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
“嗡!”
“咚咚咚!”
“叮呤咣啷!”
姜白在睡夢中強行開機,感覺整個人都快要爆炸了一般。
他拿起手機看了眼。
X月X日,星期六。
“媽的!”
姜白咬牙咒罵一句,穿上衣服怒氣沖沖的上了樓。
還是那幾個人,忙得熱火朝天。
“哎,停一下停一下,你們這么裝修不好吧?這多擾民啊。”姜白找到了孫向正。
后者抬頭看了眼,語氣生硬的說道:“昨天你不讓我們八點前裝修,好,今天我們可是看著時間,過了八點才開工的,你怎么還這么多廢話啊!”
姜白皺眉道:“法律規定,在法定休息日全天是禁止裝修的,今天可是周末,你們工期緊我可以理解,可這是周末啊,哪怕你們再晚一兩個小時也好。”
法律規定周末節假日全天不能裝修,但裝修哪有干五天休兩天的道理,這顯然不太現實,不管是裝修隊還是戶主,恐怕都不能接受。
但一般情況下周末裝修,總會稍微顧及一下樓上樓下的住戶,比如上午九點十點再開工,又或者在周末的時候盡量從事一些噪音小的工作。
這樣大家也都能理解。
可這伙人周末八點就開工,而且還一點都沒收斂,又是電鉆又是砸墻的,誰受得了啊。
可孫向正卻皮笑肉不笑的說道:“瞧你這話說的,我們都是些工人,哪有什么周末不周末的。”
姜白說道:“你們沒有周末不代表別人沒有啊,這樓上樓下住著很多人,大家都要休息的!”
“這話你跟我說不著,我只知道我要工作賺錢!別在我跟前礙手礙腳的,工地危險,萬一磕著碰著,你可別訛上我們!”
說完,孫向正便啟動電鉆,繼續工作。
其他人也都各忙各的。
姜白氣得肺都快炸了,臉色也迅速陰沉下來,開始在心里琢磨,應該怎么懲治這幫人。
經過了這么多事情,如今的他,雖然不敢說對刑法門兒清,但俗話說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做詩也會吟對吧。
很快,姜白便想到了一個很刑的辦法。
裝修隊在法律禁止的時間段進行裝修,對他造成了非常嚴重的影響,一次兩次還好,頂多頂多也就是能主張一些經濟賠償或者罰款。
可如果達到三次以上,那就可能成立尋釁滋事罪。
再配合抑郁癥體驗卡啥的,操作一下完全可以把人送進去。
解決掉制造問題的人,這問題自然也就得到解決了,而且還是永久解決。
想到這里,姜白目光冰冷的掃了一眼,轉身便走。
就在此時,一道聲音從身后傳來。
“小兄弟,能先聽我說句話嗎?”
姜白回頭,便看到一個身材瘦小,皮膚黝黑的中年,一瘸一拐的走過來。
他穿著破舊的工裝,腳上踩著一雙臟兮兮的膠底鞋,整個人灰頭土臉的,臉上帶著一絲討好,又似乎有一些窘迫。
姜白還注意到,中年的右腳跟正常人不一樣,自腳踝處向內側彎著,腳底板根本沒辦法著地,只能以腳踝外側著地,所以走起路來才會深一腳淺一腳。
“您說。”面對此人,姜白收起了所有鋒芒。
身體有缺陷,卻依舊在努力打工賺錢,當得起“身殘志堅”、“自強不息”這樣的字眼。
姜白敬佩這樣的人。
中年靠著墻,身體重心放在健康的左腿上,手輕輕拍著右腿,緩緩開口道:“我叫滿生,這條腿,打我記事起就這樣,小兒麻痹的后遺癥,沒得治,一輩子都得是個死瘸子。”
“可孫哥沒嫌棄我,他從村子里把我帶出來,帶著我搞裝修,帶著我打工,雖然很辛苦,但至少讓我能養活自己,也讓我覺得我還是個人,不是廢物。”
滿生神情有些動容,向著姜白說道:“小兄弟,確實是我們不對,大清早裝修影響了你,可我們是真的沒有辦法。”
“如果不這么干,根本不可能按時完工,那樣的話是要扣錢的。”
“其實我們幾個都還好,少賺點錢沒啥,可孫哥承擔不起這樣的后果。”
“嫂子身體差,不能出來打工賺錢,他兒子還患了白血病,這些年來光治病買藥已經把孫哥整個家底都掏空了。”
“不夸張的說,每一單的工錢,那都是孫哥兒子的救命錢啊。”
“也正是因為這樣,孫哥才會硬著頭皮接下這個超出我們能力范圍的單子,如果再沒有收入,他兒子的藥就要斷了。”
聽了滿生這番話,姜白內心頗為震動。
以前他只知道,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可現在卻發現,可恨之人,亦有可憐之處啊。
如果真的以尋釁滋事的罪名把人送進去,他的妻兒該如何?
