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點二十,本市火車站站臺。泡!書。吧 時遷將手中的皮箱遞到了沈泉的手中,揮了揮手,轉身,向出站口走去。
看著時遷的背影,沈泉打趣道;“二狗,最近還能去省城不?咱家你嫂子可說了,你最愛吃的油燜肘子她做不好,但油悶大蝦可是有一手的。”
時遷笑了笑,但依舊沒有回頭,繼續向前走去。
忽然,沈泉感覺手中的皮箱的重量相比以前有點不一樣了,準確的來說,是更重了一些,對于這個隨身攜帶的皮箱,沈泉可是格外的重視,哪怕它有一絲一毫的偏差,沈泉也會立即察覺的。
奈何此時正是上車的時間,周圍的旅客不少,因此,沈泉也不能直接打開皮箱察看一下,于是只好跟著人群走上了火車。
很幸運,雖說臨時只買到一張站票,但火車內還有座位,坐下后,沈泉便打開了他那隨身攜帶的小皮箱。
皮箱蓋揭開的瞬間,沈泉懵了,因為他看到了一個本不應該出現在這個皮箱當中的物件:今天下午幫李毅鑒別的瓷罐,東漢末年到三國戰亂時期的那個價格不菲的瓷罐!
為了防止周圍的人發現皮箱中的這個寶貝,沈泉本能的將皮箱蓋了回去,可是,此刻他激動的心情卻無論如何也平靜不了了,他知道,這是李毅送給他的,就算是自己再什么說,李毅也絕對不能再收回這寶貝了。
此時此刻,沈泉的心中只有兩個字:感動。
“兄弟,你咋這么大方呢,泉子不就是就幫你鑒別了幾樣古董嗎,你至于送給他這么貴重的禮物么?
時遷剛回到李毅的家中不久,便對李毅充滿好奇和譴責的問道,不過這譴責可不是因為時遷生氣了,對于李毅的舉動,時遷不但沒有生氣,相反,他和沈泉一樣的感激,沈泉畢竟是他的拜把子兄弟,李毅一下子就送給了沈泉這么貴重的禮物,時遷覺得倍兒有面子。
“二狗哥,沈泉是你的兄弟,所以他也就是我的兄弟,我送給他點禮物也是應該的。”李毅淡淡一笑,如實的說道,他說的全是實話,他這么做,完全是為了時遷。
時遷點了點頭,枯瘦的臉上的肌肉不自覺的抽動了一下,心中的感動溢于言表。
“二狗哥,你等一下。”說話間,李毅走向了客廳的角落,從而找出了一個帆布包,將帆布包的拉鎖揭開,隨即沒有半分的猶豫,將桌面上那其余的十來件寶貝通通的裝入了這帆布包內,隨后,將帆布包向時遷的面前一遞,道:“二狗哥,這包你收下吧。”
時遷有點不太明白李毅的意思,一時間滿臉掛滿了問號,問道:“兄弟,你這是…?”
“二狗哥,咱哥倆認識的時間也不短了,從當初我殺劉亮開始,你曾幫了我無數次的大忙,咱遠的不說,單說近的,你這次去省城,也是為了我而去的,作為兄弟,如今我發達了,你也應該過上好日子了。”李毅這話說的真誠,因為他在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想到了自從在兩年因殺死劉亮而進到看守所,繼而結識了時遷之后的一系列事件的點點滴滴,這么長的時間,只要自己提出要求,想讓時遷找個人或者查找些線索什么的,時遷從來沒有猶豫過,都是立馬點頭答應。
聽著李毅這么一說,時遷忽然大笑了起來,隨即便拍了拍李毅的肩膀,道:“兄弟啊兄弟,你也太瞧不起你二狗哥了吧,我在江湖上混了這么多年,不是我說大話,憑我的手藝,如果我想飛黃騰達,那還不容易嗎?隨便溜進哪個暴發戶的家中,偷他點物件不就結了嗎?”頓了一下,時遷的臉色忽然便的凝重了起來,接著道:“但我二狗這么多年為啥還是一副寒酸樣?因為我覺得,人活在這個世界上,錢財不是最重要的,我這輩子最大的愛好,就是結識一些仗義之人,交一些坦蕩之友,只要朋友之間能夠真誠相待,那么,我就算是喝糊涂啃咸菜,也會活的有滋有味兒的。”
“兄弟,當年從我在看守所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我就覺得你是一個重情重義之人,所以從那時候開始,我就覺得,你這個兄弟我是交定了。這也就是這些年來,我會毫不猶豫的去幫你去辦各種事原因所在,就算有一天你的事業達到了巔峰,但我時遷看重的還是你的性格,而不是你能夠分給我多少報酬,明白二狗哥的意思嗎?”
