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面容俊朗的年輕公子哥一番話極盡冷嘲熱諷之能,甚是不留情面。不僅貶低了他口中王營長的威信,同樣暗諷彭磊是個不聽話的下屬。
他話一出口,坐在上位的王營長便是神色一斂,陰測測地掃視彭磊,淡漠道:“彭磊。如果你不想干可以直說,我軍機營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才!”
彭磊聞言,身軀驟然一顫,明白王營長被這位不知名姓的公子哥給打臉,此刻遷怒到自己身上。不由小心翼翼地說道:“王營長您息怒。我只是希望得到一個底線,畢竟這事兒鬧到最后,說不定要交由國安,所以——”
“那就在交由國安之前把我交代你的事兒辦妥!”王營長拍案而起,喝道。“劉勇,進來!”
咔嚓。
話音一落,房門便是被拉開。步入辦公室的是一個頭發微卷,面色漆黑的清瘦男子。他擁有一雙金魚眼,很大,也很凸,配在他消瘦漆黑的臉龐上顯得格外醒目,但這人神色陰郁,氣息森然,一看便是個長期游離于黑暗世界的狠人。
“營長,有什么吩咐?”劉勇身軀筆直地站在彭磊旁邊,平靜地問道。
“陪彭磊一道兒過去,他不愿做不想做的,你替他做!”王營長冷冷道。
“是。”劉勇點頭。
見彭磊神色茫然地站在面前,王營長怒火中燒道:“還杵在這兒干什么?出去!”
“是,營長。”彭磊忙不迭轉身退出辦公室,心頭卻是苦笑不迭。看來這炮灰不想當也得當下去,當真無奈之極。
劉勇什么人物彭磊清楚,也明白王營長讓他陪同處理這件案子,自然是想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兒。
每個行業尤其是執法部門,一定會存在灰色地帶。有正義感、以為民請命為己任的優秀執法人員,會堅守底線并不會輕易地觸碰這些灰色地帶。但有些性子火爆,且極為激進的執法人員,則會做一些侵犯他人權利得以快速執法的手段。這便是所謂的灰色地帶。譬如嚴刑逼供、譬如——
正義的警察即便觸碰灰色地帶,也只是因為現如今的法律存在漏洞,希望快些將罪犯繩之于法。而若是換做沒有底線,心理有些畸形的執法人員,他們則不止是傷害嫌犯權利那么簡單了,甚至會做出一些知法犯法的事兒。
劉勇便是這等激進分子,甚至偶爾會觸碰法紀的軍機營成員。
他不屬于AB任何一組,他所在單位是單獨存在的。也可以說,他并沒什么正兒八經的單位。他的工作,僅僅是進行一些灰暗并且殘酷的事兒。某些間諜嘴巴硬,某些間諜試圖挑釁軍機營的耐心。王營長便會讓劉勇出馬。
他折磨人肉體和靈魂的手段,饒是在軍機營任職十幾年的彭磊,想一想都會毛骨悚然。
這家伙根本就是一個心理畸形的瘋子!
“沈公子,您放心,既然人已經到了我軍機營,自然會替您討回一個公道。”兩人甫一出去,王營長便換了一副嘴臉,拍馬溜須地說道。
外貌英俊的沈飛輕浮地說道:“但愿如王營長所說,可以替我討回一個公道。”
王營長重重點頭,似乎在向沈飛作保證。
沈飛——華新市沈市長的獨苗,常年在國外讀書,前些日子回國跑去酒吧喝酒尋開心,卻被一個年輕人騷擾并打臉。這事兒讓睚眥必報的沈飛一直銘記于心。后來讓父親出頭,也被父親一番語重心長的話語打壓下報復的念頭。
不為別的,只因這年輕人身份不簡單。
但這次情況不同,軍機營有理由懷疑林澤通敵賣國,與英國間諜特工接觸。這是大事兒,極其嚴重的事兒。雖說沈市長還是沒理由直接插手,卻也可以通過軍機營這個特殊部門來干擾和報復。
沈飛甫一得知這個消息,便親自前來軍機營總部,向王營長傳遞自己的意思,父親的意思。
王營長跟沈市長同屬一個派系,又深知沈市長背景強硬,自是言聽計從,不敢違背。再者,他目前所做的也是職權范圍內的事兒,誰也沒理由沒證據找自己的茬兒。
順水推舟又能拍馬屁的事兒,王營長自然極為樂意去做。
林澤耐心等到片刻,連續抽了兩根煙,彭磊終于回來。而他身邊還跟著一個神色陰森冷冽的男子。
此人身上透著一股陰寒絕倫的氣息,一看便知是個心狠手辣之輩。先是一愣,旋即輕嘆起來。
看來找麻煩的也是底氣頗足的人物,否則自己放出消息和恐嚇,非但沒讓他們稍作思考,反而變本加厲派遣極端人物過來。想必這人是下定決心要把自己往死里整了。
心念至此,林澤慢悠悠地噴出一口濃煙。懶散的目光掃在彭磊那張富態豐滿的大臉上,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
彭磊心頭無比憋屈地坐在林澤對面,察覺到劉勇徑直站在身后,調高音量道:“林澤,現在我問什么,你答什么,不要再跟我拐彎抹角。聽明白了嗎?”
