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環警署局長辦公室。
屋內煙霧彌漫,充滿沉悶的壓抑氣氛。
局長程自強一根接著一根抽煙,眉頭深鎖,仿佛遭遇這輩子最大的困惑。
而他的對面,則是站著一個外表柔弱,眼眸中卻透著堅毅的女人。她穿著一身警服,姿態強硬,似乎正在與程自強爭吵著什么。
見女人還不肯罷休,程自強頗為煩躁地說道:“小張,我已經反復跟你解釋,這件事兒根本沒有確鑿的證據,而且局里現在欠缺人手,哪兒有精力派遣人員保護韓家?你應該知道,我們是國家的執法部門,并不是某些達官貴人的私人工具!”
“程局長!”張馨藍挺直腰身道。“上次槍殺案難道你不知道嗎?他們暗殺的人根本就是林澤!他身上至今還有三處槍傷,已經在家里養了近半個月,難道你認為我們在得知市民生命受到威脅時,不應該出面保護嗎?若是因為我們的保護不力而讓林澤再次陷入絕境,甚至是被那幫槍殺暗殺,這個責任誰來承擔?”
程自強頓了頓,繼續抽著香煙,沒有吱聲。
“程局長!”張馨藍繼續道。“我想您應該清楚,林澤是韓家姐弟的貼身保鏢,若是因為林澤受傷或是被暗殺而導致韓家姐弟發生意外,這個責任又由誰來承擔?”
如果說保護市民不力對程局長只是一個小小的威脅,那么韓家姐弟可能發生意外,則是讓程自強頗有些坐立難安。他臉色掠過一絲無奈之色,旋即便是凝視著站在對面的張馨藍道:“小張。你所擔憂的事兒,我也有同樣的擔心。可是我能怎么辦?上頭已經向我交代,這件事兒不需要我插手,也不需要我來過問。你說,我該怎么辦?”
“上頭?”張馨藍眉頭一蹙,而后便是凄慘地笑道。“我明白了。程局長是擔心自己前途受損吧?”
程自強神色微變,淡淡道:“林澤身處的環境和接觸的那些人,本就不是我們中環警署能處理的。再者,目前情況并不明朗,我們也沒有任何證據派人保護林澤。最后——上頭向我傳達命令,投入一切警力去調查那件槍殺案子。所以小張,我勸你還是不要考慮太多,專心處理這件案子吧,別的事兒你沒能力管,也不需要去管。”
張馨藍忽地將警長證件拍在桌子上,見程自強略有些驚愕,一臉平靜地說道:“如果我不能以執法人員去保護應該保護的人,那我不做了。”
“小張,你這是做什么?”程自強見狀,不由怒道。“你為這件事兒要辭職?”
“我當警察不是為了升官發財。”張馨藍不屑地說著,從腰間摸出那把手槍。
“小張——”程自強忽地抓住她的手臂,無可奈何地說道。“有些事兒,不接觸你是永遠不會懂的。不如你先回去考慮一下?”
張馨藍慘淡地笑道:“不用了,我已經考慮得很清楚。”
“那——”程自強將槍套脫下,而后又將那精致的手槍放在張馨藍手心。“不管如何,你曾經都是我得力的下屬,這把槍——你可以等這件事兒結束了再交上來。我會把你的辭職手續拖幾天。”
“程局長你——”張馨藍古怪地看向程自強,滿臉的迷惑。
“在這個圈子混了這么多年,我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富有正義感的執法人員。”程自強拍了拍她的手掌。微笑道。“我做過很多不該做的事兒,說過很多不該說的話。我甚至不會也不能派遣哪怕一名警員去協助林澤——但我一直很敬佩他。不管他有什么身份,什么背景,他的所作所為,從一個男人的角度來看,都是一個值得尊重的人。”
“等事情結束了,第一時間通知我。”程自強苦笑道。“收拾殘局一直是我的強項。”
“謝謝局長!”張馨藍動容地說道。
“出去吧。”
張馨藍轉身退出辦公室,程自強則是默默地點燃一支煙,深吸一口。
他不會派遣警員去保護韓家。
不是警力不夠,而是他被上頭施壓。這件事兒,不是他這個級別的人物可以插手的。
沒錯,證據的確不夠。但以目前掌握的線索,程自強完全可以派遣幾個警員去韓家蹲點,一有問題立刻派出大量警員前去協助。
然而,上頭施壓和某位頂頭上司給他放話,這件事兒不許插手,也不能過問。否則——上面的人沒繼續說下去,但在系統里混了數十年的程自強自然清楚后果。
他不能管,也沒能力管。他能做的,就是去收拾殘局!
