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三十九,師出有名

　　林家有個號稱千里駒的人才，叫林子強，算是林子琪的堂哥。

　　為啥叫千里駒呢？

　　因為是他自己考上的大學，林家就這么一個。

　　工作單位也不錯，在發展委工作。

　　仕途走的也還算順利。

　　在發展規劃司里，已經高居副科長一職，三十出頭了，退休前混到副司級干部是很有希望的，若外放，很可能更進一步，到司局級。

　　就這么一個副科長，把劉承君惡心了，還連帶著劉承君的工作非常被動了。

　　手法也下作，毫無技術含量。

　　事情不復雜。

　　濱城有個開發西區項目，要報備規劃司審批。

　　當然，各個地方政府審批后的項目，若不是與國家政策有重大沖突，或者有什么重大瑕疵，審批很少會通不過。

　　實際上，開發西區的建設已經展開了。

　　先開工，再申報，邊建設，邊審批，是時下很普遍的現象，濱城也不例外。

　　劉承君也只是一個科長，他負責的工作就是把西區的資料整理好，然后報到發展委里，在駐京城辦公室的協調幫助下，過預審這一關，再后面的，就是領導自己出面解決了，只要文字和程序不錯，劉承君就算過關。

　　說白了，他就是馬前卒，做的事兒屬于基礎。

　　按照慣例，這個環節是沒有多大難度的。

　　真要說公關，也得到司長那一級。

　　也就是說，林子強能卡住劉承君的地方也不多，除了挑錯兒，他沒有任何權力，甚至來說，他就一個副科長，劉承君完全可以繞過他，直接把資料交給科長，拿到回執，林子強屁也不是。

　　說林子強下作，是有理由的，要是你丫能挑出錯兒來，退回資料，算你小子眼神兒好，誰也沒話說，畢竟錯在自己身上。

　　這孫子辦的忒缺德。

　　劉承君也是大意了，原本就是去了三個人，另外兩個人想去買點東西，他作為科長，是早就知道的。

　　當了領導，如何管理好自己的下屬，是門學問，寬嚴相濟是必須的。

　　遞交資料，沒多少工作，如果有問題，去再多的人也沒有用。

　　只要有錯誤，就只能打道回府。

　　每一份資料上，需要蓋的公章就海了去，臨時現改是不可能的。

　　接待劉承君的就是林子強。

　　一開始還沒啥，兩人有說有笑的。

　　現在濱城什么最火熱？

　　自然就是前蘇的模范村，還有就是青年企業家王落實。

　　話題很快就扯到這方面上，說別的，兩個人沒啥基礎。

　　劉承君這人也嘴碎。

　　聊到興致，他告訴林子強，他老婆就是前蘇的，王落實是他小舅子。

　　事情變得忒快。

　　林子強也是沒溜兒，有本事你就找錯誤啊，沒有，這貨真直接，起身沏了兩杯咖啡，袋裝的。

　　遞給劉承君一杯。

　　然后開口跟劉承君說，“我有個妹妹，很不像話，找了個男朋友更不是東西，也叫王落實，所以呢，抱歉了，你趕上了。”

　　劉承君完全懵了，啥事兒啊？

　　林子強手里的被子一翻個，杯底沖上。

　　冒著熱氣的咖啡全便宜了那一堆資料。

　　劉承君也算鍛煉出來的。

　　馬上就明白了什么事兒，自己這是無妄之災。

　　什么都沒說，放下杯子，收拾好材料，轉身就走。

　　林子強在他身后還說，“下回不要這么不小心。”

　　了解完情況，王老實自己都樂了，他代入了一下林子強，若是自己有這么個發壞的機會，能不能做的比他更好？

　　答案是夠嗆。

　　那小子把惡心人的本事用到了極致。

　　他那一手就是損。

　　還沒辦法賴上那個貨。

　　劉承君也說了，自己也大意了，就一個人去辦事兒，整個辦公室里就他們兩個人，也沒個攝像頭啥的。

　　再說了，就算有攝像頭，記錄了整件事兒，發展委那頭兒，也不大可能給劉承君什么交代，關起門來人家怎么處理林子強，那是人家自己的事兒。

　　對外，絕沒有，臉還得要呢，此類性質惡劣的事情傳出去，得鬧出多少糟心的事兒？

　　除非劉承君已經拿到回執，可人家林子強能二到那個程度么？

　　估摸著，那小子也就干這么一回兒，下一回再去，林子強絕不再敢，王老實敢保證，林子強就是再喪心病狂，也不敢膽大妄為到無所顧忌。

　　“姐夫，再辛苦一次吧，這個事兒我給你個交代，你放心，那孫子絕不敢了。”

　　王老實也不能說別的，只能先這么保證。

　　劉承君也是心里郁悶，要是自己工作不到位，也怪不到別人，這件事兒就尼瑪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楚。

