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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棠現在很慌。
非常非常非常慌!
她該用什么話術才能讓眼前這三個一個賽一個老奸巨猾的人精相信,她不知道自己那塊國璽在哪里,也不知道國璽這玩意兒怎么使用?沈棠緊張無比地吞咽兩口口水。
“那、那個——這般瞧著我作甚?”
沈棠戰術性慫,選擇揣著明白裝糊涂。
祈善跟她的默契幾乎為零,不顧她此時的心虛,似笑非笑道:“幼梨以為善的提議如何?”
要命了!!!
她雞皮疙瘩全部造反了!!!
祈善這左一個“幼梨”,右一個“善”的自稱,聽得她莫名尾椎骨生寒意,那陣寒顫順著脊背一路直沖天靈蓋。她忍著心虛,訕訕道:“妙!非常妙!螺旋無敵沖天一般絕妙!”
喊她沈小郎君或者沈棠都行,喊她“幼梨”什么的,總有種潘金蓮喊武大郎的既視感。
雖然聽不太懂“螺旋無敵沖天”是什么奇怪形容,但直覺告訴他,沈小郎君這話非常敷衍。
祈善轉頭問共叔武。
“半步,如此可放心了?”
共叔武面上遲疑不定,他并不是很信任祈善的鬼話,但真讓他看著孝城數萬百姓在絕望中生不如死,他也做不到那般絕情。此時的他內心天人交戰,糾葛難纏,神情掙扎。
終于——
他倏忽長嘆一聲道:“辛國國璽是老國主親手交予我的,若此番借用真能拯救孝城數萬百姓,也算是替舊主積些陰德了。”
此時她內心只有一個想法——那位辛國老國主究竟是有多么失敗,讓共叔武對他的評價低成這樣?合著以前沒干什么好事?
共叔武看向微微走神的沈棠,點漆黑眸滿是凝重,他沉聲:“沈五郎,盼你不要讓我失望。”
他正準備取出國璽。
“半步,你先等一等!”
誰知沈棠出聲打斷了他的動作。
祈善心下暗暗皺眉——幼梨啊,有什么事情也等事情辦完了再說也不遲!但他深知沈棠想一出是一出的脾氣,無奈之余也拿她完全沒轍。共叔武動作一頓:“沈五郎請說。”
沈棠問出心中疑惑:“我先前聽元良說過,國璽是綁定橙色神器…呃,我的意思是說,國璽與國主關系極其緊密,不可分離。辛國國主又是怎么將國璽交托給你???”
一枚國璽對應一位諸侯、一種“諸侯之道”。
國璽是死亡才能掉落的橙色神器。
按照這種邏輯,辛國老國主死亡之前,辛國國璽應該只在他手中。按照情報,辛國老國主還活著,國璽又怎么會落到共叔武手中?沈棠非常納悶,不弄清楚她心里不舒服。
關鍵時刻喊暫停就為這個???
沈棠完美解讀他們三人的眼神,不大開心道:“我不是好奇嘛,誰還沒個好奇心了…”
褚曜似笑非笑地看著祈善,那眼神明晃晃寫著“誤人子弟”四個大字,祈善被他這么看著,幾乎要原地炸毛跳起。忍著額頭青筋暴動的沖動,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擠出來。
“沈小郎君,善何時這么說了?”
沈棠理直氣壯,昂首挺胸,振振有詞地道:“是你說的,‘諸侯之道’非死不能改!”
有國璽才有“諸侯之道”!
她的理解完全沒有毛病!
褚曜無法抑制地噗嗤,偷笑出聲,笑聲全是對祈善的“嘲笑”。看吧,他就說祈善不是教書育人的料。誤人子弟,貽害無窮矣!
沈棠的眼皮狠狠一跳:“我理解錯了?”
祈善道:“錯!大錯特錯!”
簡單來說,她誤解了。
國璽的確是綁定橙色神器,被擊殺也會掉落,但不意味著只有死亡才能轉移國璽。倘若如此,新舊兩任國主怎么交接班?兒子要上位拿到國璽,老子就必須要去死?
這完全不河貍啊!
哪個老子愿意這么干成全下一代?
