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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8出動出擊(上)

  “找出相克之人,尋覓相生之物。”白瞳少女一直面向沈棠,語氣中帶著令人信服的力量,她語重心長道,“草民自知無法取信于國主,但事關重大,還請國主慎重。”

  白瞳少女的爺爺也忍不住插了一句。

  “國主最好信她。”

  自家這個徒弟確實有些邪門在身上的。

  沈棠繼續問道:“相克之人在何處?相生之物又在哪?你既然能說出這些,想來也不是無的放矢,畢竟愚弄一國之主的代價,可不是爾等能付得起的,小心被坑殺哦。”

  白瞳少女并未被她的話嚇到。

  沈棠話中并無殺意,隱約還有笑意,似鄰家姐姐逗弄頑童。白瞳少女:“草民道行尚淺,能看到的不多,但可以肯定相克之人不下兩手之數,相生之物已經在您附近。”

  此話一出,沈棠陷入了沉默。

  倒不是因為白瞳少女胡言亂語,而是她說的還真有些正確。祈元良這些人的文士之道對內不是秘密,對外卻是機密中的機密,這對爺孫不可能知道,沈棠這些年可不就是被他們克著?特別是荀貞,將她財運克得死死的,偏偏還拿對方沒辦法,苦哈哈還債。

  欠債不是荀貞的錯。

  是她的錯,是她太窮太弱了。

  相克之人勉強能跟荀貞康時這些坑貨對上號,但這相生之物又是什么?沈棠單刀直入問對方:“相生之物怎么找?可有辦法?”

  白瞳少女搖頭:“無法。”

  “那這說了跟沒說有什么區別?”

  “國主為何不問問妨礙您的人是誰?這些人草民能找出來!”白瞳少女緊抿著唇,心中卻有些忐忑,事情發展跟她的推演不同。

  “五德始終,周而復始。世間萬物分陰陽,五行相生相克。克我的人,未必不是推我上青云之人,端看為君之人怎么用人。此事不要再提。”沈棠打斷還想說什么的白瞳少女,少女身邊的爺爺聞言已是汗流浹背,伏在地上瑟瑟發抖,時不時去拽少女衣袖。

  他走南闖北這些年,也算見多識廣。

  雖不曾與高官顯貴打交道,但也知道揣摩人心,沈棠話外之意就是她知道所謂“相克之人”是誰,多半還是她的心腹。沈國主不計較徒弟的冒失,那些心腹也會不介意?

  真是要了命了。

  原先只想弄個小官當當,這下完了。

  白瞳少女張了張嘴:“可是…”

  怎么會有人明知道身邊有人克自己,還置之不理的?這位國主明明有天子之氣,氣息是她所見最強一個,不是更應該惜命嗎?要是半路被這些小人克死,不就打水漂了?

  奈何沈棠已經強行岔開了話題。

  “聽你們爺孫的口吻,不似康國人士?”

  “她是草民徒弟,西南盧國人士。”擔心徒弟再說錯話,年紀大的主動接過話題。

  沈棠想了想盧國在哪里,問出心中疑惑:“若是記得沒錯,盧國這些年局勢尚可,你們師徒怎么鋌而走險,會跑康國這邊?”

  要知道當下世道很不安定,各地交通不便。只要庶民不是被逼得活不下去,但凡還有一口吃的,他們就不會輕易離開故土。因為逃亡路上會碰見流寇,要面對猛獸毒蟲。

  沒有穩定的食物和水供應…

  逃亡的生還幾率很小。

  男人還想找借口搪塞過去,孰料身邊的徒弟張口就說出了真相:“因為永生教。”

  白瞳少女又道:“永生教排除異己。”

  “永生教?”

  白瞳少女點頭:“嗯。”

  他們師徒遠走他鄉也是被逼無奈。

  男人見狀也破罐子破摔,說道:“實不相瞞,草民這徒弟天生異瞳,生五齒,可視陰陽,能斷吉兇。她娘生她前一日夢見一黑一白兩鬼從房前穿過,六歲才通人言…”

  總的來說,白瞳少女出身經歷很有故事。

  一出生就是一雙白瞳,嘴里長著五顆牙齒,六歲之前還不會說話。父母害怕,便決定將她賣掉,而男人以雜技為生,意外買下了她。男人將白瞳少女帶走那一日,她突然開口說話,指著父親說他三日后會腰斬而死。

