚來不及反應,掌門圣尊卻已抬起手,屈指在刀鋒上輕輕一彈。
一聲金石交擊的聲音響徹整個大殿。
那刀一頓,退入虛空,消失不見。
宛若驚鴻,來去無痕。
眾人皆是毛骨悚然。
——竟然有人敢行刺圣尊!
是誰!
幾位長老正要站起來,圣尊掌門卻笑道:
“無妨,這是我在與人試招。”
“空間刀法?”一名長老問。
“還帶著一點時間之力。”另一名長老補充道。
“一般的凡人想不出這樣的招式,我也沒見過——應該是自創招,還不錯。”圣尊淡淡地說。
他朝虛空看了一眼,神情晦暗難明。
同一時刻。
丹房。
本已化為灰燼的火焰人形再次出現,輕輕落在沈夜對面。
“再來?”
沈夜擺了個守勢。
“時間有限,今日到此為止。”火焰人形道。
“丹爐?”沈夜問。
“你拿去用。”火焰人形說。
沈夜立刻收刀,匆匆說道:“那我走了,馬上要集合去執行任務。”
“稍安勿躁。”
火焰人形不緊不慢地問:“我看道正義在想辦法幫你攢積分,你要做什么?”
“去逛藏書閣啊,找一些厲害的功法。”沈夜道。
火焰人形抬起手。
一滴散發著陣陣猩紅光芒的血滴悄然出現,漂浮在它手上。
“帝王種的骨脈真血。”
“這可是極其難尋的好寶貝,如果你獲得了它,想必一定如虎添翼。”
火焰人形說道。
“見鬼,你怎么知道我需要它?你到底是誰?”沈夜怒喝道。
身份被揭穿,他有些惱羞成怒,渾身爆發出驚人的殺意,仿佛隨時都可能出手。
刀也揚了起來。
火焰人形卻不以為意,口中說著另一件事:
“有此刀術,證明你也想變強,并非一無是處的紈绔。”
“如果去無定層執行任務,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返回,這樣吧,我特許你來回穿梭,以保證修行和任務兩不誤。”
“如果伱在任務中表現出色,然后在修行中也取得一定的成績——”
“我就把這滴血獎勵給你。”
話音未落。
它連同那滴血一起,突然消失不見。
只剩沈夜一個人站在原地。
他眉頭微皺,又迅速捋平,伸手一拍丹爐。
丹爐頓時被收了起來。
得手了!
沈夜正要離開丹房,卻見一道火光飛掠而至。
掌門圣尊的聲音從火符里響起:
“玄門真傳弟子南宮萬圖,負責本次任務的后勤補給工作,特賜天地往來令牌一枚!”
一抹金光飛掠而至,在沈夜眼前顯現為一枚令牌。
后勤補給…
自己要做什么呢?
神念朝令牌里一探,果然里面已經有了任務。
——從宗門倉庫里拿一批辟谷丹、為近戰職業準備制式鎧甲、為術法師準備符箓,等等等等。
親自運送到無定層去。
任務完成,就可以返回宗門忙自己的事。
等到再有后勤補給方面的任務,自己才會再次行動。
相當人性化。
這算是宗門對自己的照顧嗎?
沈夜走出丹房,卻見外面已經站著幾名修士。
“玄門真傳弟子南宮萬圖?”
為首一人問。
“是我,敢問幾位師兄是?”沈夜環顧眾人。
“跟你一樣,都負責后勤押運。”幾人摸出一模一樣的令牌,展示在沈夜面前。
“我是新入門的弟子,很多事情不太懂,還請幾位師兄照拂。”沈夜團團作揖。
“好說,好說。”幾人都道。
沈夜正要再寒暄幾句,拉近彼此的距離,忽見一行行微光小字浮現:
“破陣圣杵已感應到太上道宮大陣的力量波動,已感應到太上魂魔的侵襲。”
“當前激活護體功能,破掉你眼前幻象,令你可見真實。”
沈夜一怔。
在他眼前,幾名宗門師兄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乃是一道道人形黑影。
——這些師兄不是人!