姜白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戾氣太重,是不是真的像某些網友所說的那樣,魔怔了?
“姜先生,求你放過孫哥吧,我回頭一定好好勸勸他,以后我們肯定不會違規裝修了。”滿生哀求道。
“你認識我?”姜白詫異。
滿生道:“我刷到過你的視頻,昨天沒認出來,剛才我才看到是你。姜先生,我知道以你的性格和能力,如果較真下去,孫哥怕是要坐牢…求你了。”
姜白深吸一口氣,扭頭看向房間內正忙活的孫向正。
如果真如滿生所言…
那么,他只是一個想讓兒子活著的父親,他有什么錯?
姜白雖不是什么圣母大善人,但你讓他繼續較真,把孫向正送進去,那他肯定干不出來。
這不是較真。
面對惡人,姜白只會更惡。
但面對可憐人,終究人非草木,他還是生出了惻隱之心。
“行,我知道了。”
姜白收回目光,跟滿生說了句,便轉身離開。
他回到家還沒兩分鐘,樓上的動靜停了。
應該是滿生說服了孫向正等人,畢竟“姜白”這個名字,還是挺有威懾力的。
而姜白呢也沒閑著,他坐在書房的電腦前,“噼里啪啦”的敲起了鍵盤。
滿生所說畢竟是他的一面之詞,是真是假,總得親自調查才能下定論。
在黑客技術的加持下,姜白很快便查到了結果。
孫向正的兒子孫程,今年十三歲,一年多以前查出患有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治療已經花了二十幾萬,他們家早就債臺高筑。
白血病常見的治療方式是化療,而化療藥物可是很貴的,一個周期的藥物可能就需要一兩萬。
而且化療可能會導致患者白細胞下降,發生嚴重的感染,也可能因為血小板降低而出現嚴重的出血,因此往往需要輸注紅細胞、血小板進行對癥治療,這又是一大筆錢。
除此之物,抗生素也是一個主要的花費項目。
這還是建立在化療效果好的基礎上。
如果化療治療效果不好,就需要進行骨髓造血干細胞移植,治療費用將會大大增加,可能會達到上百萬!
莫說經濟條件不好的家庭了,哪怕家里有點積蓄,也很難承受得起這樣的負擔。
孫程還算幸運,他的化療效果不錯,可后續的治療費用少說也得二十萬。
作為父親,孫向正只能想盡一切辦法賺錢。
所以才會硬著頭皮接下這個裝修的活。
看來滿生倒是沒說謊。
姜白沉吟片刻,當即給孫家匿名捐助了二十萬。
不過這筆錢并不是他自掏腰包,而是來自慈善專項基金!
這是當初完成“4S店修車黑幕”事件后得到的系統獎勵,五百萬的慈善專項基金,只能用于做慈善,不可他用。
得到獎勵后姜白一直沒動過這個慈善專項基金,這還是他捐出的第一筆錢。
有了這筆錢,孫程的病就能得到很好治療。
這樣一來,即便孫向正因為無法按時完工而被扣錢,也不會影響到他的兒子。
有些事情,可以通過錢來解決,還能讓自己安心,自然也就不需要用那些很刑的辦法了。
而且這次的事情,也讓姜白萌生了做慈善的念頭。
古話說,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姜白倒沒有兼濟天下的野心和志向,但至少不能讓大幾百萬的慈善專項基金白瞎了。
這筆錢,得用起來,還得用在實處!
不過靠姜白一個人去尋找合適的救助對象肯定不現實,所以他還是決定通過慈善機構來做善事。
專業的事情就得交給專業的人去做。
至于姜白,負責出錢就行了。
當然,慈善機構的選擇,很重要!
