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發亂糟糟的剝皮匠提著剔骨刀,兇神惡煞的表情在聽到徐獲的話之后一僵:“你說什么?”
徐獲嫌棄地看了眼他沾血的圍裙,“把老板叫出來。”
“我就是老板。”剝皮匠盯著他,“你是誰?”
“你是老板啊。”徐獲不屑地瞥了他一眼,直接進了辦公,人往沙發上一坐,兩腳往茶幾上一搭,“賬本拿出來吧,查賬。”
剝皮匠一時被他唬住了,跟著進去說道:“我這兒的稅可是按人頭交夠了的…”
徐獲嗤笑一聲打斷他,“你這兒做的什么生意你自己心里沒數?那點錢想打發誰?”
剝皮匠臉色陰晴不定,“以前都是這么交的。”
“以前是以前,我來以后規矩變了。”徐獲斜睨著他,食指在沙發上扣了扣。
他兜里的紙手機顫動起來,雖然沒發出一點聲音,但足以讓剝皮匠察覺。
徐獲下意識往口袋摸去,不過到半道時停了下來,他沒接電話,而是口氣惡劣地道:“骨頭硬是吧!”
說著刷地站起來,徑直朝過道走去,無視目瞪口呆的幾個玩家,他推開車間前門,一邊往里走一邊嫌惡地遮住鼻子,“這味道,臭襪子腌了三個月都趕不上。”
“這地,是人走的嗎?踩上去我這雙鞋也廢了!”
“還有這些機器,嘖嘖,你賣是肉還是蟲卵?”
“竟然還有老鼠!這家工廠是臭水溝嗎?”
“簡直不敢相信,這里出去的東西還有人敢買!”
“光是呼吸這里的空氣的回去都要洗洗肺!”
“這兩頭豬死的可真惡心,這么慘烈的死相肉真的會好吃?”
“一身臭汗,你們離我遠一點!”
徐獲一路從車間走到豬舍,大到地磚、機器,小到刀具、圍裙,凡是能挑剔的都挑剔了一遍,除了幾名玩家被噴臟臭如豬,連養在豬舍里小豬都被他說成是神情憂郁,吃過這種肉的人心情一定不會好。
湯佩幾個人都被他這番操作驚呆了,剝皮匠的巴掌他們是見識過的,難道他不怕被打死在這兒?!
徐獲還真不怕,把工廠說的一無是處后,他回頭看著剝皮匠,冷笑一聲,“衛生局肯定特別喜歡這種地方,不知道你這兒經得起幾次檢查。”
剝皮匠手上的刀早在被他說三天沒洗就丟掉了,他面部肌肉抽動,半晌才憋出一個堪稱扭曲的笑容,“有話好說,我們去前面談。”
說完先請徐獲出去,然后對著幾名玩家吼道:“剛才那些話你們都聽清楚了,還不去干活!”
幾名玩家看他青筋暴跳,兩眼凸得像鈴鐺一樣,拿掃把的拿掃把,拿水槍的拿水槍,忙不迭地繼續剛才的活兒,余光瞥見扭過臉對著徐獲露出笑容的剝皮匠,頓時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那可是剝皮匠,幾句話就被唬住了?
這幾句話當然唬不住剝皮匠。
他本身兇名在外,加上極具壓迫力的身高和氣勢,一般玩家見到他時難免露怯,而游戲又給出了一個完成他給的工作的任務,無形中就給玩家套上了一層枷鎖——在其他兩項任務無法完成的情況下,為剝皮匠工作至少能保住命。
所以玩家和剝皮匠之間是不對等的,員工面對老板時很難硬氣起來。
而徐獲擺足了架子,張口查賬閉口檢查,塑造出一個外來者的假象,即使剝皮匠要求證也需要時間。
游戲世界擁有完整的社會體系,對玩家來說不完全是壞事。
瞟了眼剝皮匠倒的茶,徐獲手都懶得伸。
剝皮匠見狀,轉身去辦公桌的抽屜里取了幾卷錢碼在他面前,“不知道您怎么稱呼,我初來乍到,又待在鄉下地方養豬,對外面的事一知半解的,招待不周的地方您多擔待。”
徐獲看都沒看那些錢,食指一點,兜里的紙手機再次震起來。
這次他仍然沒管,而是冷冷看著剝皮匠,“跟我這兒打馬虎眼兒?你走的誰的門路我不關心,上面的人變了,下面的人也得跟著變一變。”
“這些東西,我還看不上。”
剝皮匠見他真的對白鈔不感興趣,又從旁邊的柜子里取出一盒雪茄。
裹著金箔的雪茄整齊地擺在純金盒子里,看上去惡趣味十足,不過徐獲卻露出了笑容。
剝皮匠給他點上,兩人一起抽起了雪茄,氣氛才算好起來。
“我姓王,叫我一聲王先生也行。”徐獲吐了口煙霧,“錢財嘛,身外之物,跟些好東西一比,和紙沒區別。”
“我從來不看在眼里。不過有些東西,可是用錢都買不到的。”
剝皮匠一邊附和他的話,一邊打量著他,神色幾度變化。
徐獲裝作不知情,看火候差不多了才敲擊食指示意彭豐年再打電話來,這是之前約定好的暗號。
這次電話通了之后他不再無動于衷,而是朝剝皮匠點點頭去外面接電話。
他剛出去,剝皮匠便沉下臉色,用座機撥了個號碼出去,半分鐘后,他擱下電話走到窗邊。
“小心,剝皮匠在偷聽。”躲在遠處看著工廠這邊的彭豐年手心都出了汗,從徐獲進去后他擦了好幾次手,害怕錯過暗號眼睛都不敢眨。
“我知道了。”徐獲神色不變,下一秒語氣憤怒地道:“姐,你沒名沒份地跟著他,不圖錢不圖利的,讓他給我安排個好地方而已,這么小的位置就把我打發了?”
“…什么不方便,現在正是安排自己人的時候…”
“總之不讓我滿意我不會回去,我們家也不是一窮二白,他也好意思!”
一陣自言自語后,他收起紙手機若無其事地返回辦公室。
剝皮匠笑容滿面地遞上雪茄,“我聽說E27蟲洞點的最高長官換人了,王先生也是調任過來的?”
E27,徐獲立刻想起了回程票上的編碼,原來游戲世界是以蟲洞點來劃分區域,他的始發點在E27蟲洞點,而好味道鮮肉供應廠這個副本入侵現實世界,所以位置也在同一個地方。
他瞇起眼睛,寒聲道:“你問那么多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