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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6兩面三刀(下)

  沉棠:“…”

  不確定,她再看看。

  看了一眼又一眼,確信自己沒眼花。

  褚曜馬背上真有一位氣韻柔婉的女子。

  她傻傻看著,怎么也搞不明白褚曜一個人過去赴約,怎么回來的時候捎了個人?

  “主公!”

  褚曜率先下馬,抬手將芯姬攙扶下來。

  沉棠上前細看女子容貌,后者是已婚婦人裝扮,看年歲應該也不算小,這是有夫之婦啊!她沖著芯姬尷尬笑了笑,急忙拽著褚曜袖子將人拉到一邊,背對著芯姬低聲交談,這架勢頗有幾分特務接頭的既視感:“無晦啊,你這次過去搶了誰的老婆?”

  沉棠為何如此判斷?

  女子衣裳鮮亮,明顯不是寡居裝束。

  褚曜道:“魏元元的。”

  沉棠瞬間咳嗽得臉都紅了。

  褚曜拍著她的背,幫她順氣。

  “魏元元的…你怎么做到的?”沉棠的眼睛成了餅狀圖,三分震驚、三分疑惑、三分迷茫和一分的崇拜,大搖大擺跑過去赴約還在人眼皮底下將人老婆帶出來。

  萬萬沒想到,你居然是這樣的褚曜!

  褚曜道:“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自然是用一顆真心打動對方。

  沉棠:“…”

  她想過非常多種可能,猜測褚曜會用什么樣的法子逼迫魏壽棄守為攻,但饒是她腦洞再大也沒想過還能這么搞。褚曜直接將魏壽的老婆偷出來啊,魏壽還能忍下去?

  “不好——”

  沉棠擔心地看向朝黎關方位。

  “他會不會殺出來?”

  褚曜笑道:“一時半會兒不會的。”

  他的金蟬脫殼還能蒙騙魏壽一時。

  又道:“即便發現,咱們也安全了。”

  沉棠拍他肩膀,豎起大拇指。

  “無晦,干得漂亮!”

  誰知褚曜卻道:“光是這樣還不能逼他出城,魏元元這人再重視芯姬,也不會無視帳下性命,尚缺一把火,讓他不得不出戰。主公暫且等待幾日,時機很快成熟!”

  沉棠不知道褚曜又干了啥,但她相信對方不會信口開河,既然這么說,那就有十足的把握。簡單聊兩句,沉棠稍整儀容,端上最溫柔無害的笑容:“芯姬夫人好。”

  芯姬也在觀察著沉棠。

  她笑著欠身一禮:“見過沉君。”

  沉棠道:“無晦貿然將夫人請來營中做客,沉某代他跟夫人道歉則個,還請夫人安心幾日,待朝黎關破后,自會讓夫人與您的夫婿重逢。在此之前,稍安勿躁…”

  芯姬:“煜哥兒行事,妾身放心。”

  沉棠疑惑歪頭:“煜哥兒?”

  這個稱呼指代的是無晦?

  褚曜被這個稱謂弄得老臉微燙。

  略有些羞惱地道:“五郎!”

  芯姬笑顏和藹地解釋。

  “煜哥兒是他小名,妾身喊習慣了。”

  沉棠聽到這話便知芯姬大概率不是褚曜偷出來的,這倆老熟人,還是幼年就認識那種。有這一層交情在,沉棠內心唯一一點兒負罪感也沒了。抬手一揚,打道回府!

  距離營寨還有一小段路,褚曜和沉棠若有所感地同時扭頭看向朝黎關方向,那個方向突兀爆發極其強橫的武氣,引得附近幾十里天地之氣躁動,隱約有點粉色熒光。

  褚曜道:“不好,被發現了。”

  嘴上說著擔心,嘴角卻上揚著。

  對芯姬道:“阿姐,坐穩了!”

  快馬加鞭不說,還給馬兒附加了追風躡景的增速言靈。普普通通的戰馬快得只留下一道殘影。沉棠也同時提速,一行三人飛也似得竄回自家軍事防御范圍。他們提速離開不過二三十息功夫,便有一道怨氣沖天的身影抵達,奈何他來晚了一小步。

  營寨大門口。

  顧池散步消食回來,正巧看到這一幕。

  他打趣道:“主公身后有鬼在追?”

  沉棠以手成梳,整理被狂風掀得毛躁的碎發,哈哈大笑:“鬼倒沒有,但…”

  話未盡,劇烈狂風自營寨外洶涌噴來。

  風中夾雜著躁動憤怒的武氣。

  飛沙走石,黃霧漫天,烏云壓頂。

  同時傳來的還有一道男聲。

  “褚亮亮,你挨千刀的,滾出來!”

  褚曜:“…”

  沉棠看著褚曜問:“褚亮亮?”

  “搶人媳婦你是不是男人!”

  “褚無晦,滾出來!”

  “老子今天不將你大卸八塊…”

  “你將阿芯還給老子,聽到沒有!”

  顧池意味深長的視線落在褚曜身上。

  后者澹定道:“讓他瘋!”

