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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章 爛貨!

  又是一個陰風連綿,細雨磅礴的夜晚。

  開年以來的這大半個月里,華新市僅僅晴了三四天。不是刮風就是下雨,使人心情無限低沉壓抑。

  陳玲頭暈腦脹地從商業大廈出來時,見路邊飄落著淅瀝瀝的雨水,那雙本就因工作微微鎖起的好看眉頭更是深深皺起。

  她討厭雨天。尤其是長時間的連綿陰雨,更讓她心煩意亂。

  她不是一個喜歡傷春悲秋的女人,就連夏書竹身上的那份小資與文藝氣息也不曾擁有過。她就是一個在現實社會中摸爬滾打,為達目的偶爾可以不折手段的商業女強人。她的底線不多,只要不把人害死害殘,誰阻礙她賺錢就狠狠教訓誰。罵她蛇蝎女人也好,賤女人也罷。她不在乎,也不關心。她只知道,自己的目標是三十歲之前成為億萬女富翁。這是她三十歲之前的目標,也是她一生中唯一的目標。

  追溯這個即便對男人而言都顯得可怕而艱難的目標起源,還得從她那個在家里受了一輩子委屈,但只要父親肯給錢,她就能心安理得享樂的母親說起。那也是個刮風打雷的夜晚,作為一家之主的父親領著一個足夠當那年才十歲的陳玲的姐姐回來。這位家里的主心骨就這么當著這對母女的面與那女人親熱。雖說沒離譜到當面做茍且之事,可還是徹底激怒了向來逆來順受,有錢萬事安的陳母。

  跳腳罵娘、如潑婦般罵了足足半個鐘頭的陳母是被陳父一巴掌抽回沙發上的,之后陳父將當月的家庭開銷砸在陳母臉上,冷冰冰地說了一句:“不爽滾出去自己賺錢花。你有這本事老子給你趾。”

  陳玲清楚的記得,父親摟著那個打扮俗媚的女妖精上樓后,短短三分鐘,母親就撿起那除開家庭開銷,并足以支撐她上美容院購物買衣服的一疊錢。罵了句騷狐貍后打電話約狐朋狗友打牌。

  那年的陳玲只是不解瞅著這一幕放在別的家庭注定要風起云涌,雞飛狗跳的家庭慘劇,十歲的她還小,還不懂人情世故,也不知道大人之間的相處之道。所以她只是茫然地瞧著母親打扮得花枝招展出門,然后回房看她覺得很熱血很精彩的《灌籃高手》。但那天晚上,她在一本最心愛的小說中夾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我要成為一個比父親更有錢的女人”。

  當年那個還十分懵懂青澀的陳玲搞不懂自己為什么要成為比父親更有錢的女人,但她知道只要自己有錢,比父親有錢,他就沒辦法像砸母親一樣把錢砸到自己臉上。

  那年的她還沒能觸摸到殘酷的社會,險惡的人心,但她知道被人砸錢在臉上,肯定是一件羞恥到喪心病狂的事情。也正是從那天開始,她漸漸疏遠了這個本就沒半點感情的母親,她覺得這個給了自己生命的女人沒任何羞恥心,只是個皮囊比一般女人漂亮,出手比一般母親闊綽的沒有靈魂的女人。這樣的女人,十歲的陳玲看不起。

  在陳玲十六歲那年,她重新打開那本夾有紙條的小說,已逐漸體會到社會復雜,人性險惡的陳玲換了一張紙條進去,這張紙條目標更明確,更清晰。紙條上寫了這樣一句話。

  “三十歲之前,我要成億萬富翁”。

  理由是她的父親,那個用錢砸她母親的男人成為億萬富翁的年齡是三十一歲。而且陳玲知道,這個男人能在三十一歲成為億萬富翁是因為她爺爺給了父親一百萬啟動資金。

  她不會要,不會從這個沒半點溫情的家里拿一分錢。

  在她十八歲成年那年,她就沒再用家里一分錢。讀大學后生活費學雜費包括零用錢,她都是自己賺的。大學四年下來,她非但沒拿過家里一分錢,還成為燕大小有名氣的百萬富婆。

  陳玲不記恨她父親,一點也不恨。但她討厭母親。那個除了懷胎十月把自己生出來,從沒給予自己半點溫暖的女人。

  她不記恨自己的父親,是因為她在骨子里,已經不再承認這個在母親身上打了一炮讓母親懷孕的男人跟自己有任何關系。

  她還討厭自己的母親,是因為不管這個女人又多厚顏無恥,秉性涼薄,自己始終是她十月懷胎誕下來的。

  大學畢業后的她有無數環境更好,待遇更優渥的公司聘請這個燕大女名人。但她一律拒絕,拖著行李箱回華新市。進了她父親的公司。不為別的,為還債。還十八歲之前他花在自己身上的錢。

  幾乎所有子女永遠都還不請父母給予的一切。但陳玲可以。而且能還的清清楚楚。

  她是父親跟母親玩一夜情生下來的孩子,那是個意外,至少對他的父母來說是意外。然后這對男女在長輩的壓迫下不情不愿的組建了一個家庭。而八歲之前,陳玲是在爺爺奶奶家長大的,她母親沒喂過她一天奶,將她當做一個玩膩了的玩具扔在公公婆婆家。心情好了給她買點玩具陪她吃頓飯,心情不好可能數月不來一次。她父親更絕情,八歲之前,每年只有春節才能見她一面。平日里除了賺錢就是玩女人。幾乎誰也不記得他們曾不負責任地生過一個女兒。一個已經八歲了的女兒。

