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小婉很好奇為什么林澤告訴司機的地址并不是她的家。
不是說要一起面對母親的質疑,承受母親的憤怒嗎?
帶自己去酒店做什么?
董小婉微微偏頭,凝視著一臉平靜的林澤,好奇問道:“我們去酒店做什么啊?”
“見你爸媽。”林澤微笑道。
“見我爸媽?”董小婉微微一驚,難道林澤已經背著自己約了父母?想到這兒,董小婉內心滿是甜蜜的同時,還有些擔心。
萬一談不妥怎么辦?假如母親還是下午的態度又如何處理?
手心微微涔出細微汗珠,咬著柔唇說道:“如果我媽還是不愿接受你,怎么辦?”
林澤略一思索,笑道:“我覺得你媽是一個講道理的人。”
“這哪兒是講不講道理的問題。”董小婉輕嘆一聲,頗有幾分林妹妹的意味。“根本就是我媽無法接受你的造型啊。”
“造型我可以改,要不是你給你做模特,我才不會在女人面前袒胸露乳呢。”林澤輕輕握住她冰涼的柔荑,安撫道。“放心,我不會讓你為難,也會讓你母親脫離苦海,早登——”
為什么這話說得如此順溜?
看來待會兒要管好嘴巴,免得亂放炮,又把杜清華給得罪了。
很快,的士停在酒店門口,林澤付了車資,拉著董小婉進入酒店大廳。
他已收到程鷹發來的短信,知道他們在哪間房,也確定董小婉父母都已抵達。便是從容地往包間行去,也沒讓侍者領路。
“你爸媽就在這個包間。”林澤轉過身,沖忐忑緊張手心冒汗的董小婉說道。
“我們——就這么進去?”董小婉眉宇間流露出掩飾不盡的擔憂。
“那我們應該怎么進去?”林澤捏了捏她的手心,柔聲道。“沒事,有我在身邊。”
董小婉鼓足勇氣,沉重地點頭。
杜清華跟董慶瑞皆是一臉迷茫地等了足足大半個鐘頭。坦白說,他們等的有些不耐煩了。
以他們所坐的位子和身份,幾乎都是別人求著他們辦事兒。很少出現主動等人的場面,而且一等便是大半個鐘頭。
哪家客人這么了不起,架子這么大?
董慶瑞本身不是一個性子急躁的主兒,他只是為頂頭上司憤憤不平。雖說以他在文化局的職位,陪霍城吃飯的機會并不多,卻并不代表一次都沒有。僅有的那幾次,他所見的皆是那幫人老早就等著霍城,并很卑躬屈膝地伺候著。生怕一個不小心惹得霍城不高興。
如今這場面,他還真沒見識過。不由對這次陪的客人多了一分迷惑。
董慶瑞尚且如此,杜清華的心情就更不濟了。
經過下午董小婉的事兒,如今她心煩意亂,坐立難安,根本無法耐心等候。
可偏偏,自己的頂頭上司程鷹卻心平氣和地坐著,根本沒有半點不悅。這可與程鷹往日的做派不同。他雖說私生活還算檢點,可脾氣卻臭的很,否則也不會公然辱罵杜清華。
程鷹心平氣和等待,老公的那位老上司——文化局局長更徹底,干脆閉目養神,說不出的風輕云淡,哪兒有半點浮躁惱怒的意思?
這個客人——莫不是一個很了不起的人物?
否則兩個地位不俗的實權人物能這么心甘情愿地等待?
咯吱。
包間房門終于被推開,門一開,包間內的四人便將游散的目光投向門口——
看清門口站立的一男一女。董清華面露震驚。程鷹神色如常。董慶瑞眉頭微皺。霍城則是目光中透著一絲詫然之色,深深地凝視林澤。
董家夫婦幾乎是呆在椅子上,并沒起身的跡象。
倒是他們的領導、上司很從容地起身,表達了對這對男女的重視。尤其是程鷹,跟太監碰上皇帝似的,竟是有些卑躬屈膝、低頭哈腰地繞出圓桌,為這對男女拉開椅子,而后替他們斟茶倒水,殷勤備至。
霍城則是滿面含蓄微笑地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小婉——”不明情況的董慶瑞終于回過神兒,滿面呆滯地問道。“你怎么來這兒了?”
說罷,他望向扭扭捏捏地董小婉。
“我——”董小婉見包間內除去父母,還有兩個不認識的男子,當下怯弱地說不出話來。
“叔叔,我是小——董小婉的同學。”林澤想起杜清華的警告,沒敢當面直呼她小婉,微笑著解釋。
杜清華雖說也隨著起身,可臉上的詭異不言而喻。完全搞不清楚現在什么狀況。依稀間,她記得林澤在自家接電話時,提到過程主任,難道就是如今正殷勤伺候這個年輕人的程鷹?
這一會兒,杜清華的腦子完全亂了。
董慶瑞不知道那件事兒,暫時還穩得住,扭過頭詢問霍城:“霍局,這到底怎么回事兒?”
“我也不是很清楚。”霍城得體地說道。“我只是請林先生吃頓飯,讓你來陪著,不知道他會帶你這位漂亮的女兒過來。”
“好了好了。”程鷹微笑著說道。“霍局長,咱們坐下聊。也該上菜了。林先生,我點了幾道你應該喜歡的菜肴,待會兒一定賞臉嘗嘗。”
“嗯,好的。”林澤微笑著坐下,一點兒不擺架子。
六人落座之后,董小婉更是局促地低垂著頭,不敢去看母親那冰寒的目光。董慶瑞也是察覺到一絲微妙的變化,不由含笑道:“林先生,您既然是我女兒的同學,那也就是紫金花的學生吧?”