  又道:“吠夠了會自己回去。”

  事實證明,魏壽的毅力非同凡響,他單手叉腰沖著營寨罵了一刻鐘還不帶重復。

  褚曜擔心他發瘋將自己身份完全喊破,便命人向他射了支箭,箭上的信函自然不是啥友善內容。大致就是告訴缺根筋的魏壽兩件事,想要芯姬就自己來攻打,不敢就別亂吠,免得芯姬處境危險;褚曜跟芯姬是故交,她在自己這邊比在魏壽身邊安全。

  “呸!在老子身邊怎么就危險了?”

  話里話外都在表示朝黎關會破,這可把魏壽氣壞了,但理智尚存的他清楚,自己繼續鬧下去,危險的反而是芯姬。他雙手叉腰,看著遠處暗中瞄準自己的諸多弓箭手,不甘不愿地轉身離開。魏壽走了,但他引起的天地之氣震動卻持續了好一會兒。

  當然——

  褚曜搶人老婆這事兒也傳出去了。

  聯軍成員看沉棠的眼神都帶著異色。

  這褚曜究竟有什么魅力…

  居然一聲不吭將魏壽老婆偷出來了?

  未免眾人想入非非,損了芯姬的聲譽,沉棠只得解釋道:“無晦昨夜從朝黎關帶走的夫人是他阿姐。兩軍交戰,刀劍無眼的,他也是怕芯姬夫人留在朝黎關受傷。”

  此言一出,八卦停息。

  黃烈派人去朝黎關叫陣,無人應答。

  陶言面帶譏色,提建議:“魏壽也不是什么真男人,發妻都被劫走了,他還沉得住氣呢。依我看,倒不如下一劑重藥。將他的女人綁上陣前,即便不能讓魏壽出關,也能讓他在兩軍陣前顏面掃地,諸君以為然否?”

  “然你爹個頭!”

  他說完就被沉棠罵了。

  陶言氣得脖子粗紅:“粗鄙!”

  沉棠嘴皮子利索地一口氣回擊。

  “粗鄙?我再粗鄙也沒有你下流,上劍不練非得練下賤。魏壽不肯出關是不想平白增加帳下兵馬傷亡,哪怕不是個好丈夫,但至少是個好將領。你這種只會通過羞辱對方女人來羞辱男人的人算什么男人?沒根的東西嗎?你有沒有腦子,芯姬是我帳下軍師謀士褚無晦的阿姐,你想對她做點什么,我就對你祖宗十八代做點什么,還是雙倍!”

  她加入聯軍時間不長。

  不是在噴人就是在噴人的路上。

  再加上她上一次一言不合就撂挑子走人,險些導致屠龍局原地解散,更是無人敢招惹她。哪怕是曾經結怨的錢邕也只敢暗搓搓陰陽怪氣兩句,不敢正面跟沉棠懟。

  因為懟她就是自取其辱啊。

  人家罵人可不講究什么不帶臟字。

  陶言氣得胸脯劇烈起伏。

  “你你你你粗鄙——”

  “看不慣我啊,你可以圓潤地走!”

  打芯姬主意的聯軍成員紛紛熄了心思。

  此事很快傳入褚曜等人耳中,其他人怎么想暫時不知道,但褚曜是記住陶言了。

  沉棠安排芯姬單獨營帳,還派遣專人保護,她閑暇無事能跟褚曜閑談敘舊:“這位沉君倒是性情中人,難怪煜哥兒這么喜歡。”

  褚曜道:“不止是因為這個。”

  芯姬不解:“還有旁的?”

  褚曜道:“她足夠好。”

  總之就是哪里都很好。

  罵戰風波第二日,沉棠照舊來開會,倒是陶言稱病不出,不見人影。她哼了一聲,暗道陶言最好一下子病死了,也省了自己日后清算他的功夫。坐下沒一會兒便發現有一道視線始終落在她身上,沉棠抬眼抓人。

  原來是風采不減當年的章賀。

  沉棠上身歪向正襟危坐的吳賢。

  “昭德兄,那個看我的人是誰?”當年去邑汝見章賀,沉棠讓祈善幫忙做了偽裝,又是以門客身份見對方。換而言之,“沉棠”本人沒見過章賀,自然也不認識。

  吳賢問:“哪個?”

  沉棠沖章賀努嘴。

  “那邊那個陌生面孔的。”

  吳賢低聲跟她道:“章賀,章永慶。”

  沉棠聲音更低:“怎么之前沒見他?”

  “說是治地突發意外耽擱了,又要幫忙盟主籌措軍糧,來得比較遲。”更多的,吳賢也不是很清楚。這幾年,黃烈跟章賀從一開始的兩看生厭到后來的如膠似漆,二人似乎達成了外人不知道的默契與合作。

  直覺告訴吳賢,這倆都不是什么好鳥。

  沉棠點頭,哦了一聲。

  言罷,不再將注意力放在章賀身上。

  她借著喝水的動作掩飾情緒。

  面對章賀,沉棠多少有一些虛。

  除了少數幾個自己人,章賀多半是知道她秘密最多的人,這人親眼見過公西族圣物的人。雖說她這四年長開了不少,但五官還是那個五官,變化又能大到哪里去呢?