  八歲那年在爺爺強迫下,這對狗男女終于勉為其難地接陳玲回家。而事實上,這個有了父母的家庭遠比只有爺爺家庭更冷清,冷得可怕。沒人在乎她是否吃飯,也沒人在乎她是否去上課。男的出門玩女人,女的出去玩男人,恐怕只要這個小女孩沒死,他們都懶得多看一眼。

  但沒關系,十六歲之前陳玲能在這個冷澈心扉的魔窟生存下來,十六歲之后她更無所謂。

  十七歲那年,思想偏執到癲狂的陳玲領了個長相全校無敵,成績全校第一的眼鏡男回家。不是把這個她只見過三次的校草介紹給她父母認識,而是近乎自殘的讓他破了自己的處。

  三分鐘疼入骨髓的聳動后,陳玲一腳把那個深受學校女生癡迷的男生踢下床,扔給他爺爺奶奶春節時封的一千元紅包。冷冰冰地罵了一聲滾。

  做這件近乎自虐的事不是為了報復誰,也不是為了懲罰誰。她只是想發泄一下,宣泄這十七年憋出來的一股子瘋魔怨氣。此后,她將天下無敵。

  父親的債她這幾年已經默默還清了,她憑著驚人的交際手腕和敏感銳利的商業頭腦在近三年里,替那個寡情的男人足足賺了三千萬。

  母親十月懷胎的債她一輩子還不清,但自她離開校園工作以來,她每年都會給母親三十萬生活費,并會持續到她死去或者她死去。

  有一句話是這樣說的。寡情的男人和薄幸的女人往往能有一段由始至終的蜜月期。一語中的。

  可是,為什么要生個孩子?

  哐當!

  陳玲拉上車門,點火前摸出手機查了一下賬戶存款。一千零五十萬。

  這三年除還父親債之外靠自己能力做私活賺的錢,夠離開這座城市奔赴美利堅發展了。

  今晚完善一份即將拍板的項目和一份新擬定的工程,陳玲便將早已寫好的辭職信擺在辦公桌上。從明兒起,她便是徹頭徹尾的自由身。沒任何東西再能牽絆她。如果非要說有,也只有那個在陳玲眼里注定只有夏書竹能配得上的男人。

  嘴角泛起一抹蒼涼的弧度,細細摩挲了一把滑嫩得如雞蛋白的嫵媚臉蛋,盯著后視鏡中的自己,惡毒道:“爛貨。”

  存款有一千零五十萬。比陳玲的預期多出五十萬。她決定去豪賭一場,賭一場能讓她感到自己還活著,血液還在沸騰的黑市拳賽。沒指望贏,甚至打心底里希望自己輸。她計劃賺夠一千萬就孤身一人遠赴美利堅發展,一個子都不多帶。

  擁有一個畸形童年的陳玲在某些事兒上偏執得足以用變態來形容。

  當她驅車來到全市最大的地下拳場時,她出乎意外地發現了一個不太熟的熟人。

  陳一亮。

  在不經意瞥見他的足足五分鐘內,她都懷疑自己看走了眼。

  但一個眼光毒辣到第一次見林澤就深信此人非池中物的女人,又豈會輕易看走眼?

  沒錯。

  不遠處那個頭發白了近一半,瘸著一條腿,穿著一件臟兮兮破爛衣服,背影佝僂得像個駝背的男人就是陳一亮。

  在發現這個寒磣卑賤到極致的男人正卑躬屈膝哀求著他面前那個五大三粗,兇神惡煞的中年男子時,陳玲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

  但等她靠過去時,那個兇神惡煞的男人卻是將一條腿擱在長凳上,指了指自己的胯襠說:“陳瘸子,從我褲襠鉆過去,我就讓你上擂臺打,讓你賺錢。”

  聽見這句話的陳玲微微皺眉,剛欲發話,那個在陳玲眼里紈绔氣質十足,極盡玩世不恭之能的俊美男子卻毫不猶豫地雙膝跪地,因為一條腿瘸著的緣故,他不得不半趴在地面,像極了一條瘸腿狗。

  “我爬。”陳一亮沙啞著聲音,低垂著頭,一步步朝中年男子的褲襠鉆去。

  見事態已無法扭轉,附近又有十幾個人高馬大的混子圍著,陳玲很理智地掏出手機,給在她看來唯一可以幫助陳一亮的男人打了一通電話。

  “林澤,是我。如果你有時間,就盡快趕過來一趟。我在一家名為黑石拳場的地下拳場等你。”陳玲快捷說道。

  “什么事?”對面傳來一個唯一能讓她堅硬如石的心房泛起一抹輕微漣漪的磁性男中音。

  “陳一亮成了一條狗。”陳玲盯著不遠處鉆褲襠的陳一亮,補充道。“一條瘸腿狗。”

  “幫忙拖十五分鐘。”男中音沉著道。

  “我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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