時遷是一個俠士,是一個當今社會幾乎已近滅絕的俠士,他有著高超的偷盜手法,但他卻從不偷那些老弱病殘之人,他所偷的人,都是一些富有且腹黑之人,不嚴肅點說,時遷這是在間接的解決著著社會主義貧富差距巨大的矛盾。可以這么說,時遷從未缺少過錢,可他身上穿的永遠都是那套看起來破舊不堪可又干凈整潔的中山裝,頭上戴著的也永遠都是那頂已經十多年沒有變過的鴨舌帽,除了和兄弟們痛飲之外,他吃的也很簡單,通常情況下,就是那一疊花生豆,外加兩杯飯店內最為廉價的60度原漿散白酒。
那么,他的錢到底花在了哪里?
這點,就連李毅也不知道。其實這么多年來,作為神偷大盜的時遷,他還有另外一個身份,他是一名公益事業者,只不過他的公益事業和正常的公益有點不同,他從不大張旗鼓的將錢捐給希望小學、也不會捐給貧困災區,時遷所捐贈的,全都是他身邊的一些他所熟悉的孤寡老人,和一些所認識或了解的上不起學的孩子。前文曾說過,時遷的交友非常的廣泛,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所知道的所了解到的需要捐贈的窮人也就越多。
這么多年來,時遷一直在默默的從事著只有他自己一個人知道的慈善事業,他幸福著,他也快樂著。
“二狗哥,這…”看著時遷那真誠的表情,李毅開始為難了,他是多么的希望時遷可以收下這些寶貝,可是聽著時遷剛剛的話語,時遷卻似乎不可能收下。
不過時遷接下來的話,卻令李毅為難的心情豁然開朗。
“兄弟,你別說了,這些東西我收下了。”時遷淡淡的一笑,隨后接過了李毅手中的帆布包。
對于時遷這個反常的行為,李毅有些詫異,仿佛有種冰火兩重天的感覺。
“兄弟,知道二狗哥今天為什么要收下這些東西嗎?”時遷問道。問出這句話之前,時遷仔細的斟酌了一下,最后他決定,今天,他要將自己這么多年來誰也不知道的秘密說出來。
“嗯?”李毅挑了挑眉,他知道,時遷會接著說下去。
時遷點了根煙,一吞一吐中,他將這么多年自己所從事的慈善事業說了出來。
講述的過程是漫長的,可在時遷那略微有些沙啞的聲音中,李毅卻一次又一次的感到動容,他怎么也沒有想到,這位在他心中義薄云天的二狗哥,竟然還有這樣的一種經歷。
末了,時遷的眼睛忽然有些暗淡,這種眼神,只有當想到一件無比痛心的往事的時候,才能出現。
“兄弟,知道這么多年我為什么要從事這些慈善事業嗎?”時遷問。
李毅搖了搖頭,隱隱約約中,他已經感覺到了時遷接下來的話,將是一段傷心的往事。
隨后,時遷將他從事慈善事業的原因,講述了出來。
那是1982年的春天,那時候時遷,剛滿16周歲。別看時遷那時只有16六歲,但在他的師傅的教導下,他的偷技已經非常了得了。時遷自幼無父無母,是他的師傅將他養大的,當然,他的師傅也是一名神偷。
這天,師傅將時遷叫到了面前,對時遷說了一句話:我養了你十六年,也交了你一門手藝,你也該走了,從此以后,你要自己去生活。
“我去哪生活啊師傅?”年幼的時遷對師傅有點不舍。
“隨便。”師傅淡淡的說出了兩個字,隨即便掏出兩張皺皺巴巴的5毛錢毛票,交給了時遷,意思很明顯,這是你的路費。
