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澤很看不起銀女。
她作為世界最頂尖的超級女殺手,酬勞肯定很高。
而根據林澤的旁敲側擊,她竟然從未花錢買過衣服。她都是三更半夜破門而入,在商店衣架上取的內衣。
至于她為什么不正大光明去買,一來也許是她的造型太驚世駭俗。饒是在號稱文明古國的華夏,她的造型也太出格。遑論在西方發達國家。她這樣的裝束,無疑會惹來無數人圍觀。二來,恐怕就是但凡聽過她聲音的人,她都毫不猶豫地去擊殺。
買一次衣服就殺一次人,銀女肯定也嫌煩。
所以她的內衣皆是三更半夜在商店免費拿的。
想到夜深人靜,銀女孤身一人行走在大街上,隨便進一間商店拿內衣換上——他沒生出哪怕一絲的褻瀆感,反而有些心疼。
她這些年過著多孤單,多寂寞的生活?
以她的風格,她幾乎不會與任何人接觸或是交流。而飛鷹的那幫殺手,恐怕也對這位冷漠的BOSS忌憚萬分,不敢靠近吧?
她總是一個人。不管是執行任務還是生活,她都沒人聊天,沒人給意見。
久而久之,她越來越討厭說話,討厭和人溝通。甚至誰聽過她的聲音,她都會毫不猶豫殺死對方?
林澤覺得自己起初的想法有些幼稚,居然會好奇地問她有沒有在別人面前換衣服——她連聲音都不允許別人聽,會允許別人看她換衣服?
林澤有點后悔了。
人家對你的親密態度怎么能成為你誤解人家的理由呢?
后悔的林澤總是會不可遏止地去做一些彌補的事兒,所以他緩步來到浴室門口。輕輕敲了敲門。
“需要幫忙嗎?”林澤心中默念。“需要需要,你一定要需要啊。不然我會很內疚的!”
“嗯?”
浴室內傳出銀女冰冷的鼻音,還有——稀里嘩啦的水聲!
不是讓她擦身體就好嗎?
為什么水聲這么大?
林澤怒了!
剛才那點兒小內疚頓時煙消云散,很生氣地用力敲門。
“你在淋浴?”林澤提高音量道。
“嗯。”銀女淡淡回應。
“我能進來嗎?”林澤咬牙道。
“能。”
啪啦!
林澤拉開浴室房門,甫一瞧見銀女那光溜溜的如玉美背,他便將事先捏在手中的浴巾扔到她身上。
幸好小林哥有練過,才能堪堪避免這份意料之中的尷尬。
這個女人果然沒聽林澤的話——她在淋浴。滿頭銀絲沾染上水漬,貼在滑嫩如凝脂的肌膚上,修長的玉體沾滿晶瑩水珠,帶給人強烈的視覺震撼,旖旎迷人。
她的身形很棒。也許是職業緣故,身上沒半點贅肉。該大的地方大,該細的地方細,玲瓏有致,令人心癢難耐。
她渾身上下沒半點遮羞物,除了林澤扔過去的浴巾外,便只剩臉上那泛著寒光的銀面。
連洗澡都不摘掉,難道真是烙印上去的?
林澤更加憐惜這個可憐又寂寥的女人了。
目光挪至隱約暴露在視線中的圓潤大腿,林澤眉頭微皺,沖一臉平靜地銀女說道:“出來。”
說罷他轉身步出浴室。
銀女也很快出來。在浴室時她是如何模樣,出來后還是這般模樣。濕潤的發絲貼在臉頰上、面具上、雪白的脖頸上,乃至于胸前——
她走路的姿勢很正常,根本看不出她的腿受傷。但腿部那略顯紅腫的傷口卻告訴林澤——她洗冷水澡讓傷口發炎了!
林澤沒給銀女抗拒的機會——銀女也并沒抗拒林澤的意思。任由他粗糙的手掌拭擦自己的身體,神色淡漠,毫無感情。
整個過程林澤的眉頭都是緊繃著,似乎對銀女如此不愛惜身體很不高興,直至將她身上的水珠擦干,又用毛巾包住略有些濕潤的銀絲,這才指了指柔軟的大床道:“躺上去。”
銀女順勢躺在床上,雙腿微微靠攏,制造出一副玉體橫陳的畫面。
林澤取來藥箱和工具箱,平靜坐在床邊,小心翼翼地抬起她受傷的玉腿,像呵護嬰兒一般處理銀女的傷口。
銀女本來很平靜很冷淡的凝視著天花板,完全沒將腿上的傷勢放在心上。可隨著林澤溫柔輕緩的動作,她那雙清亮幽冷的眸子不自禁落在認真處理傷口的林澤臉龐上。并掠過一抹異樣的色彩。
二十分鐘,林澤重新將銀女的傷口烘干、拆線、消毒、縫線、上藥——
將她那條觸覺冰涼的玉腿放在床上,冷冷地瞪了她一眼,警告道:“別再有下次。你想這條腿廢掉嗎?”
