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件事兒王老實蒙對了,那就是林之清那老貨沒少給出主意。
林老貨一直知道王老板對他不大看得上,這倒沒什么,問題在于王老實的圈子跟他是重合的,王大老板不是名義上的核心,卻是事實上的。
王老實不待見他,導致其他人也逐漸的疏遠,幾乎把他排除在外,這對以名聲為主線的林之清是無法接受的。
混跡了這么多年,坑蒙騙為生,老林頭知道一個真理,自己可以裝神弄鬼,只要對了人家心思,他就是大師,若要整點其他斜的歪的,純粹就是自己作死,這幫人每一個善茬兒,他更知道王落實那人,別看平時笑呵呵的啥都行,但收拾起人來一點都不含糊。
老林頭兒一直謹記生存要素,絕不冒進,但遇上王老實的事兒,妥妥盡心盡力。
事兒不多,他也不敢怠慢,時間一長,林之清在圈子里也算重新找到了方向和位置。
蔣小西把李梅大媽找首飾的意思帶過來后,林之清跟打了雞血一樣。
他交際廣泛,牛鬼蛇神之類的人知道不少,李梅要好首飾,他林之清不在行,可他認識里面兒的蟲兒。
有人加上不在乎錢的主家,換個傻子也能辦妥,林之清辦完了首飾,還覺得有些意猶未盡,出了力,卻看不出功勞來,跟他的專業技能沒靠上邊兒。
真有點引以為憾!
結果機會就來了,他上次給李梅留了張名片,意思是有什么需求就吩咐。
李梅打來電話,詢問些個老咧。
林老頭兒立馬精神起來,抱著電話就一通胡說,還引經據典,捎帶著神話體系的科學知識。
他這一行的人,別的可以忽略,傳統的老東西必須精通,尤其是喜慶的事兒,那得是倍兒明白。
老東西最大的本事就是忽悠,尤其是他這張嘴,死人都能說活嘍。
李梅同志哪兒見過這么有能耐的大師,自然是信之又信,全盤照收。
王老實帶著唐唯回前蘇的路上,壓根就沒想到家里準備的遠遠超過他的想象。
也就是時間太緊,好多都沒辦法準備,可王家今非昔比,一般的都不是問題,林之清說話最大的特點就是兩頭堵,他也怕自己說點什么,萬一辦不好,那會給人添惡心,別人還沒事兒,那是你家沒本事,老林頭不敢跟王老實說。
反正就是順著李梅老夫人的意思,林老頭整出一套前所未有的程序來。
半路上,八輛大摩托車已經迎接他們,在前邊兒引路,全是進口大排量的,多虧前蘇這些年賺錢狠,有了錢的人玩什么的都有,要不還真不好找這么多車來。
唐唯看在眼里,驚訝的問王老實,“你安排的?”
王老實哪兒知道啊,可他會遮著,笑而不語。
一到村口,彩棚已然搭上。
王老實還納悶兒,使勁回憶,這是什么時候弄的,咋沒印象。
等靠近了,一看守在彩棚那兒的人全是自己王家的人,頓時明白,這是給唐唯看的,心里不免有些吃驚,唐唯也看見了,還問王老實,“你們村過年要弄這個?真好看!”
一聽好看,王老實才放了心,得瑟著說,“不是過年要,是歡迎你的。”
“啊?真的呀!”
車隊緩緩從彩棚駛過,唐唯還戀戀不舍的回頭看,嘴里說,“可惜了。”
王老實問,“可惜什么?”
唐唯一吐舌頭,說,“要是能站那兒拍張照片就好了。”
王老實,“”
行,你真想得開,王老實只能佩服,剛才那緊張勁兒呢,一點都沒有了呢?
不光是彩棚,后邊兒的讓王老實哭笑不得,唐唯瞠目結舌。
自打進村開始,路兩邊的樹上都掛著彩燈,別看大白天,照樣閃閃發亮,工程量不小,短短時間內,愣是辦妥,還真應了那句話,人多力量大!
甭問,這肯定是老媽的主意,老爺子哪怕也希望自己早日成家,就算也喜歡唐唯,卻不會辦這么張揚的事兒。
王老實倒沒想說什么,老媽一輩子不容易,就在自己身上花了心思,既然想這么辦,那就隨了老太太的意思。
可有一節,王老實替老媽發愁,就接過來過個年,象征性的,您老就玩兒這么嗨,將來真娶的時候,您打算怎么超越?
