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雪琴提著大包小包鉆出車廂,往一家高檔咖啡屋走去。/文字 包里沒裝任何漂亮衣服項鏈首飾,全是尿不濕進口奶粉以及嬰兒用的生活品。
陳雪琴變了。
父親死后,她變化不小。
麥長青死后,她變化驚人。
她開始學會責任心,學會如何報答別人。譬如凌紅。
麥長青是替哥哥死的。作為陳雪琴最愛的男人,她不希望哥哥一輩子生活在自責中。她歷盡千辛,才得到凌紅的原諒。并偶爾陪凌紅散步逛街,甚至不惜替誠誠換屎尿片。在往常,她是一個無法容忍衣服上有半點灰塵的矜貴女人。現在,她可以為哥哥,為還債而克服所有壞毛病。
來到咖啡屋時,誠誠已經嚎啕大哭起來。凌紅正摟著襁褓中的小嬰兒哄。見陳雪琴提著東西進來,忙不迭說道:“幫我沖瓶奶。剛才摔碎了奶瓶。孩子可能又餓了。”
“嗯。等一下。”陳雪琴放下包裹,手腳麻利地給孩子沖奶。又調了調溫度,這才遞給凌紅。這才存在旁邊逗著小嬰兒:“誠誠乖,誠誠不哭,阿姨給你介紹小美女好不好?”
凌紅將奶瓶口放進孩子口中,這才止住哭聲。不由抬起頭,嗔道:“你這丫頭,誠誠才幾個月,你就要給他介紹美女?”
“咯咯。”陳雪琴嬌笑道。“咱們的小誠誠這么帥氣,將來肯定是個迷死人不償命的美男子。唉,也不知哪家閨女這么好運,能嫁給誠誠。”
凌紅白了她一眼,白里透紅的臉頰上透出濃濃的慈愛,一面喂孩子吃奶一面柔聲道:“我只盼孩子能一生無憂,過簡單快樂的生活就好。”
“安啦。誰敢欺負咱們誠誠?他阿姨我第一個不愿意。再說,有我哥”
“雪琴!”凌紅臉色微變,美眸中透出一絲怨憤,冷硬道。“我跟你做朋友。不代表原諒他。以后我們出來喝喝茶聊聊天沒關系。但你若再提他,我們連朋友也沒得做!”
“哇”
也不知是感受到母親的情緒波動還是如何,原本恬靜吃奶的小嬰兒又是哇哇大哭起來。陳雪琴見狀著急道:“不說不說,我保證以后不說。你嚇到孩子啦。”
說罷便扮鬼臉逗孩子,那小家伙倒也頗吃陳雪琴那套。竟真的止住哭聲,專心吃東西。
凌紅目中透出一絲異色,一閃即逝。旋即也是逗弄著孩子,哼著童謠哄兒子。
孩子好不容易吃飽了睡著了,凌紅輕手輕腳將孩子放入推車,這才長吁一聲,跟陳雪琴喝咖啡聊天。但聲音不大,生怕驚擾孩子。
聊了不到十分鐘,房門忽地被輕輕敲響。凌紅眼眸中掠過一絲好奇,陳雪琴則微笑道:“都說不要打擾我們,也不知道誰這么不識趣。”說罷便走到門口開門。
甫一瞧見門口的男子,陳雪琴便驚訝喊道:“哥,你來啦。”
陳逸飛莞爾笑道:“怎么,不歡迎哥嗎?”
“不歡迎!”
一道陰寒惡毒的聲音自屋內傳來,凌紅嘩啦起身,凌厲的目光盯著陳逸飛,陰冷道:“滾!”
陳逸飛表情微變,苦澀道:“小紅,我只是想看看孩子。”
“你憑什么看?”凌紅加大音量,吼道。“你有什么資格看?”
“我”素來能言善辯的陳逸飛啞口無言,不知如何接話。
“凌姐。你別激動,別生氣。別把孩子吵醒了。”陳雪琴忙不迭拉住情緒激動的凌紅,臉上滿是矛盾。
“小紅,我知道你還在恨我。恨我害死長青。”陳逸飛面露頹喪,輕聲道。“我只希望能補償你,你可以恨我,但我跟長青約定過。他有了孩子,我就給當他孩子的干爹。”
他從懷里取出一封紅包,顫聲道:“你可以不讓他認我干爹,但請你收下這個紅包好嗎?你折磨我沒關系,請別折磨自己好嗎?”
凌紅呆住了。
目光復雜地盯著陳逸飛,情緒也逐漸穩定下來。可臉上的怨毒仍是絲毫不減,良久,她才掙開陳雪琴,低沉道:“紅包我替長青收下。但是”她神色猛地一冷,惡毒道。“離我遠點!我一輩子都不想見你!”
陳雪琴忙不迭從哥哥手中拿過紅包,放進孩子的車車里。蹲在車車旁輕聲道:“誠誠,這是你爸爸的兄弟給你的紅包。阿姨和你的親人都希望你能幸福快樂的成長。”
陳逸飛聞言,腳步往前輕輕挪動。眼眸中一片柔軟,剛欲張嘴,卻聽凌紅冷厲道:“走開!”
