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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1那你先自殺一個看看

  最后的偽裝陣容。

  公西仇披著沈棠的馬甲,沈棠披著即墨秋的馬甲,即墨秋披上了公西仇的馬甲…

  沈棠頂著即墨秋的臉蛋陷入了沉思。

  “元良,你真不覺得這是脫褲子放屁?”三人互換馬甲跑去赴約,跟不換馬甲跑去赴約,有本質區別?三人都在云達的擊殺名單啊,撞到云達手中也是早死和晚死區別。

  祈善:“那主上就留在大營等候消息。”

  他說出這話的時候臉色不太好看。

  又一次聽到主上要以身犯險,別提多糟心了,不過祈善沒有阻攔,只是幫沈棠偽裝成即墨秋的模樣,幫她整理大祭司寬袍的時候,微笑提醒:“主上可有聽過一句話?”

  “什么話?”

  沈棠被他看得頭皮微麻。

  “元良,別這么笑,我怕。”

  祈善重重將沈棠寬袍長領褶皺拽平,咬字清晰:“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再四!主上聰慧神武,當知善這話是何意思吧?”

  他的尾調微微上揚,帶著點威脅。

  沈棠眼珠子胡亂轉動,含糊著胡亂點頭:“嗯嗯嗯,哦哦哦,知道知道,我一定會注意安全,絕對不能讓云達占一分便宜。”

  言罷,她邁腿轉身想撤。

  結果自然是沒有跑成,領子還被祈善拽著,她訕笑地扭過臉,對上祈善看似和善實則全是威脅的笑容,硬著頭皮:“元良…”

  祈善笑容收斂干凈。

  正色道:“主上,你比臣下更重要。康國沒了譚樂徵,您的身邊還有無數志同道合的追隨者。但康國沒了沈幼梨,如高樓被抽走地基,一陣不大的風都能叫大廈解崩。”

  不要動不動就切斷二人之間的牽纏。

  這是在剝奪他為她而死的權利。

  她覺得他會開心嗎?

  沈棠改口:“樂徵…”

  正準備說什么,祈善將她長領松開。

  拱手作揖:“祝主上此去,武運昌隆。”

  沈棠心下是說不出的復雜滋味,壓住他交疊的手背,重重一拍道:“等我凱旋。”

  倘若世界是一個巨大的游戲,云達這老登就是幾個版本之后才會更新的大BOSS,超出目前版本玩家武力上限,看似是無解。

  但——

  只要亮出血條就沒有推不倒的BOSS。

  云達下的戰貼并非官方。

  正常情況肯定是他單獨赴約。

  沈棠信不過這老登,提前派了斥候勘察地形,看看有無敵人在暗中埋伏。云達在約定時間抵達,這塊地方應該是他精心挑選過的,附近沒有埋伏的地理條件,讓人放心。

  沈棠出現時間晚了一點。

  此時日頭微微偏斜。

  云達衣袍被夾雜飛雪的冷風灌滿。

  頗有幾分遺世獨立,羽化登仙的意境。

  他背對三人來的方向,不用轉身也知人到了:“現在的年輕人連赴約都不準時。”

  公西仇頂著沈棠的馬甲,站在沈棠和即墨秋中間,雙手環胸,下巴微揚:“孤乃是康國之主,讓你一介匹夫等著也是你的福氣。遲一點又不是不過來,有什么可怨的?”

  沈棠版即墨秋嘴角微微抽動。

  她第一次覺得自己這張臉挺找抽的。

  即墨秋版的公西仇卻穩重淡定,雙手環胸,眸色漠然看著云達,仿佛一個局外人。

  孰料,云達卻一點兒不理公西仇。

  笑問道:“康國之主也會藏頭露尾?”

  這話是在問真正的沈棠。

  云達竟是一眼就看穿三人偽裝。

  沈棠淡然自若:“徹侯好眼力。”

  這還是頭一次有人一個照面識破祈善的妙手丹青,她也是要臉皮的人,被敵人當面戳穿偽裝,哪里還能厚著臉皮嘴硬?

  當即便痛快應答,淡定反問:“徹侯向沈某下戰帖,總不會是北漠兵馬抓不到人,狗急跳墻,逼得徹侯紆尊降貴行刺客之事?”

  武膽武者之間也有隱形鄙視鏈。

  正面硬碰硬的看不起背地里放冷箭的,刺客為了達成目的,往往走出其不意路線,暗算下毒捅刀子。云達是武將出身,成名多年,自恃實力高強,不屑用旁門左道斬敵。

  云達譏嘲:“誰能逼得了本侯?”

