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搖了搖頭說道:“我何嘗不是這樣想過,來進攻的怪物等級是根據惡魔之家玩家的平均等級而定的,相比玩家來說高出十級左右。而且我們不能吸收出生在東方大陸的低級玩家來降低這一標準,對于東方大陸來說,系統把我們設定成為外來的入侵者,甚至東方大陸的玩家到了一定等級之后,也可以組建幫派對我們的惡魔之家進行攻擊。到那時候,你認為以我們之力還可以抵擋得住嗎?”
“可是。”沖天劍想了想,提出了一個新的問題:“如果等到西方大陸第二輪守護之戰過后,將會有大批量的玩家再一次進入東方大陸,到那時候我們不就可以迅速補充新鮮血液了嗎。”
“說得好。”我點了點頭,接著說道:“當初我也曾經這么想過,但是細算下來,我們根本撐不到那一天。而且就算真的那一天到了,對我們來說也將意味著更加慘烈的失敗。”
“為什么?”大家異口同聲地問道。
我苦笑了一下,慢聲說道:“首先是人力。我們的弟兄們等級雖然在不斷提高,但是人數卻一天比一天少。面對同樣上升著等級的NPC,你們認為我們到底有多大的勝算?”
眾人點了點頭,認為這的確是一個問題,但那還不足以讓大家全都放棄。
我接著說道:“其次是物力。我們占領的這塊地方雖然大,但物資始終有限。但是看看我們每次戰斗所消耗的材料,藥水、藥劑,還有機關與裝備的修復。不管是草藥還是礦石。全都是供不應求。現在別說到外面去采藥挖礦,就算是留在惡魔之家地領地里,還得應付不斷攻城的NPC。我們幾乎是被怪圍困在了這里,斷草斷糧。這就等于坐吃山空,就算我們從西方大陸帶過來的東西再多,也總有用光的一天。到那個時候,你們認為我們又能有多大勝算?”
聽到這話,原本還有點不服地疆土似乎也有些動搖了。但是我還沒說完,看著疆土的眼睛,緊接著又丟下一枚重磅炸彈:“守護陣營的玩家這一次進入東方大陸,雖然在戰斗中實力得到了提高,但是回去之后,面對的卻是等級全部下降。就整體實力來看。留守在西方大陸的攻擊陣營卻始終在穩步上升著。所以我斷定,就算我們真的撐到了新一輪的守護之戰,來到東方大陸的也絕不會是我們的朋友。而是敵人。”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這個問題的確是大家沒有想到過地。
我靜靜地環視了一下眾人,接著說道:“試想看,剛剛進入東方大陸的攻擊陣營,他們會不會為了在這里生存下去。而對我們留有一絲余地?要在這里找尋一塊立足之地,他們是會選擇那些久攻不下的NPC城鎮,還是腹背受敵。只剩下一口氣地惡魔之家?”
