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抉擇
周天沉默地看著眼前的一老一少，故事還未完。
元宏摸摸扶安的腦袋，在她耳邊低聲交代了幾句。
扶安循著石壁的燭光往回跑，腳步歡脫，似乎對元宏之前說的話毫無反應。
“她只是太小了，反應不過來。”元宏察覺到周天眼中出現的疑惑。
“她是為了替我做實驗，悄悄找機會踏入了第二河。”
元宏的臉色浮現懊悔，“我在河邊等了七天七夜，在所有的希望滅掉之前，她回來了。”
進去時是風姿卓越，名鎮全球的美女科學家，出來時成了一個稚氣未脫的小姑娘。
她還是她，只是過去的她來到了現在的世界罷了。
“她的記憶和思想停留在七歲那年，按她的說法是放學后回家路上跌入了河里，游上來的時候就到了這里。”元宏說道，“后來我就以她師傅的身份將她留在了身邊。”
元宏只講述了結果，可七歲的扶安如無根浮萍飄入他們的當前世界，他們之間如何建立信任，讓扶安接受元宏，與現實磨合，這一部分的經歷元宏統統省去了。
不過不難想象，這是一個極為復雜而痛苦的過程。
“這是失敗該承受的惡果。”元宏神色黯然，“我想過讓她再次踏入第二河，也想過自己踏入其中，哪怕和她一樣變成小孩…”
“然而你終究對第二河的把握沒有任何自信，你需要更加多的實驗來獲得掌握巧妙運用第二河的規律。”周天說道。
如果真的完全掌握第二河的運轉規律，理論上會是無解的存在。
時光回溯，穿越重生，不老不死…這些都能實現。
現在擺在他們面前的問題是。
第一，如何讓踏入河流的自己以自己想要的時間點的自己回來。
扶安就是在這一步失敗了，她最初踏進去，一定不是想著讓七歲的她回來的。
第二，如何順利從第二河里回來。
這是最大的難題，從目前的實驗結果來看，六十八個人中只有扶安一人回來，概率實在太低，風險太大。
第三，回來的人只擁有相應年齡段擁有的認知，與現實的時代將會產生割裂。
扶安的情況就是最好的案例，七歲的她來到現在的世界，如果沒有元宏，她大概率無法生存下去；即便元宏在，二人的關系也出現難以處理的情況。
如果周仙姿的運氣足夠好，或者說她找到了方法，就能以沒被枯萎氣息侵蝕狀態的她回來。
這聽起來很簡單，但要實現，就要解決以上三個問題。
“你決定好了嗎？”元宏見周天盯著暗河發呆，出聲打破了他的沉思。
周天道，“我會好好考慮的，三天之內，給你答案。”
說完，周天轉身離開了。
回到天衛市，周天去看了周仙姿的情況，她依然沉睡著。
本想著在讓她不知情的狀況下將她治好，不過現在看來是做不到了。
造化丹和第二河，這是兩個選擇。
這樣的選擇，周天想還是讓她自己來做出決定比較好。
周天將房間里反光的東西全都收了起來，才將周仙姿體內的靈氣撤了出來。
“醒醒…”
周仙姿的意識逐漸在混沌中被喚醒，她緩緩睜開眼睛，眼前的世界很模糊，眼皮很沉重，身體很疲憊…
莫名的恐慌壓在心頭，讓她喘不上氣來。
接著，她看到了周天。
周天目光平靜地看著她，“你醒了。”
“這是哪？”
“你昏迷前遇到了什么？”周天問。
周仙姿渾濁的瞳孔微微收縮，害怕地抓住了周天的手，此時的她并未注意到自己手臂的枯老。
她最后的記憶便是停留在那天的商場里。
聽她緊張慌亂地講完一切，周天輕輕安撫著她，眼中閃過決然，“有些事，可能你一時間無法接受，但是，但是你盡量讓自己別害怕，好嗎？”
周仙姿感覺周天的語氣前所未有的溫柔，同時巨大的不安侵蝕了腦海。
周天將鏡子遞給她的那一刻，周仙姿還是奔潰了。
她終究是個女人，沒有女人能夠抗拒衰老帶來的恐懼。
周天像蠟像一樣站著，默默看著她在奔潰中的風暴中漸漸平靜下來。
這是一段很漫長，很壓抑的時光。
等到周仙姿安靜下來，周天才將亡道之境的女人對她所做的事告訴了她。
隨后，周天又告訴了她兩種辦法。
周仙姿先是不可思議，而后陷入沉思，在她想法里，那樣的情況不可能有轉機。
可周天給出來了，還是兩種。
這兩種方法都不完美，各有風險。
如不是這樣，恐怕周天也不會讓她來做選擇了。
“我們去第二河吧。”良久，周仙姿才看著周天說道。
“我尊重你的選擇。”周天目光微微閃爍，答應了。
其實相較于造化丹，第二河的風險要大得多。
踏入第二河的結果極有可能是永遠無法回來，宛如時空長河的塵埃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造化丹是周天可以干預的方法。
但周仙姿選了第二河，周天也知道她為什么這么選。
她不想給亡道之境的魔物占據她肉身的機會，哪怕她去死，消失，與魔物人格同歸于盡。
周仙姿，是個狠心的女人。
她做出決定后，周天便帶她離開了天衛市，再次回到了流澤峰。
那是兩天后的傍晚，撞上了流澤峰夕照，很美很美。
周仙姿的足跡也算是踏遍了人間的山川大地，可還是覺得眼前畫面超越了過往所有的美。
她無力地趴在周天背上，看到古舊的木屋炊煙前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在夕陽下投下影子。
她聽周天講過元宏和扶安的故事。
老與少的陪伴，超脫塵俗，人間真是奇妙萬千。
元宏看到周天背上的周仙姿時，仿佛想到了什么，最終沖她笑了一下。
周天劃開山窟飛泉，帶著周仙姿進入其中。
身后的元宏也追了過來，拉著扶安一起。
四人先后來到第二河的邊緣。
水流聲依舊，河面蕩漾著若隱若見的波光粼粼。
河中載的仿佛不是水，是時光。
“你把我放下來吧。”周仙姿有氣無力道。
最后一段路，她要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