  章賀這般看著自己,大概是覺得眼熟?

  不過,她也不慌。

  只要她不自爆馬甲就不會有問題。

  沉棠努力降低存在感。

  奈何黃烈跟章賀關系好,見章賀一直看沉棠,還以為章賀想主動結識,便主動cue了沉棠:“永慶,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隴舞郡沉君。你之前不是一直遺憾沒機會見到人,如今可算是如愿了…”

  章賀道:“沉君與一位故人神似。”

  沉棠內心瞬間進入戒備狀態。

  面上卻故作疑惑:“神似?”

  章賀微微瞇眼,唇角勾起道:“數年前,沉君帳下門客曾上門,賀與他是一見如故。只是不知道他這次有無隨軍上前線?”

  沉棠暗中啐了一口。

  章賀當年啥時候跟她一見如故?

  攀交情的話,真是張口就來。

  她依舊不敢放松警惕:“哦,章君說他?忙著清算四寶郡的爛賬,抽不開身。”

  章賀遺憾道:“那真是可惜。”

  沉棠以為話題就這么過去了。

  誰知章賀又道:“聽聞前陣子,沉君拿下了文彥公的四寶郡,決戰孝城。沉君與那蠻子公西仇再度交鋒斗將,險勝一籌?”

  沉棠感覺屁股底下全是針,坐不安穩。

  嘴上笑嘻嘻道:“說是險勝一籌也不對,我與公西仇是至交好友,開戰之前便將他策反,讓他陪我在城下演了一出。若非如此,我倆怎么會互相接下對方的冷箭?”

  這個劇情擱在哪里都是相當炸裂的存在,聯軍眾人對此也有耳聞,但只道是以訛傳訛。沒想到當事人之一會出來辟謠。

  這是真的,不是謠言!

  章賀卻是不依不饒:“饒是如此,沉君也稱得上天賦異稟,真真是英雄出少年。公西仇這年紀進入十五等少上造,天賦堪稱絕世,與他斗個來回的沉君剛十七…”

  一時間,帳內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是啊——

  章賀不提醒,聯軍眾人都沒意識到。

  沉棠在十七歲…啊不,貌似跟公西仇二次掐架的時候,還未過年,他是在十六歲的年紀跟公西仇互掐到了雙雙力竭。這個天賦已經不能用天才或者妖孽二字形容。

  正當沉棠想對策,谷仁出來解圍。

  “這有什么好稀奇的?”

  眾人道:“…???”

  谷·凡爾賽·仁:“吾之十三弟少沖,年歲不比沉君大多少,他不照樣是十五等少上造實力,隱約能窺十六等大上造。世間不缺奇才鬼才,這公西仇不過爾爾罷了…”

  只差說眾人少見多怪了。

  谷仁打岔,章賀目光不善地看著他。

  “章君不以為然?”

  章賀收回目光:“非是如此。”

  谷仁笑顏溫和閃爍著圣父光芒。

  “章君這就對了,莫長蠻子志氣,滅自己威風。”因為十三弟少沖的緣故,谷仁跟章賀不是很對付,幫沉棠解圍不過順手。

  看章賀這一肚子黑水的吃癟才是重點。

  沉悶的會議結束。

  雖然沒商討出有用的對策,但眾人心情卻輕松了幾分,他們意識到沉棠也是個大殺器!反觀沉棠本人心情就不怎么明媚了,面色如常地回營,到了自己地盤,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對顧池道:“章賀在懷疑我了。”

  顧池:“他不是懷疑。”

  “他是篤定主公的身份。”

  欒信聽得一頭霧水。

  “那又如何?他能拿我如何?”沉棠眸光閃爍著自信之色,低語,“章永慶最好別找死,不然,陶言跪了,下一個就是他!”

  顧池道:“黃盟主,也防著點。”

  章賀曾經奉命研究武國蠱蟲,而黃烈用不知什么手段煉制出了重盾力士,難保這倆人沒有私下達成合作。主公作為公西族的圣物,實力出眾,這倆有理由眼饞…

  沉棠揉著眉頭:“當下還安全。”

  鄭喬還活著就是她的護身符。

  明里暗里擋了不少麻煩。

  “我只是不知道,章賀為何突然這般篤定?明明世上相似的人這么多,文心花押顏色撞色也不在少數…哪怕透明文心花押很稀少,但世間之大,無奇不有啊…”

  沉棠一時想不通。

  顧池神色古怪:“因為公西仇。”

  “這跟公西仇有什么關系?”

  “他去找章永慶求證。”

  沉棠直接憋出了個艸!

  內心將公西仇罵了個狗血淋頭。還當他有什么特殊求證手段,合著是去找章賀!

  余光發現欒信,沉棠才反應過來他還什么都不知道,聽自己和顧池聊天內容,怕是會多想。她道:“公義,有些事情不太好解釋,待時機成熟,我會告知大家的。”

  給她時間,讓她想想怎么編。

  她憋了三四天都沒憋出來怎么編。

  倒是朝黎關終于兜不住,來了個大!

  沉棠驚恐看向褚曜:“你干的?”

  褚曜道:“借力打力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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