  三天后,男人攀崖壁采藥,麻繩斷裂,他摔下山崖,腰部正中一塊刀斧狀的石頭。

  之后,這事兒就傳開了。

  男人干脆不再搞雜技,他那些雜技本身也是裝神弄鬼哄騙人的把戲,一心一意帶著少女給人算命。其他人想要請讖緯就要給錢。

  日子本該過得滋潤,但他們倒霉,西南大陸這邊上至達官顯貴、下至平民百姓都在供奉永生教,其他教派全部都是邪教徒。以前還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近兩年像瘋了。

  抓出邪教徒就要下大牢。

  師徒兩人生存越來越艱難還要東躲西藏。

  最后狠狠心,干脆離開了盧國。

  一路上吃了很多苦頭。

  白瞳少女打算作弊,找尋有天子之氣的人,若能取得對方信任最好,榮華富貴享之不盡,若是不能,他們師徒也能在對方之下混一口飯吃。靠著過硬本事不愁沒人上門。

  只是沒想到這位國主不按常理出牌。

  她根本不在意身邊相克之人。

  沈棠聽了個大概:“原來如此,但我有疑問,你是怎么知道你父親會死于腰斬?”

  在這個文心武膽和言靈當道的世界,白瞳少女的能力和經歷都不算出格,姜勝的文士之道也能當神棍技能使用。不過,他的文士之道也是在凝聚文心之后偶然獲得的,白瞳少女的能力卻是從六歲那年就開始嶄露頭角。

  這違背了常識。

  白瞳少女沉默了會兒,在自家師父驚悚的眼神下緩緩道出真相:“阿父采藥用的麻繩早就被阿娘做過手腳,他常去采藥的峭壁下方有亂石,從那高度落下,腰斬無疑。我那么說,不過是替阿娘遮掩,還她生恩罷了。”

  她也不是一直啞巴到六歲才能說話。

  早就會說了,只是沒必要說話。

  沈棠對這個回答略有意外,她也不問白瞳少女為何不提醒生父、為何幫她娘遮掩:“如此說來,你娘說生你之前夢到一黑一白兩鬼,其實也是因為你出生就長了牙齒?”

  捏造這樣的謊言用以推卸責任。

  畢竟,她可是生了一個一出生就長五顆牙還天生異瞳的女兒,不想辦法糊弄,別說孩子會被弄死,怕是母親也會被當妖怪燒了。

  捏造兩鬼入夢就很合理了。

  白瞳少女點了點頭,輕聲強調道:“嗯,不過我讖緯是準的,真不是裝神弄鬼。”

  她似乎天生就有騙人的能力。

  外人都以為她是瞎子,其實她能看到,給人算命的時候說些模棱兩可又討巧的話,基本沒什么風險。幾年之前,她這個假神棍才變成了真神棍,她真的可以給人定吉兇。

  白瞳少女說完這些,她的師父一臉見鬼模樣,表情變了又變,半晌說不出別的話。

  顯然,他也被蒙在鼓里。

  沈棠道:“這點我信。”

  她并未處置這對師徒,反而命人將他們安頓好,對白瞳少女道:“你除了給人定吉兇看生死,還有別的本事嗎?例如看天氣?”

  白瞳少女道:“略會一些。”

  沈棠拍手:“很好,你等消息吧。”

  她不確定少女的能力來自文士之道還是另一種特殊體系,沈棠就秉持一個原則——不管黑貓白貓,能抓老鼠的都是好貓!白瞳少女能定吉兇看生死,多好的太史局苗子?

  還略會一些風云氣候之術,更妙了!

  某種程度上能算是秦禮2.0了。

  天生就該吃這碗飯!

  白瞳少女沒料到會是這個結局,她驚得忘了謝恩,直到老師摁著她的后脖頸將她往下壓,她才回過神謝恩。離開前,她遲疑道:“還有一件事情,國主或許該知道…”

  沈棠眼神示意白瞳少女繼續說下去。

  白瞳少女道:“我們師徒是從高國借道來的康國,在高國境內遇見永生教供奉。”

  師徒在高國王都徘徊了很久。

  她作為庶民自然沒有機會見到高國國主,只能通過王宮上方的氣云判斷龍氣濃淡。這種方式誤差很大,她舉棋不定。湊巧高國國喪,吳賢扶靈送棺槨去王后陵寢下葬,白瞳少女遠遠看到了吳賢。此人身上也有淡淡的蛟龍之氣,跟此前見過的那些國主一樣。

  最吸引她目光的卻是吳賢身邊的人。

  里面有永生教的供奉。

  這個供奉,她曾經見過。

  白瞳少女輕聲道:“小心此人。”

  沈棠問:“此人很強?”