微光浮現為小字:
“你見到了太上縛命煉魂宮的魂魔。”
是魂魔!
沈夜一顆心猛然抽緊。
這些是被法相·太上縛命煉魂宮吃掉的弟子們,他們的靈魂被轉化為了魂魔,扮成正常的人類,再次出現在道宮之中。
——云霓已死,連同她的心魔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么,這些魂魔自然是來自掌門圣尊。
可是不對啊!
昨天還好好的,為什么他此刻突然就開始懷疑我了?
沈夜心中念頭飛閃,面上卻微笑道:
“各位師兄,我們現在怎么做?”
為首的那魂魔開口道:“你是屠浮生前輩親自送來的后輩子侄,掌門和長老們也都十分關心,親口交代讓我們關照你。”
沈夜立刻露出感激之色,拱手道:
“雖然如此,我也會努力完成任務,絕不給師兄們拖后腿。”
幾人都笑起來。
“行了,你這小子這么上道,我們又豈會為難你?”
“師兄的意思是?”
“令牌給我,運送物資的事情就交給我們了——”
“我看你正在修習丹法,你且好生鉆研,日后如果能煉出好的丹藥,可不要忘了師兄們。”
“多謝師兄!”沈夜感激道。
他將令牌交給對方。
那魂魔收了令牌,又取出一個陣盤遞給他,開口道:
“這陣盤里鐫刻了隔絕一切干擾的高級屏蔽法陣,你且收著,安心煉丹修行。”
沈夜接了陣盤,取出一個儲物袋遞給對方,笑道:
“這怎么好意思——我也不白拿,師兄,這是我的一點心意。”
魂魔掂了掂儲物袋,又交代一句“好生努力”,便帶著眾人轉身離開了。
只剩沈夜站在原地。
他歡喜地搓搓手,自言自語道:“不用奔波,就有宗門積分拿,這可真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說完大步走進丹房,將門一關,順手激活那個陣盤,立刻開始煉丹。
形勢不對。
為什么突然就急轉直下,把自己困在這里,讓自己繼續煉丹了?
明明之前還打算讓自己去無定層宇宙的!
究竟…
沈夜手上拈起道訣。
丹爐頓時冒出熊熊火光。
仔細想來,似乎在接觸這丹爐之后,就立刻出現了火焰人形前來考校自己。
然后宗門任務改變。
魂魔們出動。
自己被困在這丹房之中。
那么,問題應該出在煉丹這件事上。
沈夜注視著丹爐,看準時機,打出法訣,將各種材料投入其中。
煉丹…
為什么煉丹會改變形勢?
是丹爐。
他心頭一緊,旋即萌生了一個猜測。
也許九宮八卦煉丹爐的秘密并沒有很好的保留下來,而是被泄露了。
有人知道這個秘密。所以自己有意接近這個丹爐,立刻就引起了高層的注意。
他們開始試探自己。
不止是試探——
興許他們正等著自己打開丹爐上的那個暗格。
一旦自己那樣做,身份立刻就暴露了。
從另一個角度看——
宗門不允許自己離開,前往無定層宇宙!
因為一旦離開,自己的一舉一動就無法被監視了!
是啊。
雖然自己當前屬于“推動宗門進步的中流砥柱”,可如果自己跟通天術有關系,那么形勢立刻就不一樣了。
所以他們在等著——
等著看自己會怎么做!
整件事一想通,沈夜頓時心頭一凜。
他也不想著那丹爐暗格的事了。
畢竟。
如果對方早已知曉暗格的事,那么此刻暗格里的東西應該已經被取走。
沈夜雙手不斷變幻術訣,引動丹爐里的火淬煉藥液。
——煉丹吧!
目前唯一要做的,便是證明自己真的只是想煉丹!
再加上自己本就樹立了一個豪橫的形象。
如果能證明自己只是想用最好的丹爐,那么嫌疑就撇清了。
“出爐!”
