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十四章手術成功!
夏書竹很勇敢。勇敢到連她自己都不相信。
但這種時候,她若不勇敢,誰能替她堅強?
人不能任何時候都依靠別人。哪怕是再有錢,在有權的家里的孩子。也不可能所有事兒都靠家里。否則,和廢人有什么區別?
不——凡事都靠別人的人,根本不可能生存下去。
現在的夏書竹,只能靠自己度過這一關。雖然她已經被病痛折磨得痛不欲生。雖然她已化療得頻繁掉頭發,臉色也越來越難看。可她只有堅持,只能自己給自己打氣。除了她自己,誰都無法真的給予她幫助。
她知道。父母在等待自己康復。林澤在心里默默地為自己祈禱。那幫學生——也在等自己回國。她不能有事兒,絕對不能有事兒。
更何況,她要活下去,并不需要奇跡。只需要自己的堅強,只需要配合醫生的治療。只需要——擁有求生的意志。她是有很大機會走上正常人的生活軌道的!
化療之后,便是骨髓移植。在移植前,林澤默默地守在夏書竹身邊。她沒睡時,林澤陪她說話,逗她開心。她睡時,林澤溫柔地凝視著夏書竹那張怎么都談不上明媚動人的臉蛋。心中卻酸痛無比。
在林澤這一生中,他大部分時間在痛快地活。大紅衣的失蹤曾讓他墮落過半年。但過了那半年,他的情緒便漸漸穩定下來。縱使偶爾會破開那塵封的記憶。可他終究會很努力地克制自己的情緒。而除了大紅衣,他再沒真的感到無力過。
缺錢?他根本不在乎!
缺睡眠?生來何必多睡,死后自會長眠!
缺存在感?他不需要那沽名釣譽的玩意兒!
他和戰歌狂一樣,活得瀟灑不羈。從不為自己的過往黯然神傷。從為沒有不滿自己的現狀。從來不擔憂自己的將來會如何。可現在——他真的感受到了無力!
無力到了極致!
眼看著夏書竹一天天虛弱下去,眼看著夏書竹化療后吃不下睡不著。吃什么吐什么,晚上時常在睡夢中痛醒。他能做的,只是僅僅握住她干瘦的手臂,做無力的安撫。
這種滋味實在太難受,太折磨人!
他本是一個標準的悲觀主義者。可這一次,他一次都不敢去深想若是夏書竹治不好。該怎么辦。
治不好?
不能!不行!不允許!
她怎么會治不好,怎么能治不好?夏書竹一定會好的,一定會!
咯吱。
林澤推開了夏書竹父母休息的房間。甫一進去,便瞧見滿面憔悴,雙眼紅腫的兩人。
沒敢過分提夏書竹的事兒,林澤將飯盒放在餐桌上。強擠出一絲寬慰的笑容:“叔叔阿姨,吃飯吧。醫生已經開始著手準備了。”
兩人的吃住一直由林澤負責。他一天有大部分時間陪著夏書竹,另外少部分時間,則是安撫叔叔阿姨。這段日子,林澤每天的睡眠不超過三個鐘頭。縱使身體強健如他,也頗有些吃不消。人瘦了。眼眶也凹陷了進去。甚至連本就有些病態白的臉色,也顯得有些難看。
但他知道,他不能倒下。他若倒了。夏書竹怎么辦?叔叔阿姨怎么辦?
將飯菜擺放出來。夏慶元夫妻便緩步走了過來。瞧著林澤這副模樣。夏慶元神情動容地握住林澤的手臂:“小林。你去好好睡一覺吧。這段時間你累得不輕。再不好好睡一覺。真的會垮掉的。”
夏母也在一旁頻頻點頭。、她起初并不看好林澤。她是有一定優越感的知識分子,她認為自己的女兒應該交給儒雅優秀的才子。而不是一個粗魯流里流氣的不羈青年。但隨著深入的接觸,她慢慢發現了林澤的好。林澤的體貼。直至女兒重病。她才徹底認準林澤。
這年頭,有幾個年輕人能如此有情有義?
只是女朋友啊!
就算是老婆,也不乏大難臨頭各自飛的例子。
自己跟老頭子擔心女兒,心疼女兒。他不擔心不心疼嗎?
恐怕更甚!
可這段日子,他根本沒睡過一天好覺。每天都在女兒的病房與自己休息的地方兩邊跑。還要聯絡醫生,與醫生探討接下來的治療。除此之外,他還要來安撫自己與老頭子。他臉上的笑容,到底有多沉重,多辛酸?
他怎么笑得出來?他哪里有心情笑?
可他面對自己時,一直在笑。安撫地笑,安慰地笑。生怕自己看不到他的笑,就擔心女兒的病情。
夏母頭一次走上去,握住林澤那粗糙的大手。感激道:“小林。阿姨以前對你不好。你不會怪阿姨吧?”