  白瞳少女搖頭:“強弱不知,但對方周身氣息怪異,陰陽顛倒,乾坤逆轉…總之,有機會定要將此人斬殺,以免后患無窮。”

  沈棠點頭應下:“你說的我會注意。”

  這對師徒被安排在一座小院子。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師父點頭哈腰送走送他們來的使者,目送人走遠了,這才后怕地捂著脖子:“你這丫頭真是不要命啦,你怎么什么話都敢說?”

  白瞳少女:“青云路就在腳下。”

  值得她以命相搏一回。

  師父嘀嘀咕咕,卻也沒有多說什么。

  喝過一口冰涼茶水,他腦子溫度降下來不少,坐立難安道:“為師總覺得這位沈國主不好騙啊,咱養了你這么多年,還是第一次知道你六歲那年是撒謊的,可她一眼就看穿!嘖嘖,這是何等聰慧睿智的女人啊,難怪人家能當國主…不行,要不咱們還是跑?”

  要是被對方抓出他們是永生教的…

  回頭怎么圓謊啊?

  永生教規模龐大且臃腫,他們師徒打不過就加入,只是后面因為一些原因才跑掉。

  剛剛跟沈棠說的那些…

  九真一假。

  白瞳少女淡聲道:“有無一種可能,不是那位國主太聰慧,而是師父你太愚鈍?”

  男人:“…”

  白瞳少女:“放心吧,不會有事。”

  他們隱瞞的內容不多也不要緊,最要緊的情報都已經告訴沈國主,日后即便被戳穿謊言,也是將功抵過。男人嘆氣著點點頭,勉強將心放回肚子,勉勉強強睡了個好覺。

  第二日。

  沈棠天未亮就動身去大營。

  她調查過這片地界近百年來的戰役,一番權衡利弊之后,還是決定跟高國這一戰要主動出擊,拿到主動權,最好將交戰戰場定在高國境內。國境屏障召喚的英靈數量跟實力取決于這片戰場陣亡的人數。戰役越多,陣亡人數越多,生前執念越重,越容易受到國境屏障影響成為英靈,護衛國境屏障的安全。

  高國和康國的邊境戰役真不多。

  不管是沈棠進攻,還是吳賢進攻,國境屏障召喚的英靈大軍都不多,有個三五百英靈響應就算不錯。不似北漠戰場,英靈出場便是上萬規模,打沒了一批還能鉆出一批。

  這種情況下防守壓力偏重。

  沈棠坐在營帳等人,心中盤算著。

  不多會兒,營帳布簾被人掀起,外頭的光落了進來,沈棠抬頭對上顧池略顯憔悴的面龐,猛地起身:“望潮怎么還這般虛弱?”

  不是說養傷養得差不多了?

  沈棠握住他手腕,一片冰涼。

  顧池笑瞇眼睛:“主上寬心,池已大好。只是近來天氣轉涼,氣色看著才差…”

  沈棠看著他里三層外三層,嘆氣:“你這副身子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養好。我記得庫房那邊還有兩條上好虎皮,給你做氅衣。”

  顧池眼睛一亮,行禮謝過。

  沈棠將他扶起來。

  眼尖看到他脖頸衣領處有紅痕。

  “你脖子怎么了?”

  顧池面不改色:“應該是蟲子咬的。”

  大營附近毒蟲也不少。

  沈棠并未多疑:“回頭再讓人給你配一些驅蟲的藥囊,營帳多掛幾個,本來氣血就不好了,再讓蟲子吸個幾口,哪熬得住?”

  顧池笑著一一應下來。

  沈棠鼻尖又嗅到一股若有似無的檀香。

  不太確定,又聞了聞。

  “少玄來過這里?”

  顧池道:“白將軍在整頓兵卒。”

  沈棠喃喃:“那就怪了。”

  她怎么會聞到白素慣用的香?

  這種香還是沈稚親手給調制的,據說用了七八種名貴木材香料制成的,專供白素。

  永生教大供奉的技能比較特殊,估計也是全文唯一一次棠妹被逼打輔助了,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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