這一下,大家都沒話說了。
我的話深深地觸動了大家的心事——大家苦苦支撐到了第二輪的守護之戰,到那時候瘋涌而來的玩家會將惡魔之家好不容易建立起來地一塊基地視作盤中餐,口中食,如瘋狗一般爭搶著這塊看似十分美味的骨頭。同時面對怪物與玩家的攻擊,那時候地惡魔之家就真的成了砧板上的肥肉,只能任人宰割了。
“那你說咱們該怎么辦?”沖天劍說道。聽了我一番話,他現在對我是心服口服。在場的所有人也跟他一樣,用一種十分信任的目光看著我。
我長長地吸了一口氣。抬起頭,一字一句地說道:“全部回去,一個人也不要留下。”
“那回去之后呢?”疆土問道。
我望著眾人的眼睛,笑著說道:“安安心心練級,盡可能地團結好自己的兄弟,等待機會重來。”
“那要等到什么時候?”刑天問道,其他幾個人也都是這個意思。
“不用太久的。”我轉過頭,望著窗外的流云,緩緩地說道:“攻城地NPC等級雖然不斷提升,但我相信總會有個頭的。如果當我們的等級已經到了那個底限的時候,再一舉攻入這里,你們說結果會不會不一樣了呢?”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凌云點頭說道:“你是說,在達到那個水平之前,我們暫時不參加守護之戰。就算參加了,而且贏了,我們也不要到東方大陸來。直到我們真正有那個實力的時候,再一舉把這里攻下,建立屬于我們自己的地盤。”
“對。”我笑道:“你們想想看,有誰開啟了方舟之后不會想到東方大陸來,又有誰有能力在這個時候在東方大陸立足。當他們反反復復地往來于兩片大陸的時候,我們的等級或許已經超出他們老遠了。”
“你的決定還真夠大膽。”不知什么時候,天之傷從門外走了進來,對我說道:“冬隱,我一向都佩服你看人看事的眼光,這一次你作出這樣的決定的確是正確的,因為惡魔之家馬上就要頂不住了。”
“什么?”刑天大聲問道:“我剛進來的時候不是已經把那些道士打退了嗎,怎么這么快就有第二輪攻擊了。再怎么樣他們也該要恢復一陣子吧?”
“不是那些道士。”跟著進來的末日血神也說道:“這次來的是東方大陸的新種族——鬼族。”
夕陽剛剛落到地平線的那一端,一陣陰風吹過,地面散發的余溫在瞬間變成了冰冷。
屹立在東方大陸上的惡魔之家,其實只不過是一座由占領下來地小城鎮改建的。眼下。它正被數不清的惡鬼包圍,沖天的怨氣幾乎把天都染成了黑色。
我站在這座經過無數次戰斗而變得千瘡百孔地箭塔上,冷冷地注視著下面那群面目猙獰的鬼怪。
青面獠牙、渾身赤紅、手持盾牌鏈錘的鬼弈,就像螞蟻般地爬滿了整個城墻。地上留下的玩家們的尸體。被它們啃得四肢不全、腸流滿地。它們是這只隊伍里最低等的鬼族士兵,腦子里沒有任何思維,他們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殺。
殺!殺!殺!
他們要殺的不僅僅是我們這些來自西方的玩家,還包括所有擋在他們前面的一切生物。
四處游蕩地風忙碌地修復著門口的四個機關,他已經是這次前來的玩家之中唯一僅存地高級機關師,可是越來越多的機關炮與投石弩被破壞。他只有一雙手,而且在材料緊缺的情況下,他已經顯得無能為力了。
一道火光自天空中炸開,黑色的碎片四處飛濺。無數人影傾刻間化為污有。又一頭機械飛龍被打了下來,上面乘載的幾百名法師連最后一個法術都沒來得及吟唱完畢,就被炸了個灰飛煙滅。
遠處一座低矮地山丘上。黑色魅影般的怨魂那一雙雙閃爍著邪惡光芒的眼睛正冷冷地注視著這里發生地一切。他們是鬼族的魔法師,或許說法不同,但是他們的遠距離攻擊甚至已經超出了我們最好的弓箭手的攻擊范圍。
不能再等了,再這樣下去,我們根本不可能守得住這座防御并不健全的城市。這里不是我在龍之故鄉的惡魔領地。這里沒有精靈族或者龍族的守護,一但失守,留在這里的所有玩家就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下降一級。退回西方大陸,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再次來到這個地方;一個是掉回零級,在這片陌生地天地下重頭開始。與其被動地等待那個結局,我到不如主動退回去,至少,我們大家都不用降一級,對于今后的發展更加有利。