沈夜喝了一聲。
爐火頓時熄滅,幾粒丹藥飛出來,落在沈夜手上。
仔細一看,這些丹藥一副烏漆嘛黑的樣子,透著一股焦熱之氣,微微帶著一丁點的藥香。
劣等的寧神丹。
“看來還要多練練手法。”
他自言自語地說著,將丹藥全部裝入一個葫蘆,然后手訣一動,再次引動丹爐里的火。
又一份材料被投進了丹爐之中。
一上午過去。
沈夜終于耗盡了靈力,不得不盤膝坐下,休息一二。
大約一個小時后。
他狀態有所恢復,便再次開始煉丹。
——自己已經暴露了刀術。
既然有那么強的刀術,證明自己其實在浮華的表面下,有一顆認真做事,銳意進取的心。
再也不要干任何超出這個人設的事。
好好修行,好好煉丹。
——哪怕沒有敵人監視,這也是自己應該做的事!
沈夜終于放下了對無定層宇宙的牽掛,也不再想著打開今日的封印之門,更不可能再進入遺跡。
他拋開一切雜念,全心全意地投入到煉丹之中。
一天很快就過去。
第二天。
第三天。
…第五天。
“咣當”!
丹房的門被踢開。
執法修士走進來,喝道:“你已經五天沒有出入,不要命了?”
沈夜正在蒲團上休息,聞言茫然道:
“已經五天了?”
“不然呢?對了,你這幾天吃東西了沒?”執法修士問。
“倒是有辟谷丹。”
“連續吃那玩意兒也不是事兒,你最好出去吃點東西,補充靈力消耗。”
說到這里,執法修士走上前,壓低聲音道:“就算別人代替你去完成任務,你至少也要露個臉,不能徹底放手不管。”
“是,多謝師兄提醒。”
沈夜站起來,感激地拱手道。
他徑直回了一趟洞府。
洗漱換衣,整理了一下形象,便出門去了膳食堂。
點了幾個最好的菜。
剛坐下沒一會兒,道正義就來了。
“師兄,一起吃?”
“你吃吧,我跟你說件事。”
“請講。”
“我們可以領一些多人任務,我讓幾位師兄去完成,同時也寫你的名字,等任務完成的時候,你也可以獲得任務積分。”
“會不會有問題?”沈夜問。
“不會,就是稍微有點慢,因為平攤到每個人頭上的積分會少很多。”
“那沒事。”沈夜道。
“事成之后,你付靈石即可。”
“就這么辦。”
道正義見事情說定,便匆匆去了。
沈夜狼吞虎咽了一陣,終于吃飽,又去買了一堆可以長期存放的靈食,這才施施然出了膳食堂。
他再次回到天門丹房,大門一關,繼續煉丹。
時間又過去了三日。
丹房的門“咣”的一聲打開,他沖出來,欣喜地大笑起來。
“南宮師弟,你這是怎么了?”
執法修士上前問道。
“師兄請看。”沈夜摸出幾粒丹藥遞過去。
執法修士一看,只見手中的丹藥通體純白,沒有絲毫雜質,還散發著淡淡的藥香。
“中品寧神丹!”執法修士訝異地望向沈夜。
不到一旬,就能煉制中品寧神丹!
這可是自己親眼看著他從什么也不會,一直走到了如今水準。
難道他就是那種悟性奇高的天才弟子?
沈夜也是發自內心的高興。
自己把300多點自由屬性全部添加在悟性上,然后廢寢忘食地練習。
有不懂的地方,就問藏在指環里的戰斗指導大師。
這樣全力以赴地煉了不到十天——
煉丹術竟然真的突破了!