因此,國璽這玩意兒其實是可以解綁的,在諸侯國國主完全自愿的情況下,國璽可以通過兩種途徑轉移給另一人。祈善忍著久違的頭疼,給沈·文盲·棠科普,順便掃個盲。
“其一,禪位。”
老國主會在禪位大典之上失去國璽的掌控權,同時老國主的“諸侯之道”也會失去效用。
“其二,托孤。”
這種例子比較特殊,但實際操作上卻比禪位更加常見。一般是老國主生命即將走到盡頭,來不及禪位、沒有成年子嗣,于是將尚且年幼的子嗣交托給一名或數名“托孤重臣”。
這種情況下,雖然國璽還是老國主年幼子嗣的,但“托孤重臣”也有國璽的使用權,在新國主成年(或者說修為有成)之前,輔助新國主使用新的“諸侯之道”,護衛國土。
聽完祈善的解釋,沈棠越發迷惑地道:“但是——辛國老國主的子嗣好像就一個王姬?”
一想到那位王姬的下場,忍不住唏噓。
亂世之中的女子啊…
祈善神色一黯,似乎也想起年紀輕輕的王姬如何慘死。但他情緒只是低落了一瞬,繼續道:“辛國老國主中意的子嗣顯然不是王姬,所以這次的‘托孤’更為特殊…”
特殊不特殊不重要,重要的是辛國國主并未指定繼承國璽的子嗣,共叔武如今的身份又是“托孤重臣”,所以他是可以攜帶著國璽瞎跑的。只要經過共叔武允許也可以借用。
沈棠又問道:“既然‘托孤重臣’也有國璽的使用權,那讓半步自己用不就行了…”
為什么他隱約感覺到沈五郎對國璽的避之不及和嫌棄???這可是全天下人都爭奪的至寶啊!!!共叔武莫名感覺自己喉嚨哽著一口氣。這口氣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再想想自己先前的戒備,仿佛成了個笑話。
祈善面無表情地道:“沈小郎君不認真聽啊,‘托孤重臣’使用的前提是有年幼的子嗣。”
沈棠看向共叔武求證。
共叔武嘆道:“的確不能。”
沈棠道:“風水輪流轉,國主輪流做。國璽這么重要的東西,半步就沒想過據為己有?我知你忠義,但你要是能幫助辛國復國,也不算對不起辛國老國主的托付啊…”
只要新成立的國家還叫“辛國”就行。
誰說國主就只能某個王室、某后人能做?只要有能力,集齊天時地利人和,哪怕開局只有一只碗、一條狗,也能走上爭王爭霸之路…誰都有機會叫日月換新!
祈善二人此時的心情非常復雜,他們試探著共叔武的底線,也在打那塊辛國國璽的主意,絞盡腦汁將共叔武拉上自家這條小篷船。沈小郎君/五郎卻勸說共叔武自立門戶?
這是拖后腿呢?
還是拖后腿呢??
還是拖后腿呢???
共叔武被她問得整張臉憋成了棗紅色。
面部肌肉抽搐顫抖,唯有他自己知道內心正經歷著怎樣的驚濤駭浪。他完全想不明白,為什么沈五郎可以如此自然問出這般大逆不道、荒誕離譜的問題?看對方理所當然的表情,好似共叔武不造反,反而不正常?
共叔武沉著棗紅色國字臉,咬牙切齒道:“在下從未生過這種念頭,也不可能這般想!”
啊,半步真是少有的老實人了。
相較之下,倘若是她的話,國璽到了她手中就是她的寶貝,什么“托孤重臣”,這TM不是“禪位”嗎?也沒規定“禪位”只能禪位給兒子女兒,外人也是可以的。
沈棠胸腔那顆良心隱隱作疼一瞬。
羞慚紅臉,恭恭敬敬作揖道歉:“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還請半步原諒則個。”
共叔武長舒了一口氣。
這般插科打諢,他絲毫不記得“借出”國璽的忐忑和擔心,掏國璽也掏得干脆利落。沈棠一瞬不瞬看著他的動作,生怕錯漏一個細節。她很好奇共叔武究竟將國璽藏在哪兒。
或許可以以此為參考找到自己的。
共叔武啥也沒做,他就取下自己腰間的武膽虎符,啪一聲拍桌子上。這個意思非常明顯,國璽就在這里!祈善和褚曜怔愣一瞬,驀地反應過來,撫掌笑道:“此法甚妙!”