“怎么會呢。”林澤忙不迭搖頭。擠出一個笑容。“阿姨擔心女兒是正常的。換做我,也會把自己的孩子守得死死的。不會讓自己的孩子受到哪怕一點傷害。”
夏母眼含熱淚,感恩道:“那就好。那就好——”
“你們快些吃吧。等小夏好了,還需要你們照顧她呢,”林澤尷尬地撓了撓頭,說道。“我是個粗人,總是怕把小夏哪里弄疼。”
兩位老人家輕輕點頭,拉著林澤一起吃飯。
林澤也沒吃,但他實在沒什么胃口。卻又不能拒絕兩位老人家的好意。便味同嚼蠟地陪著兩人吃了一點。吃過午餐,林澤便安撫兩位老人家睡一會,輕輕退出了房間。
咔嚓。
甫一關上房門,林澤便瞧見了站在門口的陳玲。
“來啦?”林澤聲音有些沙啞地問道。
陳玲卻沒出聲,只是怔怔地盯著他。一瞬不瞬,臉上有些復雜,眼眸中寫滿心疼之色。
“你多久沒睡了?”陳玲輕聲問道。
林澤聞言,先是轉了轉眼珠子,旋即扳動手指道:“四十六小時。”
“你瘋了?”陳玲音量猛地加大。“你這么不吃不喝,會死的!”
“放心。就我這壯得跟牛似的身體。哪這么容易死。”林澤搖頭說道。
“去睡一會吧!”陳玲口吻一軟,輕聲說道。“再不睡。你真的會撐不住的。”
“睡不著。”林澤徐步走到安全通道。啪嗒點了一支煙,慢悠悠地吸了兩口。“真的睡不著。”
“那也要睡。以你現在這樣的狀態,是很容易猝死的!這一點,你比我更清楚!”陳玲心疼地走到他跟前,雙眸微紅地盯著林澤,軟語道。“求求你,去睡一會兒吧。我幫你看著夏書竹,等結果出來了,我第一時間告訴你。好嗎?”
“不行。”林澤彈了彈煙灰,氣息有些虛弱地說道。“萬一她需要我怎么辦?萬一她想見我。而我不在怎么辦?萬一——不行。我抽一根煙就精神了。”
陳玲哪里聞不到他一身煙味?
她去收拾林澤休息的房間時。看見的是滿眼的咖啡杯。而那些盒飯,每一盒都只吃了幾口便剩下了。他吃不下。便靠抽煙喝咖啡頂著。她從護士那兒得知,林澤每天的睡眠不足三個鐘頭。而最近幾天,在為夏書竹著手準備移植骨髓的時刻。他更是連續兩天不眠不休了。
他這樣做,難道真的不怕死嗎?
陳玲熱淚盈眶,見林澤坐在階梯上。也是走過去,坐在了他的旁邊。微微偏頭,柔聲說道:“我知道你很擔心,也知道你怕小夏出什么狀況。可是你這樣沒日沒夜地等,能為結果帶來什么作用?不能的。你這是在折磨自己。對小夏的病情一點幫助都沒有!”
“林澤。我希望你好好想一想。”陳玲說道。
“別說了。等小夏骨髓移植成功。我就去睡覺。”林澤搖搖頭。
“失敗了呢!?”陳玲誅心地問道。“如果她移植失敗,你是不是就不睡覺——啪!”
安靜幽謐的安全通道。響起了一記清脆的巴掌聲。
林澤一巴掌抽得陳玲嘴角溢出鮮血。他那漆黑疲憊的眼眸卻是憤怒無匹地怒視陳玲:“一定會成功!不可能不成功!你不要胡說!不許胡說!”
陳玲捂住紅腫的臉龐,表情卻并未多大變化。沒因為林澤這一巴掌生氣。也沒因為這一巴掌動怒。
她知道。自己觸碰了林澤的底線。這是他一直不敢想,也無法面對的結果。
夏書竹的移植若是失敗了。該怎么辦?、林澤不敢想。陳玲幫他開口。
她說了。也被打了。
她沒有哭,也不覺得委屈。她只是羨慕夏書竹。羨慕林澤為夏書竹所做的一切。
她一直相信自己的眼光。她認定了林澤這個男人。就知道他是個好男人。夏書竹這件事兒,讓陳玲得到了結果。
林澤抽了她一巴掌,迅即便是懊惱地扯著黑發。滿面痛苦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打你。”
“我從來不覺得打女人的男人不是好男人。”陳玲凄涼地笑道。
“對不起。對不起——”林澤情緒瀕臨崩潰。
陳玲抱住他的肩膀,將那火辣辣的臉頰貼在他的肩膀上。一字字說道:“沒關系。是我說錯話。活該你打。你要等,那我陪你等。等到小夏成功的消息。”
林澤神色混亂,迷離而茫然地點點頭:“謝謝。”
陳玲下樓買了兩杯咖啡。又給林澤買了一包煙。
她沒喝,卻陪著林澤點了一根煙。
咖啡是給林澤提神的。她知道林澤現在已困到崩潰邊緣了。
也許兩天不睡對林澤而言并不算太難以接受的事兒。可這幾個月承受的巨大壓力,以及埋藏在心里的痛苦。終于要將這個鐵人摧毀了。
陳玲心疼他。卻不敢再勸。
她知道林澤不會去睡,沒有夏書竹的好消息。他睡不著。哪怕困到崩潰,他也不會去睡。
瞧著這個男人蒼白虛弱的側臉,陳玲深吸一口香煙,靜默地陪著他。
啪啦!、通道門被推開。一名身穿制服的護士沖林澤興奮地說道:“林先生,夏小姐手術成功了!”