林澤笑瞇瞇地點頭。
“那六人皆是你殺的?而那名女特工站在旁邊圍觀?”彭磊一臉冷漠地質問道。
“是的。”林澤微笑道。
林澤回答時,彭磊旁邊的兩名西裝男做著筆錄,與警方查案無異。不同的只是他們做筆錄的紙張而已。
“為什么要殺?”彭磊詳細地問道。
“他們綁架我朋友,并用武力威脅我的生命。我屬于正當防衛。”林澤平靜道。那漆黑的眸子卻是不經意地瞥一眼劉勇。
“是否正當防衛不是由你決定的!”彭磊加重口音道。“我問什么,你回答什么。你的主觀臆不會對你目前的處境有任何幫助!”
“噢。”林澤嫻熟地彈了彈煙灰。
“你清楚他們的身份嗎?你們當時的談話內容是什么?”彭磊質問道。
“這個需要我的主觀臆想才能回答你啊。”林澤調侃道。“否則我怎么知道他們是誰?”
“——”彭磊心道。“你這小子膽子還真大,站在我后邊的可是軍機營最殘忍的人物,激怒了他,非得把你扒皮抽筋。”
收斂了情緒,彭磊又道:“那你說說你的猜測,他們到底是什么人。”
“如果我沒猜錯,他們全都是國際犯罪分子。”林澤一臉認真地說道。
“憑什么這樣認為?”彭磊問道。
“憑經驗。”林澤很裝逼地說道。
“經驗?”彭磊微微皺眉,越發覺得對面的林澤不是尋常人,頓了頓,問道。“那你們當初聊過一些什么?”
“你還記得一個星期前跟你老婆的談話內容嗎?”林澤反問道。
“——”彭磊氣的牙癢癢,不悅道。“現在是我問你,不是你問我。”
“你連跟你最親的人的對話都不記得,我又怎么會記得跟幾個陌生人的對話呢?”林澤好笑地說道。
他又豈會不明白彭磊詢問這些,無非是從中尋到線索。
按實回答?那肯定是不行的。雙方的對話太勁爆,暴露的信息太多。
不按實回答?編故事林澤在行,也有把握保證即便對方詢問一百遍,他一遍都不會說錯。
林澤不愿說,是因為他編故事之后,彭磊會不停地對某個細節進行分析,并不斷地詢問自己。林澤不喜歡做這種無用的事兒。
彭磊頗有些生氣,再欲說什么,他身后的劉勇有了動作。
兩步上前,迅速行至林澤跟前,陰寒無比地吐出兩個字:“起來。”
“嗯?”林澤笑瞇瞇地仰起頭,心道。“你終于按捺不住了。”
“起來。”
林澤聞言,輕描淡寫地捻滅指間香煙,而后慢條斯理地整理好衣衫,慢悠悠起身。直視劉勇那雙死魚眼,微笑道:“干什么?”
“咔嚓。”
劉勇手腳麻利地用一雙手銬束縛住林澤雙臂,也不顧他茫然的神色,扭頭沖彭磊說道:“彭組長,他嘴巴很硬,我去鐵盒子問。你等一會。”
“唉——”彭磊心道。“終于還是要動刑么?但愿自己的猜測完全錯誤,林澤只是一個虛張聲勢的家伙,并不是一個有神秘背景的年輕人。”
輕輕點頭,囑咐道:“別太過分。”
劉勇眼眸中閃過一絲不以為意的意味,敷衍地點頭道:“我知道怎么做。”
說罷,他領著林澤往幽暗走廊的盡頭行去。
一路上,兩人皆沒說話,林澤走在前頭,劉勇則與他保持著兩個步子的距離。
哪怕是防衛森嚴的軍機營總部,他也這般小心謹慎,難怪連彭磊這位軍機營的二號人物,也任由他在面前撒野,一點兒看不出生氣的意思。
恃才為傲果然是任何行業都存在的——林澤深有體會。
咯吱。
一扇鐵門被拉開,濃烈的陰寒氣味撲鼻而來,除此之外,林澤幾乎能嗅到淡淡的血腥味。想必每次行刑后,這兒都會被清洗干凈。可一個長期染血的地方,如何能徹底清洗干凈呢?
林澤踱步而入,立刻感覺一股涼意襲身。略一掃視被劉勇稱之為鐵盒子的房間,不由嘴角泛起一抹嘲弄的味道。
跟國安局的刑房比起來,這間房內墻壁上所懸掛的道具,少了不止一半。
房間中央是一張打造得外形詭異的鐵椅子,劉勇進門,并一腳踢上房門后,語態陰寒地說道:“坐上去。”
“剛才坐的太久,我想站一會。”林澤轉過身,笑著說道。
“你有得選嗎?”劉勇手腳緩慢地自腰間抽出一根很兇悍的高壓電棍,很遲緩,似乎要從精神上壓迫住林澤。
只可惜林澤不是普通人,甫一見劉勇掏兇器,他手腕處忽地一陣彎曲扭動。隨著咔嚓一聲金屬碰撞聲,那手銬便是輕松落地——
劉勇眉頭深鎖,冰寒道:“你怎么做到的?”
“我是專業的。”林澤撇嘴,目光凜然地盯著劉勇,一字字道。“知道為什么警察除了要配手銬和電棍之外,還會配槍嗎?因為對我沒用!”
說罷未等劉勇做出反應,他一個箭步欺身上前,在劉勇的瞳孔中不斷擴大——
抱歉,白天停了一天的電,這會兒才來。待會兒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