最終,時遷還是離開了師傅,他漫無目的坐上了一班綠皮火車。
時遷的傷心往事,也正是出現在這班綠皮火車之上。
上車后不久,時遷便注意到了一個坐在自己對面的人,這人四十多歲,穿著一身米黃色的軍裝,手中拿著一個黑色的皮包,神色非常的緊張,而且他的兩只手,死死的扣在皮包之上,不用問,這皮包里肯定裝著貴重的東西。
時遷很快的發現了這人的異常,跟師傅學了這么多年的手藝,時遷還一次沒有用上,頓時,他便手癢了起來,心里,也動起了歪念頭…
半個小時后,時遷提前走下了火車,在他的手中,多出了那個軍裝男子手中的皮包。
找到了一處沒人的地方,時遷悄悄的打開了那個皮包,里面的東西讓時遷很失望,是一疊厚厚的軍票,當年國家的流通貨幣除了人民幣以外,還有一些糧票、布票、肉票之類的東西,而這軍票,則是軍隊的采購部門購買東西時的票據,對于尋常老百姓來講,一點用處沒有。
有些失望的時遷對這件事也沒有放在心上,隨后順手將這些軍票扔到了一處小河中,大搖大擺的走進了一座以開礦為主的大兵村。
在大兵村的日子里,時遷認識了一位年輕貌美的姑娘,這姑娘也很喜歡時遷,哪個少年不懷情,哪個少女不懷春,都是情竇初開的年紀,慢慢的,兩人產生了一定的感情。
可是好景不長,兩個月后,這姑娘突然哭哭啼啼的找到了當時正在礦場上干活的時遷,說她在部隊當采購員的爸爸快被槍斃了。
時遷早就知道這姑娘有一位在部隊中負責采購物品的爸爸,于是問這姑娘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隨后,在姑娘斷斷續續的講述中,時遷對這事了解了個大概,原來,這姑娘的爸爸竟然將一個團的軍票弄丟了,當時這個罪名可是非常大的,那可是要判死刑的。
可只是瞬間,時遷忽然想起了自己曾在兩個月前第一次出門坐火車時,在火車上偷的那個皮包,頓時,時遷猶如遭受到了五雷轟頂一般,再一仔細的打量了一下姑娘的面貌,時遷頓時發現,這個自己喜歡到骨髓里的姑娘竟然和那軍人十分的相像,只不過之前自己壓根沒有往這上想就是了。
此刻時遷明白了一件事:自己偷的那個軍人,正是這姑娘那即將被槍斃的爸爸。
隨后,時遷像瘋了一樣來到了當初扔軍票的小河旁,可是,那些軍票早已被河水沖走了…
之后的日子里,時遷默默的離開了大兵村,直到他消失后的數年內,那姑娘也不知道時遷為什么會在自己失去爸爸之后也離她而去…
這件事,成為了時遷一生的痛,也就是從這件事之后,時遷再也不敢輕易去偷別人的東西了,他若是想偷,必定要清楚的調查出被偷的人的底細,專偷那種通過不正當手段發家的人。
時遷永遠無法忘記在他那懵懂的歲月中出現的那位姑娘,他更忘記不了姑娘痛失父親之后那絕望的神情,為此,時遷從此以后的生命中,再也沒有出現過任何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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