說真心話,王老實自己都找不出什么花樣兒來。
路過村里小廣場的時候,兩輛貨車正在卸貨,全是煙花,那兒主持工作的是王老實的一個叔伯堂哥,別想其他的,這玩意兒大概也是其中一項。
王老實琢磨著,老媽是不是已經把全村都動員起來辦這個事兒啦?
還得是親兒子,王老實猜得特著調。
前蘇村其實從昨天就已經都動了起來,王老實光喝酒了,哪兒知道老媽不知道多威風,發號施令的時候拿著個小本本,還整了個承包責任制,哪一項都有專人負責,美其名曰,就按喜事兒辦,大師說了,這樣最吉利,福蔭后代。
唐唯這人是個特容易知足,也不大會想什么的姑娘,架不住人家整如此陣勢,眼睛都看不過來,她不是想花多少錢,她就覺得王老實對自己表達了重視。
伸手握住王老實,盡量不讓自己情緒激動起來,其實掩飾不住,跟王老實說,“太過啦,這不好吧?”
王老實早就沒了什么想法,此刻他就覺得怎么折騰都不算過,自己原先還是心態沒調整好,有毛為啥要當禿子,捏了捏她的臉頰說,“這才哪兒到哪兒,你可是前蘇村第一媳婦!”
此話自然引來唐唯一陣白眼兒,心里美不美另說。
還真不算是夸張,李梅老夫人搞出來的這個陣勢,不是第一媳婦實在說不過去。
畢竟王家在前蘇不一樣了,多年來,前蘇從遠近聞名的窮村,變成富甲一方,不謙虛的說,要真比活,華夏第一村都是妥妥的,也就是王老實一直叮囑村里,‘豬怕壯。’
先不說這思想對不對,王老實就這么認為的,前蘇再好就一村,什么都不如讓老百姓日子過好嘍實在,整些個虛名來,除了無盡的麻煩,什么好處都沒有。
至于招商引資,前蘇需要么?
是誰帶給前蘇如此巨變?
王落實,王嘉起家,王家。
如今王落實家要辦事兒,還是喜事兒,哪怕是飲水思源,村里也不能讓王家寒了心。
還別說人家出得起價錢。
過年了就要張燈結彩,王家要辦得更漂亮,完全不是事兒。
前蘇第一大事兒就是迎接未來王家媳婦唐唯。
第二件事兒是過年。
唐唯第一媳婦這名號絕對坐的實。
路上,車開的慢,唐唯又發現一新鮮的,不老少的人都提著一個紅兜子,一個樣兒的,好奇的問王老實,“你們村里發東西啦?”
富裕的村,過年都會統一發放年貨,前蘇這個有些不大對,這么一小包,能有啥?
王老實心里也奇怪,他就覺得應該是自己老娘辦的,可具體的他也不知道啊,就含糊的說,“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終于到了王家院子,嚯,那龐大的人群,跟唐家就沒可比性,畢竟王家是大門大戶,加上其他姓氏也來湊熱鬧,若不是村里規劃的好,根本就沒地方站腳。
剛才還大大咧咧的唐唯總算知道什么叫緊張了,死死地抓住王老實,一臉的可憐。
都到這兒啦,王老實也沒辦法,只能緊握著她的手,給些許的安慰。
他們也發現了紅兜子的來歷,在王家門口搭了棚子,有人在那兒正發呢。
車一停穩,王老實幾個嫂子就緊趕幾步過來,打開門,都沒給王老實表現的機會,就簇擁著手足無措的唐唯進了院子。
也虧著如此,要不唐唯怎夠嗆頂得過這么老多人瞅著。
王老實就聽見一片贊揚聲,全是夸唐唯漂亮的。
這個該自得,本來唐唯就是漂亮么。
沒有唐唯想象的那么復雜,所有的東西都在院外,進了院子,都是自家人,外人一概沒有。
林之清還算拎得清,知道什么事兒都別過火,主次得分明。
唐唯就是來過年,象征意義更主要。
院外怎么整都是表達王家的重視,進了院子,就得像平常過年一樣,講究的是團圓。
王老實其實也松了一口氣,他真擔心老媽當喜事兒給辦,弄出什么流水席,院里再擱上火盆,鋪上紅毯啥的。
后邊兒就沒王老實什么事兒,他在院里跟三哥說話,看看四下沒有旁人,小聲問三哥,“這都是我媽安排的?”