姜白可不想把自己的錢交給一群尸位素餐、中飽私囊的家伙手上。
他當即就給羅大狀打去電話,想跟他咨詢一下。
“你怎么突然想起來要做慈善了?”
聽了姜白的來意,羅大狀好奇的問道。
姜白也沒隱瞞,便將他與樓上裝修隊之間的糾紛講述了一遍。
隨后說道:“這件事讓我認識到,世界上有很多可憐人,我沒想當救世主,卻也想盡自己的綿薄之力,能幫助一個算一個,能幫助兩個算兩個。”
“但是吧,我在網上看到過一些有關慈善機構的黑幕啊丑聞啊啥的,就擔心自己的錢被黑了。”
“羅大狀,你有沒有靠譜的慈善機構推薦一個?”
“愛康基金會。”
羅大狀不假思索的給出答案。
“好,那就愛康。”姜白點頭。
羅大狀問道:“你就不問問為什么?”
姜白很認真的說道:“我相信你。”
“哈哈…”
羅大狀爽朗的笑聲傳來,接著,他還是給姜白大概介紹了一下。
“別的慈善組織我不太熟悉,但愛康基金會我還是有所了解的,我曾向愛康基金會捐過一些錢,后來都被證實落到了實處,而且我還給他們擔任過一段時間的法務。”
“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愛康基金會值得相信,我也正是因為有那段當法務的經歷,才會選擇給愛康捐錢。”
法務是一個很特殊的職業,他能知道所服務對象很多機密的東西,尤其是資金情況,有時候甚至比財務知道的都多。
如果愛康基金會有問題,羅大狀不可能不知道。
他的話,就是最好的保證。
“你準備捐多少錢?以你的咖位,怎么不得五十萬以上?”羅大狀開玩笑的問了一句。
姜白輕聲吐出一個數字:“五百萬。”
“多少?”
羅大狀語氣之中難掩震驚:“五百萬?你這小子,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我捐款也就捐個十萬八萬的,你可倒好,直接憋了個大招出來。那什么,我待會兒就把愛康基金會經理的電話發你,你直接聯系他就行。”
姜白笑問道:“提你名字就好使唄?”
“你都捐五百萬了還需要提誰的名字啊,經理肯定以最高規格接待你,行了,沒事兒掛了啊。”
“好,你忙。”
兩人結束通話。
很快,姜白便收到羅大狀發來的微信。
“基金會經理陳彬,電話XXX…”
姜白回了個“OK”,隨后便直接撥通陳彬的電話,說明來意。
對于這樣熱衷公益,致力慈善的愛心人士,陳彬自然是不敢怠慢,很熱情的向姜白介紹了一下愛康基金會的情況。
這個基金會是幾十年前一對華僑夫婦成立的,比較低調,但絕對做了不少實事。
主要救助對象是殘疾人和大病患者,比如白血病,尿毒癥,重度精神疾病等。
姜白當即跟陳彬約定好,下午就過去捐錢。
掛斷電話之后,他便出門前往銀行去取現金。
這家銀行網上轉賬有金額限制,單日最大金額20萬,單月最大金額100萬,要完成500萬的轉賬得五個月…
姜白能等,但那些需要幫助的人等不了。
所以他決定直接去取現金,用現金捐贈。
樓上。
孫向正坐在陽臺,嘴里叼著香煙,瞇眼望著遠方的高樓大廈。
其他人也都隨意的坐在地上。
沒人說話,氣氛很是沉悶。
在得知樓下那個男人,已經送進去好幾千人之后,裝修隊也不敢再“頂風作案”了。
跟扣錢相比,肯定還是吃官司坐牢更讓人害怕。
其他人倒還好,扣點錢就扣點吧,大不了在其他地方省省。
可孫向正不同,他兒子的病就好像一個無底深淵,把這個原本就不算富裕的家庭徹底拖垮了。
別說扣幾千塊錢,哪怕是一兩百,對于他來說,都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孫向正在陽臺抽著悶煙,其他人也不知道該怎么勸他才好。
突然。
一陣手機鈴聲響起。
孫向正吐出一口煙圈,臉上擠出笑容,接起電話:“喂,什么?二十萬!?你還不知道是誰捐的?這事兒可不能開玩笑啊,你確定沒看錯?嘶!等等,我可能知道是誰了。”
說完,他掛斷電話,從地上爬起來便急匆匆的往樓下跑去。
其他人雖然不太清楚發生了什么,但也都跟了上去。
可孫向正在姜白家門前按了半天門鈴,卻始終無人應答。
“孫哥,發生什么事了?”滿生詢問。
“剛才你嫂子打電話過來,說有人匿名給家里捐了二十萬…”
孫向正看向滿生問道:“滿生,你剛才是不是說過,你把小程的病告訴這位姜先生了?”
