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皎月當空。
林澤雙手插在口袋踱著平緩的八字步。也不知道是董小婉給予他的沖擊太震撼,還是生怕驚擾了這個如夢似幻的女孩兒,林澤沒敢太放肆,太不羈。
此時方才八點半,距離電影開場尚有半個鐘頭。早早碰頭的兩人便在這條車水馬龍,人頭攢動的馬路上散步。
女孩兒不施粉黛,卻仍比那些精心處理后的明星照片還要美麗。
清澈動人的神態,黑白分明的明眸。極具古典美的精致五官,以及那女孩兒夢寐以求的鵝蛋臉。無一不讓人感慨眼前這個女孩兒,當真是像一件藝術品,值得人去呵護、關愛。
林澤在大部分女孩兒——女人面前都很少會刻意按捺抽煙的沖動,唯獨在這個才華橫溢的女孩兒跟前,他才會控制煙癮。怕那嗆鼻的煙霧使得她不舒服。
銀色月光自高樓大廈的夾縫中揮灑而下,鋪滿街角巷落,也照亮了人們前進的道路。
“長街長,煙花繁,你挑燈回看。短亭短,紅塵輾,我把蕭再嘆。”董小婉聲線柔軟的輕吟。
“好詞!”林澤虛偽地贊美。其實他聽都沒聽過,更不知道這句詞的意境。
董小婉莞爾一笑,卻沒點破林澤的虛偽。她只是有感而發,一沒引經據典,二沒盜用名家詩詞,純粹是胡亂編造的兩句詞,卻被他一頓贊美。輕笑之余,頗覺身側的男子很逗樂——而這個男子,卻是她董小婉的正牌男友。雖說沒向任何人公布,但兩人皆心知肚明這段關系。
董小婉是個心思細膩,甚至有些林妹妹風姿的女孩兒。她柔弱似水,仿佛經不起風吹雨打,可她的骨子里,卻又有一份堅忍不拔。否則,她哪有勇氣向林澤告白?
然而,即便告白成功,縱使與林澤確認男女關系。她仍沒像其他女孩兒那樣整天膩著纏著林澤。除非她思緒激烈震蕩,情難自禁。否則很難讓她向林澤撒嬌,向林澤展露女孩兒膩歪的性子。
她就是這樣一個恬淡、靜雅的女孩兒,饒是戀愛,也來得比其他女孩兒淡雅和矜持。
這對男女并肩而行,步子邁的不大,卻很齊整。像是經過千萬次排練般,極具心靈默契。
“小婉,前面有一家裝飾店,進去看看?”跟這個女孩兒在一起,小林哥覺得自己變得有藝術細胞多了。不像跟韓小藝在一起,小林哥認為自己就是個瘋子。還是個禽獸。
“嗯。”董小婉輕輕點頭。
這是一家仿古裝飾店,賣的多是一些發簪、木梳、手環之類的飾物。甫一進店,便嗅到一股淡淡的檀木香,令人浮躁急促的思緒得以短暫沉靜。店內放著輕緩寧神的古箏曲,林澤漫不經心地掃視木架上琳瑯滿目的飾物,卻是沒眼光去挑選一樣送給女孩兒。
董小婉卻目不轉睛地盯著木架上的一把檀木發簪,素手先是輕輕摩挲幾下,旋即便握在手心,仔細欣賞。
發簪上刻有三行小篆,不知怎地,竟是十分契合董小婉那頗為迷失的心境:
聽弦斷,斷那三千癡纏。
墜花湮,湮沒一朝風漣。
花若憐,落在誰的指尖。
“喜歡?”耳畔響起男人那磁性低沉的嗓音,董小婉玉容上莫名其妙地爬起一抹羞紅,黑白分明的美眸眨了眨,轉身,望向林澤。
“喜歡。”她輕聲說道。
“我送你。”林澤微笑道。
“你會戴嗎?”董小婉詢問道。
“試試就會了。”
從董小婉手心接過發簪,左手深入女孩兒那如瀑般的青絲中,動作輕柔地捋上幾捋,便是將那發簪輕松扣上。
“你還真會?”董小婉輕笑道。
“你看。”林澤指了指她的身后。
一對親密愛人正糾結又頭疼地研究著如何將發簪扣上去,女人的頭發幾乎被扯爛,仍是不得要領。
“我看他們琢磨了好半天,前面的步驟都沒問題,但最后一下硬是扣不上去。于是我試了試自己的法子。還好,天資聰明的我一下就扣上去了。”林澤大言不慚地說道。
董小婉輕笑一聲,由于店內的鏡子不那么顯眼,她也不好太著痕跡的去照鏡子,便是抬頭問林澤:“好看嗎?”