“以前也沒事。”躺在床上的銀女毫無感情道。
“以前你不認識我,但你現在認識我。”林澤說道。“我不允許你這么虐待自己。所以你不能再有下次。”
“好。”銀女說道。
“殺手應該說一不二。”林澤皺眉道。“你已經騙過我一次。”
“我不再騙你。”銀女說道。
“但愿你沒騙我。”林澤說道。
“我說了。”銀女說。“我不再騙你。”
銀女的身軀很單薄。即便她的胸脯很豐盈,仍掩蓋不了她消瘦的身軀。
林澤忽然說道:“起來。”
銀女順勢坐起身。
“轉身。”林澤指揮道。
銀女轉過身。
林澤解開包住她滿頭銀絲的毛巾,那一頭順滑微濕的銀絲便鋪散開來。林澤認真地替她一縷縷擦干。
她的頭發手感很好,一根根很柔順,林澤一面拭擦,一面問道:“你的頭發怎么是銀色的?”
“不知道。”銀女說。
“生下來就這樣?”林澤好奇問道。
“不知道。”
“記事以來就這樣?”林澤毫不氣餒地說道。
“嗯。”
“想不想染黑?”林澤說道。
“不想。”
“頭發干了,睡吧。”林澤說道。
銀女轉身,平躺在床上,卻是沒有閉上眼睛。
“怎么不閉眼睛?”林澤好奇道。
“閉上會有人殺我。”銀女淡淡道。
“——”林澤聞言,不知怎地,心頭一陣發酸。
有人會殺她?以她的實力,即便處于深度睡眠,周身一旦出現殺機或是危險氣息,她幾乎都能輕松察覺到。
這樣的敏銳力,林澤有,他相信銀女也有。
“閉著,你一樣能察覺。”林澤勸說道。
“閉著,我就看不見了。”銀女微微歪頭,不解道。“還怎么知道有人殺我?”
林澤囁嚅著嘴角,卻是說不出一個字。
沒錯,她現在的確很強,強大到讓無數人害怕、夜不能寐。可這不代表她從小就這么強。她的強大,是一步步走過來的,是一次次生死血戰中鍛造出來的。
她不閉眼睛,是兒時養成的習慣嗎?是兒時害怕被人殺,養成了連睡覺都不敢閉眼睛的習慣嗎?
林澤不知道,他只能這么去猜測。
可是,林澤不允許她這樣。睡覺,怎能不閉眼睛?不閉眼睛,怎么能好好休息?
有些人天生睡覺不閉眼便也罷了。她后天養成的,如何不辛苦?怎會不難受?
“你覺得我的身手如何?”林澤岔開話題,一臉溫柔地問道。
“強。”銀女簡單地說道。
“你相信我嗎?”林澤又問。
“信。”
“你認為我能保護你,保證你睡覺不被人殺嗎?”林澤順著她的思路問道。
“能。”
“那閉上眼睛睡。在我床上睡,誰也傷不了你。”林澤一臉溫柔地說道。
銀女柔軟的唇角翹起一個詭譎的弧度,清亮幽冷的眸子凝視著林澤,良久,她開始努力閉上美眸。
然后,不到十秒鐘,她重新睜開眼眸——
她不習慣。八歲那年開始,她就沒有再閉眼睡覺。睜開眼眸,映入眼簾的是林澤那張略顯失望的表情。她又努力去閉上。
這一次——她堅持了一分鐘。
一分鐘后,她還是情不自禁地睜開。
嘗試了一刻鐘,銀女一會兒睜開,一會兒閉上,她倔強地去嘗試,去努力。因為她不想林澤的臉上掛滿失望。她沒辦法用言語去表達心情,卻可以用行動去表達。
只是她一次次的嘗試,最后都以失敗告終。
在她又一次睜開眼眸時,林澤忽然俯身。半邊身軀掩蓋住燈光,面對面趴在她的頭頂。
“閉不上?”林澤問道。
“嗯。”
“閉上腦子就很亂?”林澤問道。
“嗯。”
“會浮現無數畫面?”林澤問道。
“嗯。”
“我幫你。”
林澤伸出粗糙的手掌,輕輕放在她的太陽穴上,平緩而有節奏地按摩。口中柔聲呢喃道:“你喜歡聽什么歌?”
“童謠。”銀女微微闔上眼眸。
“歌名。”林澤說。
“蟲兒飛。”銀女說。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隨。蟲兒飛,蟲兒飛。你在思念誰。天上的星星流淚,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風吹,冷風吹。只要有你陪——”
隨著林澤沙啞粗糙的歌聲,銀女閉上眼眸后的表情平靜許多,原本紊亂的鼻息也恬靜下來。
“黑黑的天空低垂——”
“黑黑的天空——”
“黑黑——”
林澤一遍又一遍的吟唱,銀女睡的越沉,他的歌聲越小。
終于,在一個鐘頭后,她陷入深度睡眠。
歌療法。
是華夏最頂級的催眠大師教他的,他曾經也一度睡不著,整夜整夜失眠。多虧那位最頂尖的催眠大師幫忙,他才能度過那一道難關。如今,他活學活用,使在銀女身上。
只是過度吟唱令他嗓子疼痛,嘴唇干裂。默默凝視著銀女那嫻靜而安詳的臉龐,林澤輕聲呢喃:“好好睡。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