“嗯,我跟他說了,孫哥,你是說…那錢是他捐的?”
“除了他,我實在想不到其他人了。”
孫向正看著緊閉的房門,眼含熱淚,神情復雜。
他原以為,這種好人只有電視中才存在,沒想到現實中也有,而且還被自己碰上了。
另一邊。
姜白來到了某銀行某營業廳,在自助取號機上取了個“存取款業務”的號,然后就排隊等了起來。
今天是周末,來銀行辦事兒的人比較多,姜白取號的時候前面還有二十多個等號的。
好在銀行里有座椅有空調,等一會兒也沒啥。
終于,叫到了姜白的號。
他來到4號窗口前,里面坐著的是一個梳著馬尾辮,相貌姣好的年輕女職員。
“你好,我想取錢。”
姜白把銀行卡遞了進去。
朱妍冰隨口問道:“請問你要取多少錢?”
“五百萬。”
“五百塊請在自動取款機上進行操作,出門右手邊就是。”朱妍冰抬手指了一下。
內心極度無語。
老年人不會用ATM也就算了,這年輕人取個錢還得專門跑柜臺一趟,簡直是增加她的工作量!
姜白提高聲音道:“不是五百塊,是五百萬。”
“啥?咳咳…”
朱妍冰大驚,直接被自己的口水嗆得連連咳嗽。
但她上下打量了姜白兩眼之后,卻沒好氣的說道:“先生,這種玩笑可一點都不好笑。”
開什么玩笑!
就沖這一身雜牌兒衣服,別說五百萬,那卡里有沒有五萬還不一定呢。
不會是在拍逗音吧?
現在逗音上面可不缺這種裝大款擺譜的,朱妍冰還看到過有個人租了臺勞斯萊斯,上車就瘋狂拍視頻,連著發了一個月…
在她看來,這個人多半也是來裝大款拍段子的。
姜白不知道短短幾秒之內,朱妍冰就腦補了這么多有的沒的,他只是淡淡的說道:“我沒有跟你開玩笑,五百萬現金,麻煩盡快幫我辦理。”
“我倒要看你能裝到什么時候!”
朱妍冰小聲嘀咕,從窗口下面的小洞里拿上姜白的銀行卡,開始查詢。
“個、十、百、千、萬…”
“十萬,百萬,千…萬!”
當看到姜白銀行卡里那高達八位數的存款之后,朱妍冰整個人都亞麻呆住了。
還真是個富豪!
朱妍冰悄悄咽了下口水,看向姜白,態度立刻就不一樣了:“尊敬的姜先生,實在是抱歉,今天沒辦法給您取這么多現金。”
“什么意思?”姜白問道。
朱妍冰解釋道:“是這樣的,因為您這個是大額取款業務,需要提前三天預約,現在我們銀行一下子也拿不出這么多現金來。”
姜白皺了皺眉。
內心有些不快,不過倒也能理解。
畢竟銀行也不可能隨隨便便就能拿出幾百萬現金來。
“如果您要預約的話,請去大堂經理那邊填一份預約取款的表格。”朱妍冰把銀行卡還了過來。
“好,謝謝。”
姜白拿回自己的銀行卡,便來到大堂右側。
這里擺著一張桌子,算是個簡易的辦事處,桌子上面放著個寫有“大堂經理”的牌子,后面坐著一個戴著眼鏡,白白胖胖的中年。
“你好,我想預約大額取款五百萬。”
姜白拉開椅子坐下,直接說明來意。
大堂經理笑瞇瞇的點了點頭,緊接著卻一本正經的問了一個,讓姜白倍感無語的問題:
“你一下子取這么多錢干什么?”
裝修工人的案子臨時修改了下,總覺得如果真的按照之前的套路較真下去,似乎有些不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