陳逸飛面露失望之色,輕輕點頭道:“你們聊,我先走了。”他退到門口,又是十分不舍地說道。“小紅。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讓雪琴告訴我。”
“滾!”
咖啡杯砸在地面,發出清脆的聲響。頓時又將小孩兒驚醒。
陳雪琴快速抱起嚎啕大哭的孩子,賣力哄著。臉上略微不滿地說道:”凌姐,你就算再恨我哥,也不用吵醒孩子吧?真是的。”
凌紅木訥地站在原地,神色悵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陳雪琴的賣力逗弄下,小嬰兒終于不哭了。凌紅卻頹然地坐在椅子上一聲不吭。干坐了一會兒,凌紅沖陳雪琴歉意道:“雪琴,對不起,我有點累了。先和孩子回家。下次再約你。”
“那”陳雪琴遺憾道。“好吧。等你心情好了我們再逛街。不過先說好。以后就算生氣,也不許嚇到孩子。不讓我這個阿姨跟你沒玩!”
凌紅苦笑一聲,說道:“要是不說,人家還以為你是誠誠老媽呢。”
“瞎說!”陳雪琴嚇了一跳,嗔道。“我哪有那么老?”
“你遲早也是要生孩子的。誰跟你說當媽就一定會老?”凌紅沒好氣地說道,似乎心情也好了。抱起車車里的孩子,說道。“我們走吧。”
出了咖啡屋,陳雪琴親自替凌紅開車門,又叮囑凌紅別亂發脾氣。這才招手道:“回家了給我電話,記住,別亂生氣。就算當媽了,也要好好保養自己。我可不喜歡跟個黃臉婆逛街!”
凌紅嗔道:“嗦。我看啊,你還是趕緊找個男人嫁了。免得天天麻煩我!”
陳雪琴眼里掠過一絲復雜之色,倒也沒撒嬌,笑道:“回去吧。我再去逛逛。”
陳雪琴走后,凌紅瞥一眼后車上的誠誠,臉上閃過一道決然之色,旋即又是柔情無限,沖孩子說道。“誠誠,你愿意陪媽媽一起給爸爸報仇嗎?”
小嬰兒搖著肉呼呼的小手,滿臉純真。
“我的乖孩子…”
陳逸飛回到車上,面色沉凝地往嘴里放了一支煙,卻沒抽。
駕駛座上的天下第二淡淡道:“之前不是不放心陳雪琴靠近凌紅嗎?怎么不擔心了?”
“雪琴不是個藏得住心事的女孩。”陳逸飛搖頭。“之前我也只是懷疑凌紅知道我的事兒。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她未必知道。”
“為什么?難道因為她沒告訴陳雪琴?”天下第二問道。
“就算他知道。也未必敢說。”陳逸飛淡淡道。“說了,她就沒秘密了。何況,你認為她會相信凌紅而不相信我?”
天下第二微微一愣,旋即問道:“既然她就算知道了也不敢說。那你怎么判斷她未必知道?”
“她態度太強硬了。”陳逸飛微微凝眉,說道。“若她知道我的事兒,她是應該接近我的。不接近我。她拿什么報仇?而我主動接近她,她卻無比強硬地拒絕。想必。她是真的希望一輩子不與我見面吧。”
“這么說來,她是真的不知道了?”天下第二問道。
“也許吧。”陳逸飛淡淡道。“她沒跟雪琴說,也不愿意接近我。這些日子也一直躲在家里帶小孩。沒什么事兒幾乎不出門。我只能這樣解釋。”
正當天下第二再欲說什么事,陳逸飛又是搖頭笑道:“當然。凡事無絕對。我只能大致判斷她不知道麥長青是怎么死的。沒有實際證據。我如何做最終判斷?”
小心駛得萬年船。正因為他的謹慎,他才能花十年毒死陳雪琴的父親。沒有足夠的定力和城府,誰做得到?
“若她知道。你怎么辦?”天下第二問出他最想知道的問題。
“怎么做?”陳逸飛雙目一亮,旋即又是暗淡了下去,呢喃道。“這可真是讓人難以決定的事兒啊。”
“我不殺女人。”天下第二說道。
“那是你。”陳逸飛微微瞇起雙眸,唇角微微上翹,一字字道。“我只關心我的干兒子。別的人,我為什么要理會?”
林澤嘴角叼著煙卷,身上系著圍裙,正熱火朝天地炒菜。迅速炒了三道下酒菜,忙不迭端到餐廳。加入拼酒陣營。
桌上坐了一些人。葉龍、摩書、李叔叔、連叔叔。
如此陣容齊聚韓家,韓家大小姐覺得特別有面子。但林澤似乎沒讓她上席的沖動。當然,她也不敢上。她酒量是有一些。可沒到薛白綾那地步。
瞧瞧桌上那些人,跟瘋子似的!一杯一杯往肚子里灌,跟喝水似的。除了林澤這種瘋子陪他們,誰吃得消?
