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絕望和更大的絕望
從前這個世界上存在著兩棵樹…一顆象征著生，一顆象征著死，所有生靈的靈魂自生之樹中誕生，最終歸于死之樹…
這兩棵樹又連接著彼此，形成了一個完美的閉環，生命就是如此循環著…
但是那些不明白生命循環之真理的生靈們將一切美好的贊歌獻給生之樹，將一切對生的恐懼與厭惡拋給死之樹。
對生的渴望和對死的畏懼，這幾乎是所有生靈的本能，但這種情緒對生與死本身卻是不公平的。
開始與終結只不過是生命循環的兩個節點而已，并不帶有任何的善意或惡意。
當然，生與死的樹也并不在意那些生靈的贊美或咒罵，因為那對他們并沒有任何的意義…
真正有意義的，是諸多生命的靈魂在生與死的循環之中留在樹中的東西。
在那個蠻荒的時代，別說人類，幾乎沒有什么生命是可以壽終正寢的，死亡就是一件必然帶來痛苦的事情。
因此，那些死去的生靈將這些殘留在靈魂中的痛苦帶向了死之樹，死之樹感受著這蕓蕓眾生的痛苦，它對此感同身受…它開始憐憫那些在生死的循環中不斷重復著痛苦的生靈，它開始認為，自己和生之樹的存在就是為了折磨這些可憐的生靈，為了讓他們在名為生命的循環中不斷的承受痛苦…
終于有一天，它無法在忍受這種內疚與折磨，它不在將那些滌凈的靈魂送給生之樹，只有它斬斷了生命的循環，就不會再有生命降生，他們就不必在感受痛苦的死亡，他們將永遠保持在潔凈而安寧的狀態…
也是從那一天開始，這個世上再也沒有任何一個生命降生。
但死之樹畢竟只是接納死者的靈魂，并將其滌靜然后送給生之樹的一環，它可不是什么儲存靈魂的東西，越來越多的靈魂積壓在它的身軀之中，它開始膨脹，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最后…它那膨脹的身軀還是無法承載日益增多的靈魂，一些靈魂從她的身軀之中被擠了出來，這些靈魂在死之樹上結出了果實，在死之樹上強行完成了誕生…
生命再一次形成了閉環，繞開了生之樹，由死之樹上完成了生命的循環…
而這些新誕生的生命不知道是因為循環出了問題還是因為死之樹的愿望，這些生命擁有了永恒的生命，他們脫離了原本的循環，建立了一個新的，更加完美的循環。
他們不再需要進食，不再需要睡眠，生命永遠的保持在他們誕生的瞬間，死亡也只是讓其回歸死之樹，可以毫無痛苦的復生。
就這樣，一種全新的生命形態…魔物誕生了！死之樹喜出望外，它終于找到了問題的解決方案，她開始想方設法的，將這世上所有的生靈都納入自己的懷中，讓他們成為魔物，讓他們擺脫生死循環的痛苦！
那些弱小的生靈毫無疑問，全都投入了死之樹的懷抱，因為生命對他們來說就是痛苦的，自誕生一來就注定了要成為其他生命的盤中餐，這種可悲的生命…不值得任何留戀，牛、羊、哥布林等等等等。
但那些長有尖牙利爪的掠食者卻不這么想，他們拒絕了死之樹的邀請…
死之樹就像一位耐心的母親，一位嚴苛的母親一樣…她對那些叛逆的孩子施以嚴懲，那些原本弱小的生靈在死之樹的懷中變成了魔物，他們開始擁有力量，而且悍不畏死，因為它們本來就不會真正的死亡。
而這些魔物在死之樹的驅使之下向那些不肯屈從的生靈發起了進攻，勢要讓他們也感受生命的痛苦…
毫無疑問，其結果是不言而喻的，幾乎所有的生命都敗給了無窮無盡…根本殺不完的魔物，他們最終也成為了魔物的一份子…
直到最后，幾乎所有的生命都向死之樹屈服，除了人類…
不同于其他生靈，人類可以說是生之樹與死之樹的長子。稱其為萬靈之長也不為過，人類擁有智慧，人類擁有抗爭的精神，人類擁有堅韌不拔的意志！
無論死之樹派遣多少魔物進攻人類，人類都在哪位偉大的國王的帶領之下堅持了下來，他們從不曾屈服，他們拒絕擁抱那永恒的…不再痛苦的生命！
但這一切的背后，其實是人類的傲慢，若人類能將其他生靈端上餐桌，能享用它們的血肉，人類還會愿意屈尊，與其他生靈平起平坐嗎？
那位強大且傲慢的國王第一個不愿意，他將其視為羞辱，對死之樹送來的永生嗤之以鼻，并且勢要擊破世上所有的魔物！
