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陳逸飛手腕上的手銬被解開,譚局長略顯尷尬地搓手道:“陳少,實在對不住。”
“是我對不住才是。”陳逸飛抖了抖有些發酸的手臂,微笑道,“該怎么辦就怎么辦,不用為難。”
譚局長聞言,不由愣了愣,但迅即便明白過來。
以陳家掌舵人的手腕,別說自己不愿也不敢動他,即便敢,也是自尋死路,陳逸飛說出這番話,實際是不希望自己難做,畢竟,他鬧的事兒不小,若自己再刻意去姑息,難以向外界交代,而自己的底蘊實在經不起外界的推敲質疑,所以陳逸飛才會這般說。
而事實上呢。
譚局長知道陳逸飛是打算從高層著手,哪怕自己名義上義正言辭地評判陳逸飛的惡劣行為,上面也不會真的對陳逸飛如何。
心念至此,譚局長心中感慨萬分,這個年輕人,處事風格當真圓潤到極致啊,哪怕是自己這么個在燕京說不上太大話的小人物,他也愿意真心對待,難怪被評價為繼韓鎮北之后最優秀的燕京公子哥,著實有過人之處。
恭敬地送陳逸飛進了一間房休息,之后便忙活著為陳逸飛準備下午茶,自己則全程陪伴在房間內,跟這位燕京大少閑聊。
半個中途的聊天中,譚局長對這位陳少更是欽佩萬分,不到三十歲,卻各個領域都深諳如斯,讓人跌碎眼鏡。
“陳少,之前我沒什么機會跟您聊天,想不到初次聊天便是這樣的場合,但不得不說,您的見識實在讓我大開眼界。”譚局長衷心道。
“譚局長客氣了。”陳逸飛微笑道,“譚局長在jǐng界系統當值多年,同樣有許多值得我學習的地方。”
“陳少太過謙了,我這點微末道行,哪兒入的了譚局長眼界。”譚局長這般說著,心中卻大為舒爽,暗忖著自個兒怎么也得在今兒的事上為陳少出點力。
不是隨便一只阿貓阿狗都有資格為陳逸飛辦事的,譚局長覺得這是個好機會,縱使陳家名義上是商界大鱷,可他背后的力量,實際已滲透政軍兩界,也許在另外兩個位面的能量還沒達到商界這般翻江倒海的地步,但在燕京,能扳倒他的還真不多,除非頂頭的那個位數大佬對他非常不滿,。
可事實上,陳逸飛如此英明的人物,又怎么會惹到那幫人呢,這只是理論上存在的事兒罷了,就像永動機理論上存在一樣,根本不現實。
喝過下午茶,譚局長笑道:“待會我會讓我的親信為您錄口供,您將現場發生的事兒轉告我的下屬便成,其他的我會處理。”
“麻煩譚局長了。”陳逸飛點頭。
譚局長輕輕點頭,正玉再客套兩句,熟料一名jǐng員慌慌張張地闖了進來,口齒含糊不清的嚷嚷著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沒規矩的東西。”譚局長冷哼一聲,一腳踢飛他,“急沖沖像什么樣子,誠心讓陳少看笑話么。”
那jǐng員被踢得連滾帶爬,但甫一起身,便再度撲上來,顯然有十萬火急的大事件。
譚局長見狀也不敢怠慢,他自然知曉自己下屬的性格,若不是出了天大的事兒,絕不會如此恐慌,回頭向陳逸飛告罪,這才出了房間。
“到底什么事兒。”譚局長冷冷地問道,似乎這下屬如說不出個三四五,便讓他沒辦法在這行混。
“天大的壞消息。”那jǐng員渾身顫抖,結巴了許久方才說道,“宮藤死了,,他父親,也死了,事發半個鐘頭后,東京駐華使者便迅速介入,向上面施加壓力,務求抓住兇手,嚴懲不貸。”
“什么。”譚局長暴跳如雷,“怎么會發生這種事兒,我們的人不是在貼身保護他們嗎,是誰做的,抓到兇手了嗎。”
譚局長已徹底亂了。
宮藤死了。
他父親也死了。
怎么會這么巧,他們怎么會死,是誰殺了他們,為什么要殺了他們。
陳逸飛,,譚局長腦海中忽地蹦出這個名字。
縱使是離開現場后與陳逸飛寸刻未離的譚局長也第一時間聯想到他…
譚局長唇角泛起一抹苦澀的意味,這兩個人一死,不管是不是陳逸飛所為,他都不可能脫身了…
感情上,他不相信是陳逸飛,但作為司法人員,理智告訴他陳逸飛嫌疑最大,若只是打殘了宮藤一條腿,憑借陳逸飛在燕京的影響力,譚局長還會略微冒險地站在陳逸飛這邊,可現在…
他不得不將方才思忖著幫陳逸飛的決定吞回去。
這塊硬骨頭,他啃不動,也超出了他的底線。
神情黯然而無奈,在原地愣了半晌,沉靜下來說道:“吩咐下去,立刻開全體會議,務必在一個鐘頭內擬定出最有效的處理方式,快去,這次若處理不力,別說你們,連老子也烏紗不保。”
“是,員迅速下達譚局長的命令去了,而當事人,則是深吸一口冷氣,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不那么僵硬之后,這才轉過身,緩緩朝陳逸飛休息的房間走去。
房間內,陳逸飛正慢悠悠喝著咖啡。
糕點的味道并不可口,但在這樣的處境下,能有此等待遇已是不錯,陳逸飛不是個過于挑剔的男人,好吃好喝的養不刁他的腸胃,劣質食物,也不會讓他大發雷霆,這多虧他多年沉淀出來的良好素質。
吃完了堅硬桌子上的食物,陳逸飛拭擦了一下略顯油膩的唇角,正玉喝一口清茶漱口,房門咯吱一聲被打開。
進來的是一臉微笑的譚局長,但微笑中的僵硬,別說陳逸飛,連一個剛上大學的青澀學生也能輕易分辨。
陳逸飛甫一瞧見他的模樣,心中便有了個大概,仍是一副溫潤的微笑面容:“出事兒了。”
局長尷尬地點頭,“出大事兒了。”
陳逸飛沒做聲,等待著譚局長的回答。
“他們死了。”譚局長一字字說道。
陳逸飛眉頭輕輕一挑,旋即搖了搖頭,說道:“你現在應該焦頭爛額,去忙吧,不用充當我的心理咨詢師了。”
“陳少,。”譚局長為難地說道,“這事兒的確超出了我的底線。”
這話有兩層意思,一是向陳逸飛表態,自己不可能再幫他,另一方面,則是表達自己的艱難處境。
陳逸飛自然聽得出,仍是一臉笑意:“能交譚局長這樣的朋友,已經是我的幸運。”
譚局長怔了怔,終于還是輕嘆一聲離開。
在洪水猛獸面前,譚局長深知自己連一只小螞蟻都比不上,他能做的,是不偏不倚的做事,別說偏向誰,連簡單的私心都不敢存,此種處境,稍有差池便會跌入萬丈深淵,摔得粉身碎骨。
陳逸飛緩緩坐下,目光平和地瞥一眼桌子上冷卻的半杯咖啡,端起來抿一口,微微瞇起眼眸道:“終于要下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