  言外之意也不是專程來殺沈棠的。聽到這架可能打不起來,沈棠緊繃的心弦略微松緩:“哦?是嗎?既如此,不知徹侯有何指教?陣前不能言明,非得私下邀戰詳談?”

  “指教倒是沒有,但確有一事相求。”

  定力強大如沈棠也露出一瞬驚詫。

  眼前這人莫不是哪個冒牌貨吧?

  一事相求四個字從誰嘴里說出來都正常,唯獨從云達口中說出來很驚悚恐怖。

  她不自然地訕笑:“徹侯真會開玩笑,你我不兩立,尚有未解的深仇大恨,我能幫你什么?徹侯莫不是忘了上次交鋒情形?”

  云達上次直接給她來了個透心涼。

  要不是她這具身體特殊,早嗝屁重開了。

  現在跑過來說有一事相求?

  求他爺爺奶奶的腿子!

  云達無視沈棠夾槍帶棒的話。

  他的請求有且僅有一個——

  “不開玩笑,云某請‘母神’歸位。”

  沈棠:“…???”

  反省自己裝不像的公西仇:“???”

  即墨秋道:“為何?”

  說完,兩道視線齊刷刷落在他身上。

  公西仇張了張嘴:“大哥,那個…”

  沈棠也越過了公西仇瞧即墨秋。

  “即墨大祭司,‘母神’是什么東西?”

  即墨秋如實回答:“是你。”

  沈棠:“…”

  繼公西族圣物之后,又解鎖新新稱號。

  云達這才注意到一直安靜的即墨秋,有后者的氣質加持,公西仇那張恨不得張狂上天的臉蛋也顯得溫和無害了。云達要的可不是三人的回答,不肯主動歸位就只能被動了。

  他輕嗤:“趁早歸位不是好事?”

  “但徹侯瞧著也不像是心懷好意的人。”即墨秋不吃云達這一套,回應也不友好,“與其拐彎抹角,不如直接說明來意吧。”

  沈棠跟公西仇則是兩臉懵逼。

  她抬手表示自己有話要說。

  “且不說我并不是什么‘母神’,也擔不起‘神’這個稱呼,退一萬步說,即便我真的是所謂‘母神’,我歸位了對徹侯有什么好處?”

  人的言行都取決于動機。

  云達的目的是什么?

  “只要你肯歸位,這混亂世道將會歸于和平,就是這么簡單。”云達知道的內情甚至比眾神會內社還要多點,“你不該來。”

  沈棠:“…”

  這么一口大鍋差點兒將她砸死了。

  她原地破防,手指指著自己,急忙問:“徹侯這話的意思,世道混亂是因為我?”

  沈棠頭一次跟竇娥感同身受了。

  自己做什么了,就成了為禍天下的罪人?

  她這些年天天9963,偶爾還有0073,不敢說自己多么勤政,但也真真切切讓治下生靈休養生息,勉強吃了七分飽、穿了五分暖。只要給她更多的時間,她能做得更好。

  除了打仗的時候殺人有點多,平時可是一條無辜性命都沒沾過,怎么到了云達嘴里自己就成了罪魁禍首?活著就讓蒼生受苦?

  云達道:“是,但也不是。”

  沈棠頓時醞釀了一肚子的火氣。

  云達繼續道:“既然是‘神’就繼續坐在神壇之上,俯瞰你的蕓蕓眾生。這人間紅塵,生老病死、興衰榮敗,生靈自有定數。你憐憫即將被咬斷脖子的兔子,可有憐憫饑腸轆轆的豺狼虎豹?人與兔子、與豺狼虎豹并無不同。既是狩獵者,同時也是旁人的盤中餐。”

  言外之意——

  沈棠是多管閑事了。

  既然生于云端就繼續高高在上,她走下神壇拯救可憐的兔子,難道不是對豺狼虎豹的不公?兔子本就是其他野獸的食物。此舉,是不是說明這種善良只是一種可笑偽善?

  “但我如今也是一只兔子。”

  直覺告訴沈棠,云達話中有話。

  “螻蟻尚且貪生,為人豈不惜命。徹侯,沈某只是一介凡夫俗子,不是你口中所謂的‘母神’。你口中所謂的‘歸位’不就是想讓我去死么?你想要我這條命,自己親自來取,你有這本事拿得走,那它就是你的。沒這個本事,還請徹侯不要要說這些話。”

  云達聽她這么回答便知道沈棠沒聽明白。

  他干脆將話挑明了。

  “讓你‘歸位’不是讓你死,死的只是你這具能腥風血雨的肉身,讓一只本該葬身獸口的兔子活下來,你真以為是慈悲嗎?僥幸躲過這一劫,仍會有源源不斷的危險環伺。你真覺得自己建立所謂的康國,率兵一統天下,便能從根源終結所有亂象?自此天下無悲?”

