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燃燒的寒樹,將皇土娘娘的一條條泥手,戳刺出了一個個窟窿。
同樣,干枯的靈枝也將寒獸泥婆的無數條泥手,刺得千瘡百孔、支離破碎。
“呲!”
“呲!!”一道道木刺入肉的聲響,聽得眾人毛骨悚然!
劇烈震顫的大地中,無盡枯枝刺出地面,而在枯枝之上,還貫穿著一具具寒族尸骨。
“啊啊!”
“啊啊啊啊.”不是所有寒族都被枯枝一擊斃命,也有相當一部分寒族尚未死透。
它們的慘叫聲無比凄厲,似鬼哭狼嚎。
天空中烈烈燃燒的火海,映出了這一幅煉獄般的景象。
密密麻麻的枯枝,貫穿著數不盡的尸骨,于半空中胡亂掄甩著。
殘忍,且壯觀。
杜愚站在高空中,呆呆的觀瞧著。
他倒是沒有什么圣母心,他只是被這幅畫面震撼了心神。
事實上,任何人親眼見到寒族的所作所為之后,都很難有憐憫之心。
真正的殘忍,是寒族將人們按在地上生吞活剝,人們的慘叫聲、哭泣聲,是寒族進食的最佳伴侶。
“活剝”二字說起來容易,但當你親眼見到時,會成為一個人畢生的噩夢。
真正的殘忍,是幽寒大軍入侵雙生樹界,妄圖覆滅一整個文明。
當灰霧籠罩天空,唯有無盡的苦難在大地橫行。
國破家亡、尸骸遍地。毫無希望,至死方休。
當億萬生靈淪為枯骨、一界徹底淪為幽寒之后,幽寒之樹便會調轉目標,去尋覓下一個世界.
“咚!咚!咚!”
驚天動地的悶響聲,似是要將整個幽寒界都轟碎。
昆侖神樹的進攻極端強勢,極其兇猛。
在沉重的轟擊下,幽寒之樹一寸寸上移!
無盡寒枝向下刺去,無盡枯枝也向上迎去。
針鋒相對!
然而,幽寒之樹已經被杜愚摧毀了大半寒樹心,更是被杜愚砍的遍體鱗傷。
此刻的寒樹,哪里還是昆侖神樹的對手了?
條條枯枝捆上寒枝,并不在意自己被焚陽真火引燃。
寒樹被結結實實的捆綁束縛,枯枝甚至帶著寒枝,將寒木戳得千瘡百孔。
“嘶”
“啊!啊啊啊!啊啊!”大地撕開了一條條裂縫,一只只寒獸泥婆被樹枝刺出地底、甩向天空。
“悲風暴!”李夢楠反應奇快,身影化風,于悲海鳥頭頂匯聚成型。
巨大的悲風暴籠罩住一只寒獸泥婆,在一陣狻猊的咆哮聲中,火球從天而降,貫穿了整個風暴,轟隆砸下。
皇土娘娘咬緊牙關,配合昆侖神樹持續做法。
白虎、龍龜、雷牛與蚩熊,展開了瘋狂的殺戮。
“主!主人!”慌亂的聲音通過朱砂赤妖焰,涌入了杜愚的腦海。
寒三?
杜愚面色一沉。
寒三與寒獸泥婆的組合,本是藏在地底,與皇土娘娘里應外合。
但從寒三驚恐的聲音中來判斷,這對兒組合怕是被昆侖神樹找到了。
若寒三圣臣有千米之姿,昆侖神樹理應能認出來這是友軍。
但寒獸泥婆都差不多,且寒三和泥婆就在寒樹正下方作祟.
杜愚雙眸驟然亮起!
焚陽之眼·獵殺時刻!
天地間流速驟降,遙遠的戰場仿佛近在咫尺,杜愚能看清一切細枝末節。
風暴、烈焰、水流、雷電,還有一道道開啟的空間裂縫。
胡亂掄掃的枯枝上懸掛著一具具寒族、獸族的尸體。
足足6只寒獸泥婆,分散于空中各處,它們或是被萬枝穿心、或是被娘娘拎起 那里!
杜愚眼眸一凝,只見一只被拎著腳踝的寒獸泥婆,被大量枯枝貫穿了脖子,無盡泥手垂落在地。
而在它的耳朵里,正有一個戴著鬼臉面具的身影,倉皇跳出來。
“呲!”杜愚猛地一掄太虛斧。
寒三面前,突兀開啟了一道空間裂縫。
剎那間,杜愚呼吸微微一滯,心臟驟停!
“噗!”他左腳掌外側用力,歪身彈步的一瞬間,還覺得不妥,身影突兀破碎成風。
微風中摻雜著點點星火,表明了杜愚的存在。
而跟隨寒三刺進來的枯枝,也停在了半空。
若是枯枝不停,也傷不到杜愚,但寒三可是躲不開,其后腦必然會被刺穿。
寒三的身上本該有一只亡幽魂,供他飛行。
不過,看寒三自然墜落的軌跡,那只亡幽魂應該已經無了。
杜愚并未理會奴仆,枯枝則是懸在高空,等著杜愚拼湊成型。
隨著杜愚拼湊成型,他一手攥住了神靈枯枝:“如愿了。”
原本殺紅了眼的枯枝,卻是在杜愚的手心里輕輕磨蹭著。
堂堂昆侖神樹,又變回了一株溫順的家養妖植。
蒼老的話語聲,帶著一絲絲顫抖:“杜愚.”