“好看。”林澤點頭。
這回林澤沒虛偽,女孩兒是真的好看。她本就很有古典美,戴上這古色古香的發簪,更是宛若破畫而出的人兒。惹人憐愛。
林澤挑的電影是一部文藝片,坦白說,林澤單純是考慮董小婉的喜好而挑選的。至于他——已經不止一次因受不了那文縐縐的臺詞而昏昏欲睡。
董小婉見身側的男子一臉困乏,不由嘴角含笑。暗忖:“誰告訴你我喜歡看文藝片呢?愛情喜劇、商業大片我也看呀。”
沒拒絕林澤的好意,董小婉細心欣賞著這部由二流導演、二流演員、二流劇本打造的文藝片。
片尾曲響起時,林澤抹了一把嘴角的哈喇子,終于清醒過來。并暗暗發誓,誰再喊老子看文藝片,老子就給他上演動作片——
步出影院時,天色已晚,一陣寒風迎面撲來。董小婉忍不住摟起雙臂,抵御寒風。
幸好——小林哥除開一件白色襯衣外,里面還穿了小背心。
“時間不早了。”為女孩兒披上襯衣,林澤溫柔道。“我送你回家吧?”
“嗯。”這個親昵動作讓董小婉芳心微亂,羞赧地點頭。
橫街攔下的士,林澤將董小婉送上車,而后自個兒也跟著鉆進去,反手拉上車門。
窗外橘黃的路燈輝映在女孩兒柔潤古典的臉蛋上,生出強烈的夢幻美,林澤微一偏頭,便有些看得癡呆。
女孩兒早已察覺男人那異樣的眼光。但她沒破壞這份安靜甜蜜的氣氛,任由林澤那具有侵略性的眼神肆掠而來,只是恬靜坐著。
嘎吱!
的哥忽地踩住油門,強大慣性下,董小婉身軀向前撞去。平衡力極好的林澤堪堪坐穩,一把將女孩兒摟入懷中。
“嗯——”董小婉發出一個輕微的鼻音,并不抗拒林澤這霸道的舉動。
“怎么回事兒?”林澤微微皺眉,沖跳腳罵娘的哥問道。
“前面幾輛車忽然擋住路口,走不過了。媽的!最鄙視這幫馬路殺手!”那的哥粗暴地罵道。
林澤眺望幾眼,眉頭皺的更深。
哪兒有這樣停車的?哪兒有在馬路上這般擋路的?
心頭隱約生出一絲迷惑,摟著董小婉的手臂又是緊了緊。女孩兒卻是羞赧而忐忑地偎在他懷中,紋絲不動。
哐當!
前面幾輛車的車門忽然被拉開,而后又被暴力帶上。十幾個人氣勢洶洶向的士小跑而來。
“的哥。”林澤嚴肅地問道。“你是不是跟人結梁子了?”
“哪能啊?我多老實一人。”那的哥拉開屜子摸出一把扳手——不管怎么說,如果這幫人想搶車,老子就跟他們玩命。
為首一名身材魁梧的年輕男子一巴掌拍在車頂,宛若要將的士給拍塌陷似的,喝道:“出來!”
林澤搖開車窗,指了指的哥道:“是讓的哥出來嗎?”
“你!”男子喝道。
“我?”林澤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認識你嗎?”
“不認識。”男子搖頭。
“那你認識我嗎?”林澤又問道。
“我知道你叫林澤!”男子冷酷道。“少廢話,出來!”
“我不出來你又能怎樣?”林澤想,董小婉可就在懷里看著,聽著呢。要是讓你一吼我就出去,我不是很沒面子?
咔嚓!
林澤剛放出這句囂張話語,對方十幾個人居然紛紛掏出手槍,開了保險絲指著窗口和林澤的頭。
“——”的哥傻了。
這他媽到底怎么回事兒?該不會是拍電影吧?難道我莫名其妙就跑了一回龍套?
的哥冷汗涔涔而下,確定這幫人不是開玩笑之后,他顫顫巍巍把扳手扔掉,以免被人家懷疑自己想反抗而一槍崩過來。
林澤也啞口無言地說道:“哥們兒,這大庭廣眾的,你們集體拔槍影響不好啊。”
“出來,還是不出來?”男子凝眉喝道。
“出來之前,能不能讓我先打個電話。”林澤想故技重施。
上次他被軍機營的人逮,就是事先給神父打了個電話,這才弄來殺人證,這一次,他又打算蒙這票持槍男子。
“你可以試試——咔!”槍械上的零件傳來沉悶的聲響,這聲音好銷魂。小林哥很擔心自己再囂張人家立刻動粗。
“我出來還不行嗎?這兒還有女孩子呢,你們就不能斯文一點?”林澤很不悅地說道。
說罷,他推開車門,摟著一臉茫然的董小婉從車內鉆出。
“你們要找的應該是我,跟她無關,可以讓的哥送她離開嗎?”林澤聳肩道。“我跟你們走。”
“你有選擇的余地嗎?”那大約二十五歲左右的年輕男子彪悍道。“她和你一起跟我們走!”
說著,這男子完全不懂憐香惜玉地要將董小婉從林澤懷中扯出來。
“別動粗。”林澤輕描淡寫地轉身,擋住了男子的動作。
咔咔咔!
那十幾把槍立刻瞄準林澤的腦袋,年輕男子卻是冷酷地喝道:“你再動試試?”說罷,他又探出手,要將這對男女強行分開。
寒光一閃,幾乎在眾人都沒反應過來的瞬間,林澤左手詭異地出現一把無柄小刀,并悄無聲息地搭在男子脖子上。
“你再動試試?”林澤寒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