唯獨沈棠不在狀態,看得懵逼。
你倆倒是解釋一下妙在哪里啊!!!
共叔武抬手懸于武膽虎符的正上方,掌心一吸,武膽虎符重新化為武氣融入他經脈,隨著武氣剝離,遠處露出一枚嬰兒拳頭大小的璽印。璽印四四方方,上方盤著一條青龍。
這條青龍僅有拇指長短,非常迷你可愛,周身氣運縈繞,隱約似能聽到龍吟虎嘯之聲。
幾乎是這枚璽印出現的一瞬,淡淡青色光華盈滿整個小房間,空氣中彌漫的天地之氣直線上漲,近乎粘稠。只是——沈棠看著青龍,伸手用指頭戳了一下:“就這?”
共叔武看著她的動作,幾乎窒息。
“不、不可無禮!”
沈棠反問:“我這就無禮啦?”
但還是將指頭縮了回來。
不能用手指戳,但湊近一些看總可以吧?
他還能咋滴,只能心梗般看著。
沈棠仔細看著小青龍的龍鱗,也不知道是哪位大家雕刻的,上面細小的龍鱗片片可見,細致溫潤,神態威嚴肅穆,栩栩如生,好似下一秒小青龍就能盤旋著騰空飛向天際。
唯一的缺憾——
她指著小青龍背上某些龍鱗,道:“這上面的龍鱗顏色不太純正啊…怎么看著蔫蔫的?”
是的,給人的感覺不太健康。
共叔武解釋道:“國運愈盛則龍鱗愈鮮艷純澈,龍鱗斑駁渾濁,便意味著國運已經…”
倘若仔細觀察還會發現,龍鱗青色與灰色接壤的位置正在慢慢移動。孝城城內的民怨太重,國璽上殘留的國運本就不多。
共叔武憂心道:“國璽有靈。待殘余國運被民怨吞噬,這條青龍就會完全變色。屆時國璽之靈發怒,青龍翻身,氣息再也無法隱藏。若在無主之地隱居還好,若那片地方是有主的,便會驚動那一國的龍脈…”
位置也就暴露了。
國璽和國璽之間存在爭奪關系。
除非融為一體,否則不可能和睦相處。二者交鋒,唯有你爭我奪,分出高下這一條路!
共叔武帶著這塊國璽也時時憂心。
這天下,哪還有無主的國土?
沈棠哦了聲,道:“原來如此。”
今天又漲了不少見識!
“說罷,我該怎么做?”
沈棠擼擼袖子,準備完事兒了去睡覺。
國璽什么的,她自己有了,強搶共叔武的沒意思,他自己主動交過來,那才叫有意思。
沈棠忍著頭皮發麻的沖動:“你們別露出這表情啊,我很慌的!不會用國璽是我孤陋寡聞,但深山老林出來的山頂洞人就這樣,你們見諒則個。你們教,我保證認真學!”
她只差指天發誓了。
祈善壓下額頭狂跳的青筋。
咬牙“獰笑”道:“沈小郎君可以不用說話,你調動自己的文氣去感知它就行…”
若非場合不對,他真的很想送沈小郎君一打的禁言奪聲,為何這小嘴叭叭那么能廢話!
沈棠委屈地癟了癟嘴。
按捺心虛,她暗中深吸一口氣,抬手凝聚一縷文氣在指尖。在三人注視下,慢慢的,慢慢的湊近那條小青龍。驀地,小青龍周身縈繞的氣運,似心臟緊縮一般驟然一顫。
沈棠手指輕戳小青龍。
沒反應。
還未縮回手指,那條玉石雕刻的小青龍驀地張嘴,大庭廣眾之下咬住她手指,嚇得沈棠原地彈跳起來,甩著手指試圖將這鬼東西甩出去:“臥槽——你TM別咬我啊——”
這青龍不動的時候挺威嚴,一旦動起來就像是一條小蛇,還是一條咬人的蛇!
兩三息功夫,丹府文氣空蕩一片。
三人也被這變故驚了一跳。
現場亂作一團。
但老天爺似乎怕現場還不夠亂,偏偏這時候,沈棠右手掌心一熱,一柄眼熟的劍自動出現。劍柄上盤旋的某條金龍順著她手指游走而出,一爪拍住小青龍。
那雙宛若寶石的龍眼寫滿了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