“今天高興,師兄,這些都送給你。”
沈夜摸出幾個裝滿丹藥的葫蘆,直接遞給對方。
執法修士遲疑道:“這…師弟要明白,哪怕是下品的寧神丹,也能賣幾塊靈石的。”
“錢都是小事,高興最重要!”沈夜豪爽地拍拍他肩膀,轉身就進了丹房。
門關上。
他又開始煉丹了。
執法修士看看手上沉甸甸的葫蘆,又看看緊閉的大門。
“南宮師弟真是新生代的第一人啊。”
他不由感慨道。
略微猶豫了下,這名執法修士摸出一張傳訊符,默念了幾句,便放符箓飛走了。
另一邊。
議事大殿。
一道火光飛落下來,被太上長老接住。
太上長老拈著火符聽了幾句,臉上露出古怪的笑容。
“何事?”
另一名長老問道。
“想不到那個塞錢進來的南宮萬圖,竟然已經能煉制中品的丹藥了。”太上長老道。
“他不是讓別人替他在做降妖除魔任務嗎?”一名長老不屑道。
“還有啊,無定層的任務,也是其他人在替他做,他只管給錢。”又一名長老道。
之前接火符的那長老辯解道:
“所以他才可以專心煉丹,如今一舉突破到中級煉丹師的水準。”
眾人一靜。
是的。
能在這么短的時間把煉丹術提升起來,已經證明了這個弟子的才能!
高臺上。
圣尊的聲音忽然響起:
“宗門的高級丹藥儲備情況如何?”
幾名長老頓時不再閑聊。
“啟稟掌門,隨著戰事的推進,已經用掉了大部分,庫存快不夠了。”一名長老稟報道。
“嗯,去告訴那南宮萬圖,宗門要征用九宮八卦丹爐,以煉制高等丹藥。”圣尊道。
幾名長老對望一眼。
一名長老道:
“這…他已經租了幾個月,臨時要拿走,他會不會——”
“就說是我的意思,”圣尊神情冷漠地說,“作為補償,他可以提一個要求。”
“是!”
一道火符停留在沈夜面前。
宗門的命令來了。
他默默讀完,心中閃過無數個念頭。
丹爐不給自己用了。
如此一來,猜測進一步被證實。
——想必是對方發現這么多天過去,自己根本連碰都沒碰那個暗格。
試探失去了意義。
至于提一個要求么——
看來掌門圣尊是想要知道自己搞宗門積分的目的是什么。
仔細想來,自己的那個目的倒是沒事。
那就直接說吧!
他正要對著火符說出那門功法,忽然心頭一動,口中的話也跟著變了:
“既然短時間內無法用最好的丹爐,那么我也沒什么興致煉丹了。”
“我要去藏書閣挑一門功法。”
“——必須是最好的功法!”
“哪怕讓我補點錢也行——錢給多少是無所謂的,功法一定要是整個宗門最好最強的。”
“弟子南宮萬圖頓首。”
說完便放火符飛走了。
火符掠過長空,迅速飛向最高的峰頭,落在議事大殿之中。
長老點開火符。
沈夜的聲音便在大殿中徐徐響起。
“這個臭小子,一副財大氣粗的模樣,還要最好的功法?真是讓人看著不爽!”
一名太上長老罵道。
“可不是,”另一名太上長老哂笑起來,“藏書閣功法眾多,分類和用途都不同,哪有‘最強的功法’一說?”
之前那長老冷笑道:“你還沒看明白?這小子就是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要最好的。”
眾人一想,確實如此。
為了遺跡試煉,搶先拿出錢財收買眾人。
為了彌合跟楚曼殊的關系,拿出天仙樓最高等的天字號令牌。
為煉丹,直接租了最好的九宮八卦煉丹爐。
現在又要最強的功法。
有錢!就是!這么!任性!
不過少年人嘛,也可以理解。
修行者如果不事事爭先,力爭上游,也不用修什么道了。
高臺上。
掌門圣尊的聲音終于多了幾分溫度:
“這個不學無術的家伙。”
“之前給了他一本太上忘情羽化飛升經,他連看都看不懂,求著別人換簡單的功法,現在還敢來找我要最好的功法?”
眾長老皆笑。
圣尊繼續說下去:
“去告訴他,沒有什么最好的功法。”
“我們才不管這些,他想要什么功法,必須自己去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