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失去方向,大概也不會失去自己。
趙宏進感覺就是失去了方向。
打一開始,他就抱定了一個認識,是別人不能看透自己的心,全對不起自己。
真的考校人心的時候,趙宏進忘記了一些事。
不說恩德,就說因果。
因那邊兒,趙宏進幾乎選擇性的忘記了,自己當初如何狼狽頹廢,幾乎到了寸步難行的程度,是誰給他鋪好了路。
第二,他也沒記得當初誰給了他實踐的平臺,又是誰給了他更廣大的世界。
第三,在新世界,他更忘記了為什么,他那些書本上的東西可以一往無前,成功都是按照預定計劃實現。
再次到了美帝,趙宏進已經不差錢,直接買了一棟房子。
這會兒,華夏富豪還沒有組團來讓美帝鬼子糊弄錢,本來就十幾萬美刀的房子,折個挑,有一點瑕疵,都能把房產經紀人噴得悔不當初。
老趙他自己都不知道,為啥要在西北大學附近買了房子。
美帝的正常人號稱生活在車輪子上,汽車不是彰顯用的工具,那是生活必需品,其實可以放到家電行列里。
在美帝待了好長時間,趙宏進買了一輛二手皮卡,車況不錯,檔案記錄也干凈。
幾個月的時間里,趙宏進除了左右鄰居熟悉了,幾乎什么都不干,外出也就是去超市,把自己家的冰箱給裝滿。
離開美譽國際后,有些事兒,并沒有像他想象的那樣。
第一,美譽國際沒亂。
第二,事實證明,當初王老板的決定沒毛病。
第三,錢四兒人很厚道,自己的那些嫡系,沒有被打散。
第四,王落實其實已經變得他更認不清,打了一次電話后,再無動靜。
人在美帝,美譽國際發生的風吹草動都在第一時間傳遞到趙宏進這里,嘴上,他一直反對,表示自己離開,不再關注。
事實上,他的郵箱里,幾乎不差美譽國際的大小事兒。
說句不高雅的,衛生間里少了廁紙,錢四兒還沒簽字,趙宏進這兒已經有人匯報。
他只是知道,沒說話。
有些失望。
趙宏進認為王老實錯了,還很離譜,這一次,關乎美譽國際的生死存亡,他必須承認錯誤。
每個人都有錯估的時候。
就像哲人救火匠所說,太把自己當回事兒的人,就沒人把他當回事兒。
趙宏進被忽悠了,他心里萬分肯定,美譽國際離不開自己,最后的結局就是自己回去。
錢四兒暫代總裁職務的時候,他更加確定。
吳楠悅突然上任,趙宏進再有一絲那個想法,只能說明他這些年的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
失落,心里空落落的。
趙宏進得道消息的當天,整個人處于失控狀態,連新鄰居的派對他都忘了去祝賀。
到了那一刻,他才明白,自己根本就不了解那個老同學。
人家的手腕耍起來,不著痕跡。
幾年的時間里,趙宏進積攢了家底,做個富家翁,弄點小生意,或者繼續當個高級打工者,他都能活的比絕大多數人滋潤。
身居高位之后,能甘心?
很多人接受不了,能上不能下,就是人類劣根性之一,趙宏進同樣也是。
失去的就必須奪回來。
當然,頭腦發達的趙宏進也知道,失去的東西,拿回來要付出更大代價。
于是,第一動作就是鼓動,一些人鬧騰起來,慫恿那個錢總。
可惜,他們和趙宏進一樣,看錯了吳楠悅。
也許在經歷浩宇之前,吳楠悅紙上之智,拿不出特別有效果的辦法來。
浩宇也同樣動蕩過,比美譽國際更甚。
吳楠悅算是王老實半個徒弟,殺伐決斷頗有師風。
在美譽國際,吳總面前,就是小兒科。
趙宏進很精,他手腕也高超,吳楠悅沒發現他的痕跡。
這并不影響吳妞兒砍瓜切菜一般。
消息傳來,趙宏進心如死灰。
平日里,不抽煙,少飲酒的老趙,頹廢的像個文藝青年。
轉天,他自己照鏡子的時候,嚇了一跳,鏡中人還是那個曾經躊躇滿志的?