但她很好奇為什么一下來這么多重量級的人物?
摩書的身份她大抵猜得出。從諸葛家對他的態度就能分辨。葉龍她也見過,猛虎營大隊長。何等威武?
至于那位連叔叔。她聽說過,知道是軍方超級大佬,卻沒親自見過。
上周親自跑來韓家的李叔叔嘛她不可能不認識,也不可能沒見過。甚至于,大多數華夏人都見過這位國防大佬。要知道,這位大佬可是專司與各國首腦訪華時溝通的。其政治地位,還在連主任之上。又是經常上電視的主兒。作為見多識廣的韓小姐,她根本沒理由不知道嘛。
這撥人跑來找林澤喝酒。韓家大小姐略有些出神。撐著下巴趴在沙發上看這幫大男人喝酒,只是有一顆沒一顆地往櫻桃小嘴扔軟糖。下意識地咀嚼著。
“小林,來,連叔敬你。”連主任往嘴里扔了一顆花生米,端起大號酒杯道。
“好的。”林澤微微笑著,端起酒杯道。“多謝連叔的照顧。”
“啪!”
連叔叔如被踩到痛腳,猛地將酒杯往桌上一拍,原本還算溫和的笑臉驟然一變,喝道:“你小子說什么?”
“啊?”林澤微微一愣,不知自己說錯了哪句話。
“為什么要謝我?”連叔叔冷冷道。
“您照顧了我,我感謝您是應該的啊。”林澤苦笑道。
“那是你不知道你爸當初怎么幫襯我的!”連主任吼道。雙眼驟然發紅,一把提起林澤的衣領,沉聲道。“小子,再說這種話,以后別喊我連叔。”
他還欲發火,卻被李叔叔一把拉住,將他強行按在椅子上,沒好氣道:“老東西,都一把年紀了,在小孩子面前發什么脾氣?”
連主任卻只是猛地灌下那杯烈酒,滿面憔悴地說道:“當年不是他,我怎么會有今天?也許早就死了吧。可我呢?他當初蒙了天大的委屈,卻不肯我出手幫忙。不就是怕連累我嗎?我他媽怕什么?要不是他,我這條命早交代了。難道連給他求求情都不行嗎?”
連主任摸了一把濕潤的眼角,又是往嘴里灌了一大口烈酒,表情復雜而茫然地沖林澤道:“當年沒幫上你爸,后來連你母親也沒照顧好,還讓她抑郁而終。你說,我這個叔叔怎么當的?你說,你為什么要感謝我?你說,我他媽算什么人!?”
連主任竟有些老淚縱橫的跡象。別說林澤,連跟他十分熟悉的摩書也張大嘴巴,無言以對。
連主任是什么人,他比林澤可清楚得多。這位從來都是威嚴霸道的存在,可是連諸葛奶奶都敢叫板的。即便是自己,他談話也是充滿了嚴肅的味道。哪怕在跟自己笑,他也不敢太過放肆。可現在呢?他卻因為林澤一句簡單的道謝而老淚縱橫。不由多看了林澤一眼,心中無比感慨。
連叔叔越說越傷心,最終還是在李叔叔的攙扶下回客房休息。末了李叔叔回到餐桌,面色沉凝道:“小林,別見笑。你連叔平時架子比你想象的大。唯一的心結就是你爸那事兒。這么多年了,我還是第一次看他那么失態。”
“沒事。”林澤表情黯然道。“這證明我爸沒選錯兄弟。”
李叔叔點點頭,平靜道:“這次跟你喝過酒,以后李叔可能比較忙。你連叔今兒還是壓著一桌事兒過來吃的飯。嗯,讓你們三兄弟見見面。相互熟悉一下當然,我知道你們私底下已經很要好。但沒關系,感情這東西,是靠時間積累的。”
“小林,以后有事兒你可以直接聯系我。當然,也可以找摩書。他現在是天劍的總組長。很多事兒都能說上話。至于葉龍”李叔叔微微一笑。“他的身份其實只是個幌子,遮掩的只是下面的人,蟄龍那邊肯定是知道的。但樣子既然做了,就繼續做下去。”
三人齊齊點頭。
林澤知道李叔叔的意思。自己現在是天劍的人。若是再找李叔叔,那就證明事件已經升級到極其嚴重了。譬如上次,就出動了n個軍方大佬。所以李叔叔的意思很明顯。若是不大不小的事兒,找摩書就能解決。畢竟,李叔是天劍boss,他有動作,肯定會牽扯到多方面。影響太大。
林澤不傻,李叔叔稍一提點,他就門兒清。
再者,林澤也不是個喜歡麻煩人的人。李叔叔身居國家要職。連陪自己喝頓酒都是擠出來的時間。哪兒能跟自己這種游手好閑的家伙相提并論。
敘了一會舊,李叔叔目光沉重地盯著對面的三個年輕人,意味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