三哥實在,從不說瞎話,“嗯,是老嬸兒的主意,老伯沒反對,你大伯說咱王家得顯一顯。”
得,明白了,老媽講究策略,直接用大伯壓自己老子,沒個不答應。
外邊兒的熱鬧正在散去,各家還得過年呢。
按照前蘇的傳統。
先是大飯,然后媳婦們包餃子,過了凌晨時刻,男人們去上墳祭奠祖宗,那時候鞭炮煙花上場,完事兒就是守歲,現在就是守一會兒,該睡的還是會睡,也就一些精力旺盛的年輕人會湊一塊打牌。
唐唯進了院子,就得進入媳婦的角色,不用王老實教,她家自然會告訴她。
反正唐唯被幾個嫂子拉著進了廚房,其實就待了幾分鐘,手沾了水,就跟著三嫂子出來,跟幾個孩子湊一塊兒玩兒去。
唐唯在屋里接了個電話,隔著窗戶沖王老實招手。
王老實走到跟前兒問,“什么事兒?”
唐唯問,“你們在院子里不冷啊?”
王老實沒說瞎話,“冷。”
“那不進屋里來。”
王老實也想進去,沒轍啊,王家的規矩,長輩兒在堂上坐著,媳婦們忙活飯,像王老實這樣的只能在院子里,沒資格進去,必須等到開飯的時候,大概是王家老祖宗要凍其筋骨吧。
小聲跟唐唯解釋了幾句,唐唯不禁一縮脖子,壓低聲音說,“這么多規矩啊,要不你穿上大衣?”
王老實搖頭說,“不行的,沒事兒,我們幾個都在背風的地兒,其實沒多冷。”
穿大衣?竹條子就抽那樣的,王老實皮還沒癢。
“對了,我媽剛才來電話,他們本來都進了村,結果老家又來人了,他們沒辦法,又回去了。”
唐唯說的時候,臉上泛著紅,她是明白怎么回事兒的,沒想到自己爹媽來了這么一手,好吧,也算說得過去。
王老實同樣明白人家的心思,這樣最好,兩家都好做,真要來了,壓根不像李梅說的那么好,晚上包餃子上供的時候,這兩口子往哪個位置上坐呀?
“那行,我去跟我媽說一聲。”再周正的話,就沒必要說,唐唯不是外人,場面話說起來沒意思,顯得外道。
唐唯臉上局促起來,聲音更小了,說,“我忘了帶紅包了。”
她心里那個悔啊,白專門準備了,結果這么重要的東西愣是忘了拿。
王老實沒多想說,“家里不少呢,我給你拿點,也不用太多,每個里塞一百就足夠了,就圖個”
唐唯都快哭了,耷拉著腦袋說,“我錢包也沒帶。”
“呃”王老實愣了愣,他差點笑出來,又怕唐唯臉皮薄,強行忍住。
“這樣吧,我去給你拿些,你先對付著。”
唐唯趕緊說,“你快點,屋里的孩子我都沒給呢。”
是啊,本來一進屋就該給的,這可都是自己家的孩子,不能小氣嘍。
“你等著,我給你拿去。”
王老實一溜兒小跑往外走,他身上也沒帶錢,都在自己家里呢。
正好兒趕上大哥忙活完外邊兒進來,拉著他說,“你干嘛去,我正有事兒找你說。”
王老實沒敢停,回著頭說,“我拿點東西,這就回來。”
看著王老實跑遠,大哥問三哥,“老四干嘛去?”
三哥壓根就不知道,搖搖頭。
王老實還是順著窗戶把錢和紅包送了進去,看王老實滿頭是汗,唐唯趕緊拿過紙巾來遞給王老實,“快擦擦汗,別沖了風,會感冒的。”
“沒事兒,差不多該吃晚飯了,進了屋就沒事兒啦。”
王慶其問的就是轉基種植推廣和政策補貼那事兒,送走了考察團,他還是不踏實,怕好事兒飛嘍,找王老實,就是為了讓王老實在京城活動活動,把事兒早日定下來。
心里早有想法,王老實說話時就給自己留了個余地,“大哥,咱踏實過年吧,那事兒不急,該是咱的跑不了,不該要的白給咱不稀罕。”
大嫂掀開棉簾子喊,“老四,老伯說讓你去找幾瓶酒過來就開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