當時呢,趙宏進甚至想到自己干嘛那么勞心費力的,不如找個地方,安靜的度過余生。
其實他的想法很好,就是有點對不起那個年齡。
老趙記得自己所住的社區,距離查芷蕊只有不到四十分鐘的車程。
猶豫了幾次后,趙宏進還是決定去看看,他是這樣安慰自己的,查芷蕊是老同學,于情于理都該去,至于和王落實的關系,老趙還是不樂意的,他打一開始,就對王落實的感情問題不滿,那也是兩人之間裂痕的開始。
美帝比華夏發達一些,尤其是體現在基礎設施上,比如公路。
在華夏,找一條不收費的路有些難為人,畢竟,一個國家擁有世界上超過百分之八十的收費里程。
美帝同樣有收費公路,不過那點錢完全可以忽略不計,美帝以侵略搜刮世界為主,財富來的比較容易,交通發達的有些夸張。
反正,趙宏進一路上,都沒花錢,除了那點油錢,便宜的喪心病狂。
在那所小二樓跟前兒,趙宏進嘴里泛苦。
人去樓空,在門前貼著一張出售信息,聯系電話是個陌生的號碼,名字同樣沒見過,對美帝熟悉的老趙猜測,那是房產經紀人的。
他一直以為自己在查芷蕊心目中會有一個特殊的地位,很長時間里,他也那么要求自己的。
眼前的房子卻給了趙宏進沉重的打擊。
拿著電話,他不敢撥。
如果人家查芷蕊換了號,自己卻不知道,那么老趙都無法給自己一個充分的定位。
熟悉的號碼,撥了出去。
接通,聲音不像。
趙宏進心里一緊,話筒里又問了一遍,“你好,哪一位,您找誰?”
說得是美帝語言,很僵硬,應該才學不久。
趙宏進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用華夏語問,“我是趙宏進,這是查芷蕊的電話?”
聽到華語,對方似乎很是松了一口氣,語氣輕快的說,“哦,您找查小姐,她在散步,請您留下信息,我會等查小姐回來告訴她。”
趙宏進沉默幾秒后說,“我是她的同學趙宏進,我等她回電話。”
一個小時候后,趙宏進來到查芷蕊的新家,其實和老房子沒多遠。
孕婦裝在身,查芷蕊和過去的形象相差很大。
趙宏進心里有種灰不拉幾的感覺。
看到老同學來訪,查妞兒還是很開心的,招呼老趙進屋里坐,又是咖啡又是水果的,熱情絲毫不減當年。
老趙沒好意思談及美譽國際的事兒,查芷蕊說了。
“都是老同學,有些事兒過去就過去了,你老趙有能力,總會有新事業的。”
幾句話,堵得老趙心里更塞,他根本沒得開口說什么。
送上了禮物,其實也沒什么,就是在他家附近買的一些小醬料,都是查芷蕊喜歡的口味兒。
又略坐了一會兒,趙宏進坐不住了,起身告辭。
查芷蕊客氣的挽留他一起吃晚飯。
趙宏進如何還有心思,勉強笑著說住得不遠,他有空再來。
目送趙宏進車子消失在拐角處,査芷蕊撫摸著還未正式隆起肚子,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來,她當然知道趙宏進和他之間發生了什么事兒,趙宏進來的目的,她也清楚。
遠近之間,擱誰都知道,她怎么可能胳膊肘往外拐?
吳楠悅總裁上任的三板斧第二招兒出爐,規范工作作息時間。
以前呢,有明確規定,但執行起來很困難,畢竟是行業屬性比較特殊,一些工作不在八小時之內。
特殊情況本來是特殊對待的,管理松散后,流于形式,吳楠悅狠抓下來。
好些人大呼受不了。
錢總心力憔悴,短短幾天功夫,四爺讓吳總收拾了好幾頓,真是欲哭無淚。
找了王三哥幾次,也特么的寸勁兒,回回都是三哥高興的時候,每次都特熱情的拉著四兒跟著歡樂。
又不是腦子真二,錢總在媳婦的提點下,似乎明白了,三哥躲著他呢。
為啥?