  沈棠也被云達亂甩的鍋砸出真火。

  質問道:“依徹侯之見,該當如何?”

  云達回道:“自然是各歸各位。”

  “你說各歸各位?讓兔子死于獸口?”

  “正是如此。”

  四個字直接將沈棠小腦干萎縮了。

  她隱約知道云達的真正意圖。

  “只要你肯‘歸位’,余下的生靈自然會在爾虞我詐的亂斗內耗之中,找到自取滅亡的歸途。世上無人自然也無欲念,無欲念,自然也不會再有戰爭,沒易子而食、妻離子散的悲劇。回歸死亡,如何不是回歸永恒?”

  沈棠既然是“母神”,想來身負天命,云達相信她的出現或許會帶來一段時間的繁榮昌盛,但這狀態不是永恒的。昌盛之后就是衰敗!衰敗會帶來什么,唯有戰爭亂世。

  周而復始,毫無意義。

  為了扼殺這種猶如緩刑的痛苦,幫助所有人從塵世的苦難解脫出來,他不介意做點兒什么。即便他的所作所為,無一人理解。

  沈棠真的傻眼了。

  云達這老登還怪中二病的。

  “…所以,你要所有人都死?”

  云達道:“這不是死,是解脫。”

  沈棠迫不及待:“你可以第一個解脫。”

  做人不能雙標啊。

  云達不妨橫劍自刎給她做個示范。

  “待一切達成,云某自會踐諾!”

  沈棠:“…”

  嘖嘖嘖,這是個狠人。

  她本想挑釁一下。

  云達想要最后一個嘎,但他的家人血親可以先上路啊,老登要是連這都做得出來,沈棠就徹底心服口服。只是心念一起,她記起來云達走上極端恰巧是因為親人嘎完了。老登也不知道有沒有后代…即便有后代,殺兒子跟殺不知道幾代的孫子,也是不一樣的。

  沈棠只能岔開這個話題。

  “但你這是無用功啊。”

  云達冰冷看著她:“無用功?”

  沈棠攤手:“對,徹侯不會覺得人族是獨一無二的聰明存在吧?猴子也聰明,海里的虎鯨海豚也很聰明。除了咱們腳下的土地,在你的頭頂,浩瀚星海之中還有其他的文明。不扯那么遠,單說這塊地方的人族死光了,剩下的動物就不會弱肉強食了?叢林之間的競爭和殺戮更為殘酷。它們會在不斷吃與被吃之下,逐步成為食物鏈頂端存在。”

  她看著云達不太好的臉色,給予一擊重創:“下一個攀上頂端的,何嘗不是又一個類人族的存在?你也說人就是動物,為何你視豺狼虎豹和兔子為尋常,卻無法接納人族的內斗?我也沒瞧見哪只動物會因為爭奪地盤和食物,繼而產生毀滅同族的念頭…”

  云達厭惡的是同族本身嗎?

  不,他厭惡的是痛苦。

  這種痛苦甚至比死亡還要永恒。

  人族死光了,它都還在。

  云達的臉色越來越差。

  最后雙目猩紅看著沈棠:“妖言惑眾。”

  沈棠尷尬摸摸鼻子:“嘖,我現在成了妖言惑眾的妖了?剛剛不是你說我是‘母神’?既然我是‘神’,站的比你高,看的比你多,這不是正常的?我的話是真理!”

  神的話都不信,那想信鬼的話?

  云達的撲騰還沒一張大餅來得有意義。

  大餅好歹還能充饑。

  “不過,徹侯的話也不是沒道理,每個生靈自有其出路。亂世下,誰不是經歷苦難過后還頑強想活下來?活路,便是出路。”

  “沈某不才,愿為路引。”

  云達在原地怔忪良久。

  眼前的沈棠還披著即墨秋的馬甲,而即墨秋的相貌又是公西一族神靈最鐘愛的那款,歷任大祭司和大祭司備選共用一套審美標準。自然,眼前的沈棠幾乎與先主重合。

  先主告訴他,以戰止戰,為了最后和平,一路上的荊棘殺戮都是必然要付的代價。

  沈幼梨卻說——

  當好路引,順其自然。

  一生都被忽悠的云達——先主哄他拋頭顱灑熱血,摯友騙他困守一地上百年,棠妹倒是實話實說,就是有點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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