不止如此，他還對那些效忠于他，受他庇護的人民宣揚，魔物便是邪惡，魔物便是不共戴天之敵的理念，徹底絕了人類投入死之樹懷抱的最后一絲希望…
死之樹…愛著每一個生靈，它自然是不會希望將人類徹底消滅，它只是想要人類明白生命的痛苦，然后投身于永恒的生命。
就好像看著子女誤入歧途的母親一般，死之樹多么希望人類這個驕傲的長子能夠低頭認錯啊…
女王用她輕柔而平淡的聲音為加拉爾講述了一個波瀾壯闊的故事，而這故事是多么的絕望啊…
女王所言，加拉爾見識過那些魔物可怕的再生能力，就像雜草一樣，砍掉多少就能長出多少，這些可怕的魔物若是想滅絕人類…他們完全可以做到！
別說四百年前的人類了，就算是現在…就算是現在墻高墻厚兵強馬壯的人類王國，在永遠也殺不完，永遠也殺不盡的魔物面前也顯得是那么的可悲而渺小。
看著陷入沉默的加拉爾，女王面露欣喜之色，繼續開口說道“拋下傲慢，拋下你所堅持的錯誤理念吧！你要明白…將人類引入深淵，與其他的生靈一同，投身于那偉大的懷抱，這才是真正的為了人類好，只有這樣，人類才有未來。因為誰也不知道深淵中扎根的死之樹還有多少耐心，還能容忍人類的傲慢與叛逆多久？”
一邊說著話，女王再一次來到了加拉爾的身邊，伸出手輕撫著加拉爾的面龐，柔聲呢喃道“你與你的大哥不同，他之所以投身于我們的事業，只是因為祖先的遺澤，他沒有自己的選擇，而你…你所選擇的一切是發自內心的，為了那些簇擁在我們身邊的人民。所以你更適合成為這場祭奠的祭祀！”
“妹妹…”加拉爾突然張開嘴唇，聲若蚊蠅的說道。
看著動搖了的加拉爾，女王耐心的問道“艾爾莎怎么了？”
“艾爾莎是祭品…對吧！”
看著目光灼灼的加拉爾，女王輕輕的點了點頭說道“沒錯，你的妹妹艾爾莎就是這場祭祀的祭品…我們失去了一次機會，若想要重新獲得投身于深淵的機會，我們必須向死之樹獻上祭品，那祭品便是我們的傲慢與叛逆，你的妹妹…是這四百年中唯一一個符合這個要求的王族，也是我們唯一的選擇。”
“簡直是荒謬！”
“荒謬嗎？看看你死不瞑目的大哥，然后好好想想，你剛才的所作所為到底有什么不同…”
黃金為了將人類引入他們認為對人類更好的深淵中，決定犧牲艾爾莎，而加拉爾之前為了防止這一切的發生殺死了他的大哥，理由也是…為了人類好，這其實并沒有什么本質上的不同。
都是為了各自的理念，犧牲與自己信念不同的人，他又怎么好意思說黃金的所作所為是荒謬的呢？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加拉爾將心中的某些異樣情緒壓了下去，隨后目光堅定的看著自己的母親說道“很遺憾，可能要讓母親您失望了，我并不準備因為這一席話而背叛我原本的理念。”
聽到這話，女王并沒有表現出失望的神色，反倒是微笑著點了點頭說道“我當然知道，你是我的孩子，你的堅定繼承自你的父親…但是我也知道，你是一個心軟的孩子，若你見證了生命的悲痛，若你知曉了一意孤行必將帶來的毀滅，你會認同的…我對你有信心！我們在深淵的懷抱中再見”
說完話，這位突然出現的女王沖著加拉爾輕輕搖了搖手臂，隨即化作一縷青煙消失在了加拉爾的視線之中，仿佛從來都不曾存在一般…
確實從來不曾存在，腳下的地板上流淌著大王子的鮮血，就在之前女王所在的地方，而在女王行進過的道路上卻沒有留下任何的腳印…那女王就像是一縷幽魂！
但那繞開了利劍與盔甲的觸感卻是那么的真實…
加拉爾有些茫然，他不知道那些深紅的瘋子還有自己的母親和兄長對自己做了什么，但是他知道，現在自己的狀態實在是有些不對勁…
自己不是什么醫生，對于深紅和黃金的了解也沒有那么深，要不然等離開之后，問問其他人，看他們有什么見解吧 這個想法剛剛出現在加拉爾的腦海之中，就被他自己給否決了。
不知道為何，加拉爾突然不想讓其他人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態，而他給自己的理由是…不該讓必將拯救世界的艾爾莎分心關心自己和已經死去的母親和哥哥。她應該更加專心的面對他們的敵人，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