想來三哥也怵頭那妞兒吧,總不能讓三哥去躺槍,裝慫的活兒還是當小弟的來才合適。
自打進了美譽國際,錢總都沒這么累過,事事加著小心,生怕哪兒做得不好,不光自己受過,鬧不好還連累了誰。
他兢兢業業的程度令身邊兒人倍感驚訝,總覺得哪里不對,透著不科學。
心累的結果就是整個人沒精神,人若在外受了委屈,大多數人想的第一個就是回家,潛意識的東西,錢總也沒大讀書,自然不明白,可他確實回家了。
他老爹呢,最近回家也比較正常,一瞅兒子那模樣,就知道有事兒,要不然,這兒子什么時候才能踏實在家吃頓飯?
當娘的沒看出來什么,她就滿意兒子媳婦一起在家吃飯,看來將來抱孫子的希望有指望了。
就是四兒總在不經意間眼神兒發直。
當爹的看不下去,終于在這天晚飯后,叫著錢四兒去了書房。
“在外邊兒惹禍了?”
錢四兒怔了怔,搖頭說,“沒有的事兒,您別瞎想。”
錢爹注視著四兒,面無表情的繼續問,“那你那個公司里有什么不順心的?”
不是什么說不得的,錢四兒幾次要跟王三哥訴苦,卻沒機會,跟自己媳婦說,還白害得媳婦跟著擔心,回家里,潛意識就是想跟當爹的念叨,四爺立即開始倒苦水。
當兒子的說,越說情緒越激動,敞開了心,還好,他不敢胡說,畢竟人家吳妞兒不好惹,他得客觀。
當爹的聽,很認真,越聽,眼睛里亮光越多。
自己兒子成色如何,當爹的最清楚,錢四兒他媽認為天下里就屬自己兒子好,那是人之常情,錢爹卻多了一絲理性。
別看今天是錢四兒說公司里的郁悶,說得很有條理,還帶著客觀以及自己的想法,在錢爹眼里,這就是兒子的成熟和進步。
錢四兒后邊兒著重又說了自己如何忍辱負重,講王落實避而不談。
說完,一臉求教的看著自己的爹,說,“大概就這些。”
四兒跟他媳婦都沒鬧明白這些事兒實質是什么,可他老爹妥妥人精兒,錢四兒沒說完的時候,他就已經看透。
王落實有了充分的考慮,全力支持吳楠悅消除過去那位趙總的影響,若不是眼下美譽國際承擔重任,恐怕手段還要激烈的多。
其次,王落實和吳楠悅在磨礪自己兒子,揉搓中,卻給他留了空間。
只要錢四兒熬過去,那種成長速度連拔苗助長都趕不上。
從他當爹的心里來說,對兒子是好事兒。
可現在他也猶豫,是不是該挑明了,他擔心,憑借自己兒子那沒心沒肺的本質,會不會誤了人家的苦心。
不說吧,瞅自己兒子現在的狀態,他是真心疼,這個過程卻是不好受。
“小心應付吧,她總不能睜著眼兒說瞎話吧,只要你自己不出錯兒,她還能怎么著你?”
錢四兒心塞啊,真沒想到,老頭子憋了半天,弄出這么幾句來,跟沒說一樣,眼下自己可不就是小心應付著?
“有個事兒跟你說一下,你媳婦那邊兒來了請柬,說是他們家的一個孩子要結婚了,我就不過去了,你代表咱家過去”老頭子說話的時候,神色如常,端著茶杯,穩如泰山。
四爺徹底服了自己老子,話題轉的毫無滯澀,好像自己剛才說了那么一大堆,就跟逗著玩似地。
他到沒敢指望別的,就盼著老頭子給支個招兒,讓自己松快點。
現在看,是沒戲了。
王大老板其實壓根也沒那么多高興事兒,當然,糟心的卻不少。
還都是前蘇食品,跟倭國鬼子的事兒還沒完全掰扯清楚,一時半會兒也清楚不了,沒有得到想要的,鬼子韌性十足,當然不會就此放手,肯定還得想別的招兒。
除了倭國鬼子,還有美帝那頭兒,背地里小動作不斷,逼前蘇就范的架勢十足。
王老實給自己老頭子打了電話問計,老頭子倒是看得明白,出了個主意說,“這事兒就得磨,把性子磨平了,事兒也就解決掉一多半,沒有勝負的未來,怎么都不算輸。”
王老板深以為然,程志翔再來電話,他都像打發錢四兒一樣,你自己去應付吧,底限就是磨、拖,誰也別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