“嗯,我是紫金花的學生。”林澤端著茶水抿了一口,言行舉止中都透著一股對董慶瑞的尊重。“叔叔,您叫我小林就好。叫林先生怪生分的。”
董慶瑞微楞,忖道:“別說清華的上司程主任對你謙恭有加,連老局長在你來時也起身。可想而知你身份不一般,我要喊你林先生,豈不是落人口舌?”剛要推搪過去,落座后一直眼觀鼻,鼻觀心的霍城勸說道。“老董啊,既然林先生這么說,你也就別推辭了。他本是你女兒的同學,喊一聲小林也合乎情理。”
林澤點頭稱是,董慶瑞無可奈何,便是如此稱呼。
接下來,一場氣氛十分尷尬的飯局持續著。董小婉局促,董夫婦尷尬,程鷹也頗為不自在。他本是個外人,也不知道坐這兒干什么,只能從頭到尾地賠笑。霍城浸淫飯局文化多年,對付這類尷尬局面自有一套,很風輕云淡地坐在椅子上,偶爾吃一顆花生米,抿一口酒。神色自在淡定。
林澤在與董慶瑞進行一番簡單交談后,便是將一瓶老白干扭開,將那六十七度的老白干倒入紅酒杯。半斤裝的白酒竟是一口氣盡數倒進杯中,舉起來,向沉默寡言的杜清華舉杯:“阿姨,下午的事兒是我的不對,但您千萬不要誤會,我真的不是您想的那種人。這杯酒,我向您賠罪。”
而后,在眾人側目下,他一揚酒杯,竟是一口氣喝半斤白酒灌入咽喉。
“好酒量!”程鷹抓準時機拍馬溜須。
董夫婦則是呆呆地望著林澤。杜清華是被這年輕人的酒量震住了,董慶瑞則是對林澤的那番話莫名其妙。賠罪?難不成這年輕人跟自家老婆下午就見過?
不免肚子里升起一絲疑慮。
林澤靦腆笑了笑,在喝掉半斤白酒之后,他又左右各抓一瓶老白干,大拇指一挑,嘭地一聲用蠻力彈掉瓶蓋,同時往大杯子倒酒。
足足一斤白酒,竟是全部裝進酒杯。
他這舉動再次讓包間內的人側目,就連霍城也微微皺眉,不知道這個很眼熟的年輕人到底要做什么。
“董小婉是阿姨您的女兒,她讓您生氣更是不該。但她肯定喝不下半斤白酒,那就我代吧。而既然找人代,自然翻倍。”林澤揚起酒杯,極為誠懇地說道。“這杯酒,我替董小婉向您賠罪。”
說罷,他竟是腦袋一揚,將那辛辣純凈的白酒倒入咽喉。
“呼——”林澤放下酒杯,摸了摸嘴角的酒漬,望向滿臉呆滯的杜清華道。“阿姨,希望您能原諒我們下午的唐突之舉。”
杜清華冷言不語,程鷹卻是忙不迭打圓場:“老杜啊,你看林先生已經做到這份上,又不是多大的事兒,難道還不肯給林先生這個臺階下?”
杜清華不做聲,董慶瑞卻是表情古怪地問道:“小林,能不能告訴我到底什么事兒?”
董慶瑞懷疑——莫不是自家女兒跟他做出那種事兒,并被老婆當面撞破?
一顆懸著的心跟著七上八下,慌張起來。
“這個——”林澤略一猶豫,也不知道是一口氣喝的太多,有點酒精上腦還是尷尬的不知如何解釋,組織一下言辭,忐忑地說道。“下午我自薦當模特兒,給您女兒當素描對象。被阿姨當場撞上——”
“只是當模特兒啊——”董慶瑞當下放心起來,并有些埋怨老婆太大驚小怪。
“什么只是當模特兒?”杜清華寒聲道。“你女兒在家給一個光著上身的男人畫素描,難道還不算大事兒?”
“光著上身?”董慶瑞莫名其妙地問道。“畫畫干嘛光著上身?”
“因為——”林澤無比委屈地猶豫著。我那是在向董小婉炫耀精壯身材。而董小婉卻是在畫他身上的疤痕,希望留作紀念。可這種事兒,在如此富麗堂皇的包間說出來,是不是有點兒不妥?會不會讓董小婉太沒面子?
一時間卻是犯難得不知如何是好。
“因為我要把林澤身上的疤痕一條條刻畫下來!珍藏一輩子!”
從進包間便一直低垂著頭,默默無言的董小婉忽然爆發。豁然站起身來,眼眶含淚,幽怨而失望地盯著杜清華憤怒道:“媽,您平時怎么說我就怎么做,什么時候沒聽您的?但女兒已經成年,難道連選擇自己喜歡男生的權利都沒有?他身上疤痕多,難道就一定是壞人?就一定不會對女兒好?女兒給自己的男友畫一副赤裸上身的素描,難道就真的出格到不能饒恕,罪該萬死嗎?”董小婉抹掉眼角眼淚,擲地有聲道。“如果您真這么認為,那就當白生了我這個女兒吧!”
說罷,董小婉淚流滿面地奪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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