　　麻煩在流程。

　　整套資料做好了，光領導簽字、蓋公章就不少，難度不大，可是領導必然對你有看法。

　　人家不會問你原因，就想，你這個工作是怎么做的？

　　領導看結果，不問過程。

　　“唉，副科級的千里駒喲！”王老實都替林家感到害臊。

　　同時，他更加心寒，原本該是親戚的，整成這樣的局面，也是不容易，算是小清新啦。

　　劉承君怎么去彌補，怎么重新走流程，王老實幫不上忙。

　　這頭兒必須給個交代。

　　想起老媽和老爸的態度，未必不是做給姐姐看的，王老實也明白，這件事兒不處理好了，姐姐、姐夫肯定對自己有看法，就算不說，心里也存疙瘩。

　　王老實開始布置。

　　他這人辦事兒講究一個對等原則，也喜歡按照對手的級別來安排。

　　毀掉一匹別人家的千里駒，王老實一點負擔都沒有，你林子強也不是第一個了。

　　再說，這孫子心性到了如此程度，就別指望將來此貨將來能給社會有啥貢獻，往好了說也是個小禍害。

　　你林子強不講究，能做到如此無恥，我也不能拘著面子，誰還能怕了你不成？

　　晚上。

　　王老實參加了市政府舉辦的一個歡迎酒會。

　　客人就是萬豪國際集團和普華永道華夏公司的人。

　　人家要在濱城投資建設五星級酒店，濱城自然是舉雙手贊成，還得大力支持。

　　晚宴上了規格，基本上都是按照西式準備的。

　　王老實慶幸，臨來之前，他大概也猜到了，這種場合就別想給肚子補充東西，除了戴著面具裝樣子，啥都吃不到。

　　所以在路上，這貨吃了一碗瀾州料理，加肉的那種。

　　回到車上，韓曦遞過來兩粒口香糖，當時王老實沒明白，很快他醒過味兒來，提鼻子一聞，味兒還真躥！

　　雖是小事兒，王老實對韓曦很滿意，心細，若不是她提醒，王老實想象一下，老外舉著杯子很有范兒的跟王老實來寒暄，人家得多納悶兒，這位王爺身上到底噴了什么牌子的香水，咋這有特點呢？

　　丟人丟到國際上去了。

　　酒會開始的時候，新來的市長在講話時，對萬豪國際集團的到來表示了歡迎，他簡單介紹了濱城經濟發展的情況，預祝了萬豪國際與華夏時代的合作能夠順利————

　　這是王老實最揪心的時候，他怕市長同志，大方的做什么指示，一下子就把自己給賣了，這樣的例子屢見不鮮。

　　還好，市長同志沒說過頭話。

　　整個酒會不復雜，就是給各方一個互相認識的平臺和機會。

　　王老實沒記住多少人，就收了一大堆名片，也送出去不少，一個晚上下來，他覺得自己臉都麻木了。

　　“臥槽！悶死我啦！趕緊走！”一回到車上，王老實撕開偽裝，再沒有了剛才那個彬彬有禮的王董事長，變身王老實。

　　韓曦把頭扭向一邊兒，看車外，裝沒聽見。

　　老江也忍著。

　　車開出一會兒，韓曦把王老實的電話遞了過來，說，“王董，一共接了十九個電話，其中林小姐十四個，似乎有急事兒，其他的電話沒什么，我都記下了。”

　　“子琪？”王老實一聽十四個電話，就知道可能真有什么事兒。

　　就在這時候，電話又響了。

　　還是林子琪。

　　“老江，靠邊兒停一下。”王老實沒接電話，而是拍了一下駕駛座的椅背。

　　“明白。”老江手腳麻利，車子穩穩停在路邊兒，開門就下車。

　　韓曦還傻乎乎的坐那兒不動，直到老江在外面敲了一下窗戶，這妞兒才頓悟，手忙腳亂的跑下車。

　　接通。

　　“子琪，是我，剛才有個酒會————”

　　“可不唄，煩死我了，到現在，我臉都麻了，以后遇上這事兒，我得躲著點。”

　　“哦，那事兒啊，我知道了。”

　　“這事兒跟你沒關系，想多了不是，你犯得著替他道歉？別瞎琢磨————”

　　通話時間不長，林子強的事兒傳到了林家，什么也沒有，就林子琪自己打電話來道歉。

　　呵呵，王老實笑了，要下車窗，“老江，我們走吧。”

　　事兒到了林家，怎么傳過去的，王老實懶得問，更懶得猜。

　　林家的態度已經有了，那就是沒有態度，林子琪已經不能算林家人了，王老實心里就這么認定的。

　　至于林子強為什么要把事兒說出來，王老實也不用知道，大概就是那孫子覺得自己做了一件牛掰的事兒，不知道跟誰顯擺，吹了出來。

　　王老實覺得這樣也好，免得自己師出無名，你林子強如此的灑脫超凡，那就成全你丫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