只是,他搞不懂林澤究竟得罪了誰?為什么會出動這個級別的人物進行壓制?
“但愿你能度過這次難關。”程自強呢喃道。“不管如何,假如喬八和你只能留下一個,我不希望是喬八。這個人——太陰損了!”
連續幾天漫長的等待,別墅內外都沒發生任何不同尋常的事兒,神父和屠夫甚至有些僥幸地想,也許這個消息并不準確?并沒人會襲擊韓家別墅?
小刀會成員胡思亂想著,林澤卻是神色平靜地窩在沙發上看電視,看不出絲毫異常。
韓小藝也是捧著一盒冰激凌美滋滋地吃著,看著無聊透頂的重播節目。
“林澤。你說他們到底什么時候會來?”韓小藝蜷縮在沙發上,趴在林澤的肩膀上問道。
“不知道。”林澤搖頭。
“或許他們不敢來?”韓小藝異想天開地說道。
“我也希望他們不敢來。”林澤微笑道。
“你緊張嗎?”韓小藝說道。
“緊張。”林澤很誠實地點頭。
“可為什么我看不出你很緊張?”韓小藝問道。
“因為我的演技很精湛。如果你摸一下我的大腿,你會發現我的腿繃緊著。”林澤說道。
“呸,萬一把你摸出火來了怎么辦?”韓小藝撇嘴道。“以本小姐的姿色,恐怕稍微勾引你一下,你就會忍不住想強奸本小姐。”
“韓小姐,你自視太高了。”林澤冷笑道。
“本小姐只是在闡述一個事實。”韓小藝嬌嗔道。
“小寶在樓上打游戲?”林澤岔開話題問道。
“嗯。”韓小藝點頭。
“時間不早了,你也上樓休息去吧。”林澤點燃一支煙。
“不,我要陪你。”韓小藝拒絕道。
“留下來看我出丑?”林澤微笑道。
“陪你一起死。”韓小藝沒心沒肺道。
“我已經不是處了。”林澤冷冷道。“我死不死都沒有遺憾。”
“靠——”韓小藝豎起中指。“你這個猥瑣大叔。”
“大小姐,能不能幫我拿一瓶酒來?”林澤忽然開口說道。
“什么酒?”韓小藝奇怪道。“現在這種情況,你還要喝酒?”
“烈酒,濃度越高越好。”林澤說道。
“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等一下。”韓小藝跳下沙發去拿烈酒,林澤的眼角卻是掠過一絲苦笑。
韓小藝拿來一瓶濃度極高的烈酒,她很小心翼翼地遞給林澤道:“你真的要喝酒?”
“嗯。”林澤抓起烈酒,一口氣灌下三分之一。原本蒼白無比的臉色恢復幾分血絲,嘀咕道。“天氣這么冷,喝杯酒暖暖身是個不錯的選擇。”
“喝醉了怎么辦?你都說這次來的是一個頂級高手,你不會天真的以為把自己灌醉,人家就會放過你吧?”韓小藝撇嘴道。
“我還真有這么想過——”林澤摸出刀鋒,將烈酒澆灌在刀口上。手指輕輕一彈,發出嗡嗡聲響。
叮叮叮!
窗口的風鈴乍然搖晃起來,一陣寒風肆掠而入,宛若忽然之間加大了風力。
林澤臉上掠過一抹異色,忽地一把攬住韓小藝的腰身,將她拉至身邊,滿嘴酒氣地說道:“大小姐,你身上噴的是什么香水?味道真好聞。”
“本小姐很少用香水,只是沐浴露的味道而已。”韓小藝略有些局促和驕傲地說道。“當然,還有天生的體香。”
“嘖嘖——你的臉皮真是越來越厚了。”
“我——”
嗖嗖嗖!
三道人影從大門口飛進來——
是的,他們是飛進來的。但不是像電影里那樣飛檐走壁,而是倒飛進來。像是斷線的風箏,狠狠地摔在堅硬的地板上。
三名核心成員的口中噴灑出鮮血,濺滿潔白的地板,看上去十分觸目驚心。
這一忽變立刻將韓小藝震住,林澤卻仍是慢悠悠喝著烈酒,看著無聊的娛樂節目。似乎一點都不關心。
蹬蹬!
輕細的腳步聲自門外傳來,神父與屠夫同時起身,自腰間摸出泛著寒光的刀鋒,一臉冷漠地往門口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