“凌云,不能再等了。”我從箭塔上一躍而下,沖著死死抵在城門上的凌云喊道:“你馬上帶所有人離開這里。我已經叫風子去開啟方舟了。只要離開了這里,大家就安全了。再這么死撐下去,所有人都得跟著玩兒完。”
“你是對的。”凌云的肩膀用力地撐在城門上,透過門上的縫隙,我已經可以看到外面那些染滿血污、令人惡心的嘴臉。他抽回長劍,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喘著氣說道:“可是我這里的人要是走了,那些惡鬼馬上就會沖進來。你叫天劍跟星晴嫂子他們先走,我跟疆土在這里斷后。”
“就是。”疆土的臉被鬼弈抓去一大片肉,此時看起來血肉模糊,幾乎可以見到森森白骨。他的一只眼睛已經完全看不見東西了,但他手中的炎龍刀還在,身上每一塊鼓起的肌肉仿佛都在訴說著他的決心:“冬隱,你帶著兄弟們先走吧,這里有我跟凌云就行了。我身邊的這群兄弟,不管是現實還是在游戲城都跟了我這么多年,我們一早就決心同生共死,所以…”
“我是這里的最高指揮官,所以你們都別給我羅嗦,全部退回到方舟那邊去!”我大聲吼道,一把抓起疆土的衣領:“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連血神跟蕓蕓這樣的祭祀都沒辦法治好你的傷,你以為你還可以撐得住多久!你以為你的犧牲我會很感動嗎?做夢!要是還當我是兄弟,就給我馬上走!等回到西方世界,你想要怎么逞強我都不攔你。”
凌云看了一眼疆土,他臉上的傷也的確是太駭人了,而且加持了詛咒的傷口,連末日血神跟蕓蕓這樣的高級祭祀也毫無辦法。其他兄弟或多或少也受了同樣的傷,面對鬼族的這一仗,不管是心理上還是生理上都給人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傷痛。
“可是小隱。”凌云說道:“如果我們這一走,城門馬上就會被攻破。到時候別說是我們,就是其他兄弟一個也走不了。所以你不用再勸了,帶著星晴嫂子,還有那些娘子軍們先走吧。不過就是掉個一級,我的人還承受得起。”
“我們不走。”正說著,蕓蕓帶著血色的一幫娘子軍走了過來,而她身后的清絲百合對我說道:“隱為者,雖然我們以前有過一些過節,但是自從和你真正認識之后,我發現你是一個顧全大局,而且處處為他人著想的好男人。但是你也要知道,我們女人不是隨時需要人保護的對象。無邊在臨死之前曾交待過我,無論如何,我一定要同疆土大哥戰斗到最后。我答應了他,也答應了其他姐妹,如果你叫我們就這么回去,你叫我拿什么臉來面對他們,叫我…”
“夠了!你們都不要再說了!”我大聲打斷清幽百合的話,一把拉起蕓蕓的手,認真地對她說道:“蕓蕓,聽我的話,帶著你的部下全部離開。你看看守在城門口這些男人,他們可是為了你們才堅持戰斗在這里,如果你們不肯走,他們又怎么肯安心離去。你不僅僅是我的妻子,而且也是血色聯盟的一幫之主。我沒有看不起你們娘子軍的意思,但你們卻是剩下這些兄弟們心中的希望與精神支柱。我說過,這一次撤回去,只是為了保存實力,無謂地在這里降上一級,最后結果還是一樣的,又何苦去做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說著,我把頭轉向清幽百合,低聲說道:“你先走,我有辦法叫疆土安全離開,不會讓你沒辦法跟無邊交待,畢竟無邊和疆土也是我最好的兄弟。”
清幽百合抬起頭看了我一眼,知道我已做下決定,猶豫著還要不要堅持下去,蕓蕓卻突然說道:“好,阿羽,我這就帶所有人走。”
她深情地看著我,認真地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我們的人不走的話,可能這里的兄弟們一個也不肯走。為了讓你們沒有后顧之憂,我這就帶所有人離開。不過你也要答應我,安全地回到我的身邊,我等著你。”
我緊緊地擁住蕓蕓,閉上眼睛說道:“我答應你。”
然后,我用力地推開她,只怕一個不舍我又會忍不住后悔。這個時候,為了讓更多的人能夠安全離開,我已經做出了最后的決定。
我沖凌云使了個眼色,開著潛行摸到疆土的身后,一記伏擊砸向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