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嘶——生肉被灼燒不止會傳來焦糊的味道,還有撕心裂肺的聲響。
跟薛貴在電影上聽見的聲音很像。就像將燒紅的火鉗放入水中,直冒熱氣。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左臉下方的板牙被咬碎。咬碎了兩顆。
一次灼燒他勉強承受得住。但當第二次降臨時,他只覺得靈魂被徹底剝離出去。
“唔——”
薛貴那張被鮮血染紅的臉龐變得青一陣紫一陣。雙掌死死地抓著真皮靠墊。
靠墊已經被他撕裂,雙腿也因為過分的緊繃而痙攣、間歇性顫抖。口中更是不停地冒出血水。那是咬碎板牙涌出來的。
撲哧!
寧姑手腕沉穩地第五次按下。
將最后一道流血的傷口封住,寧姑微微抬頭,見薛貴的臉龐扭曲得變形。她那張安靜如山的臉龐上浮現一抹意外的微笑:“你居然沒疼死。”
她的口齒比想象中清晰。并不像多年不曾講話的女人。
薛貴瞥一眼滿身焦糊的自己,呼吸微弱而紊亂地說道:“能給我放一首歌嗎?”
“什么?”
“約定。”薛貴奄奄一息。“周惠唱的。”
寧姑的車技不算太好,但也不差。屬于勉強可以在高速上飆飆車的主兒。副駕上躺著閉眼的薛貴。她不知道薛貴是否真的撐得住。但她做了最后努力。
任由薛貴流血去醫院。他必死無疑。
幫他先處理流血的傷口,再駕車送他去醫院。
活命的機會稍微大一些。
當然,前提是扛得住那堪比酷刑的灼燒。
還好。薛貴跟白老爺子的評價一樣。足夠硬氣。撐住了,也扛下來了。
他現在還有一口氣維系著。胸藏一顆不死的心。
可別說寧姑,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撐住。
他能做的,便是等待。等待救治。
“遠處的鐘聲回蕩在雨里,我們在屋檐底下牽手聽。
幻想教堂里頭那場婚禮,是為祝福我倆而舉行。
一路從泥濘走到了美景,習慣在彼此眼中找勇氣。
累到無力總會想吻你,才能忘了情路艱辛。
你我約定,難過的往事不許提。
也答應永遠都不讓對方擔心。
要做快樂的自己,照顧自己。
就算某天一個人孤寂。
你我約定,一爭吵很快要喊停。
也說好沒有秘密彼此很透明。
我會好好的愛你,傻傻愛你。
不去計較公平不公平…”
寧姑是一個沒有娛樂的女人。
她這一生極少離開薛家。為數不多的幾次出門都是為了姓林的。所以她不認識明星,也不知道燕京有多少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
她沒聽過這首歌,也不知道這首歌究竟在唱什么。更不知道為什么薛貴快死了,還要聽這首歌。
薛貴為什么要聽?
其實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不。他并不是完全不知道。至少,這首歌陪伴了薛貴的三年高中。
那會兒,薛貴特別喜歡聽這首歌。不因為這首歌的美好歌詞,不因為演唱者的甜美嗓音。只因為那份感覺。
一個人喜歡一個人一首歌是不需要太多理由的。有感覺,就喜歡了。
而一個人的記憶,可以通過很多東西來承載。
譬如一個多愁善感的女孩。她二十歲到二十五歲的那段記憶,也許只需要思戀她那段歲月的初戀男友,便可以完美無缺地印入腦海。
而薛貴高中三年的記憶,便可以通過這首歌。
每次聽這首歌。高中三年的畫面便會不由自主地浮現腦海。根本不需要去絞盡腦汁地尋覓。
薛貴的高中是平淡的。但不平凡。至少對他的高中同學來說,他的高中生涯輝煌而璀璨。
不是有人說過。青春是帥哥和美女才能擁有的嗎?
窮矮搓?
用功讀書去吧…
讀高中的時候,只差一步便被薛家姑姑調教到成熟男人區域的薛貴渴望收獲一份純美的愛情。在他還算青澀的年華。
不求純潔無暇,能兩小無猜就圓滿了。
但他等了三年也沒等到一份勉強稱得上戀愛的東西。
不是他長的不夠帥,不夠有錢。
相反。正是因為他太帥,太有錢。導致他的生活永遠無法簡單。
環境不再簡單,人如何簡單?
這世上有幾個姓董?有幾個叫董小婉?
上了大學,薛貴徹底變成另外一個人。離他心中的初戀也越來越遠。
二十五歲后,他已決定在未來找個臉蛋不差,身材不差,家庭背景不差的女人結婚。即便薛家姑姑臭不要臉地為了家族的利益讓他去聯姻。叛逆且崇尚自由的薛貴也不由有任何疑問。
這個可怕的社會,總有些男人還沒碰到初戀,就絕戀了。
駕車的寧姑微微偏頭,發現薛貴安靜而寧和地歪著頭,垂著眸,臉上是血,血上帶笑。一股不詳的預感侵襲心頭。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車速!
一盞茶杯猛地摔在潔白的地板上。薛白綾豁然起身,那狐媚子濃郁的美眸中浮現濃密殺機。目光冷厲地盯著書桌前面的木青,顫聲道:“給我查!掘地三尺也要查出誰是幕后黑手!查不出來,就把所有嫌疑人揪出來!”
木青沉穩地點頭:“是。大小姐。”
薛白綾渾身輕微顫抖著。
哪怕當初在號稱“地球上最后的天堂”的馬爾代夫上被當面刺殺,她也不曾如此情緒激動。
薛貴!
薛家唯一的男丁!
他若死了。自己該怎么辦?薛家該怎么辦?
薛貴可以廢材一輩子。她也可以替薛貴扛薛家扛一輩子。但他絕對不能死!
哪怕是林澤拖累薛貴。她也有一輩子不原諒林澤的決心!
在她心中。排在第一位的永遠是薛貴!
可現在,他被十幾個忽然冒出來的歐洲殺手刺成重傷。從深夜搶救到凌晨五點也沒能脫離危險期。薛白綾一生中首次如此憤怒。怒火中燒!
換了簡單的衣服,薛白綾陰沉著臉從臥室走出來。
“大小姐。”木青站在門口。“你要出去?”
薛白綾情緒極為暴躁,并未回答。只是徑直往外面走去。
“現在外面很危險。”木青跟了上去。
薛白綾猛地回頭,雙眸中蘊含殺機。
此刻,即便是她最信任的心腹保鏢,也無法獲取她半點耐心。
“不止是少爺。燕京還有幾個人被暗殺。”木青面露一絲慶幸。“除了少爺無一生還。”
“一分鐘內,替我備好車。”
薛白綾寒入骨髓地厲聲道:“別逼我打斷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