林澤聞言,身軀猛地一顫。手中咖啡摔落在地,卻是沒有起身。
護士很奇怪。對林澤的反應很不能理解。
她對林澤實在太熟悉了。哪有病人家屬像他這樣瘋狂的?根本就是不眠不休地照顧病人。照顧病人的父母。她知道,林澤只是病人的男朋友。連父母都沒做到的事兒,男朋友做到了。護士偶爾甚至會想若是自己能找一個這樣的男朋友,該多好?
可現在呢?
他不是應該高興地跳起來嗎?
他不是應該——他怎么坐在地上一動不動?他在想什么?
陳玲臉上浮現濃濃的定心,看向林澤,卻發現這個只流血不流淚的男人竟是淚流滿面。正欲說什么,這個男人竟是抱著她失聲痛哭起來。
“成功了——終于成功了。”
“我好擔心會失敗。我好怕會失敗。我好怕治不好她,我好怕——”
“她終于成功了。她終于可以活下去了。她終于——”
林澤忽然沒了聲音。竟是軟軟地伏在陳玲的肩膀上暈厥過去。
“林澤!”
陳玲擔憂萬分地呼喊。卻哪里還叫得醒精神崩潰的林澤?
病房里。
夏慶元夫妻喜悅又欣慰的坐在床邊,安靜地盯著病床上枯瘦的夏書竹。他們心疼女兒,又為女兒感到欣慰。
折騰了數個月,女兒終于移植成功了。這對他們而言已是老天賜予的最大恩賜。這一刻,他們覺得什么都不重要了。也什么都不需要。只要女兒沒事,他們便放心了。
“嗯——”
夏書竹緩緩睜開無神的美眸,映入眼簾的卻不是她以為會看見的林澤。而是殷切等待她醒來的父母。
甫一瞧見父母,夏書竹便略有些意外地說道:“爸——媽,你們怎么來啦?”
“孩子,你終于醒了!”
夏母緊緊握住女兒的手心,哽咽道:“你知不知道,媽這段時間都快被嚇死了。你要是不醒,媽也不活了。”
夏慶元忙攬住妻子的肩膀,說道:“別胡說八道。女兒已經成功了。等得到臨床確診,便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啦。”
夏母重重點頭,淚水卻忍不住滾落下來。
這段日子,是她這輩子最難熬的。她寧愿得病的是自己,也不希望女兒受這種折磨。
夏書竹亦是輕聲安撫母親:“媽,您別擔心了。我沒事兒了。再進行一段時間的檢查,我就可以出院啦。”
“對,對!等出院了。咱們就回家。媽給你做一桌你最喜歡吃的飯菜!”夏母說道。
“嗯。”夏書竹輕輕點頭,無神的雙眼浮現一絲迷惑,輕聲問道。“爸,媽,你們看到林澤了嗎?他怎么沒有來?他是不是不知道呀?你們快去跟他說吧。免得他還為我擔心。”
她一問,夏慶元便表情動容地坐在了床邊,握住女兒枯瘦的小手道:“女兒。小林知道你成功了。”
“那他怎么沒有來?”夏書竹有些心虛地問道。
“因為他——”夏慶元斷斷續續地說道。“女兒,給你準備骨髓移植的這幾天,他一直沒有睡覺。總是在為你的事兒忙前忙后。不止如此,還要照顧我們兩個老家伙。所以在確認你的手術成功后,他就支撐不住,暈倒了。”
“暈倒!?”夏書竹身軀一顫。
“女兒你別擔心。別傷了自己的身子。”夏慶元忙不迭安撫夏書竹。“醫生說他只是勞累過度。休息幾天就好了。”
然后,夏慶元夫妻又將林澤這段日子的所作所為轉達給夏書竹聽。甚至將兩人早早就來到美國的事兒告訴了夏書竹。
夏書竹聽完。卻是滿臉熱淚,視線模糊地望向自己的父母,哽咽道:“爸,媽,你們現在總算相信女兒沒有選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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