“嗯。”杜愚揉捻著枯枝,渺小如他,不太確定自己能否安撫得了一株神木。
與此同時,一撮火苗染上了他的手掌。
最終,焚陽真火竟然燒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不怕哦”小焚陽小聲說著,她的焚陽之眼能燃起大火,自然也能熄滅大火。
即便是不熄滅,杜愚作為施法者,對自身施展的妖技也有著天然抗性。
亦如同夔丑嘲諷萬物時,不會將自己嘲諷到失智。
神靈枯枝:“隨我來。”
“嗯?”杜愚聲調微揚,在枯枝的輕輕帶動下,身影沒入了一直未關閉的空間裂縫。
下一刻,杜愚出現在了戰場高空中。
腳下傳來的轟隆聲響,是寒獸泥婆墜落在地的聲音。
除此之外,整個戰場似是被按下了暫停鍵。
地底的寒族與寒獸被屠戮一空,僅剩的五只泥婆也被神樹與至圣們合力絞殺。
寒三的泥婆也未能幸免,只不過,杜愚已經顧不得這些了。
他見到了一株燃燒的寒木。
準確的說,是一株被死死捆綁、牢牢束縛住的寒木。
樹木中段破破爛爛,巨大的樹心并未完全損毀,但其所在處,被掏出了一個巨大的洞。
那自然是枯之箭凋零的成果。
向下看去,透過飄搖的焚陽真火,杜愚見到了滿身窟窿的寒木。
再向下看,殘破的樹根處,傷口縱橫交錯,那是杜愚瘋狂揮斧的戰果。
“主人。”驀的,腦海中傳來了影蠱塔的聲音。
向來安安靜靜的小塔,少有主動開口的時候。
杜愚立即詢問道:“怎么了?”
影蠱塔:“我們吸收些妖魄?”
“哦。”杜愚依舊望著熊熊燃燒的接天寒木,左手中托起了一尊影蠱塔。
“嘩啦啦”
神靈枯枝一直落在杜愚的右手心里,自然洞悉一切。
大量枯枝卷著至圣泥婆的尸體,緩緩上抬。
就在寒木的“注視”下,至圣泥婆的體內,涌出了恐怖量級的妖魄。
妖魄泥婆瘋狂的嘶吼著,胡亂的抓著一切,試圖擺脫影蠱塔。
奈何那虛幻的手掌抓不住任何,龐大近千米的妖魄,就這樣融入了小小人族的手心古塔內。
靈墟穴·影蠱塔內。
黑霧女子站在大門前,雙手拄著黑色雨傘,任由濃郁妖魄自身側掠過,涌入塔內。
她輕聲開口:“主人。”
“嗯?”
“能否,能否”
“可以。”杜愚右手攥了攥枯枝。
恰逢腳下的宏偉泥婆破碎開來。
作為天寶族生物,泥婆神塑并無血肉之軀,它死去之后,身軀終歸會化作點點能量,消弭于天地間。
而杜愚將其妖魄抽離出來,也加速了泥婆尸體破碎的進程。
枯枝探下,又尋來了一只泥婆尸體。
同樣驚人的畫面再度上演。
宏偉泥婆、千米妖魄。
就這樣一點點、一寸寸的融入渺小人族的掌心塔內。
如此壯觀而又驚悚的一幕,看得眾人心神顫抖。
就連至圣們也是紛紛駐足、默默觀瞧。
它們或驕傲、或震驚,或是心中駭然。
杜愚聽著耳畔妖魄的慘叫聲,輕聲道:“你成長了。”
想當年,影蠱塔殘破之時,連吸收一只圣級妖魄都很勉強。
影蠱塔抑制不住的能量,也讓杜愚行動艱難。
而此時,影蠱塔不僅吸收了2只至圣泥婆的妖魄,甚至還確保能量不外泄。
黑霧女子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是的。自我修復完全以來,每日助主人修行,也在助己修行。
主人,我此時的能力,比數百年前的全盛時期還要強一個級別。”
“理應如此。”杜愚沉聲道,“還要么?”
影蠱塔:“好!我暫將妖魄留存,日后再慢慢煉化。”
杜愚輕輕拽了拽枯枝,又一只至圣泥婆被送了上來。
每每當泥婆破碎后,巨大的寒晶砸在地面上,會發出一道沉悶的聲響,像是能砸進人們的心里。
對于幾位圣人來說,這樣的杜愚很陌生。
但對于付劍州、楊青青等人而言,他們倒是習慣了。
只不過,就連這些至親至近的人都無法想象,杜愚的影蠱塔,到底是怎么裝得下如此恐怖量級的妖魄的。
且還不是一只!
足足7只至圣妖魄入塔,杜愚這才收手。
李夢楠都有些擔心,他和影蠱塔會不會被撐爆。
然而,女孩身下的悲海鳥,向她傳遞了一句話:“御妖命盤。”
李夢楠:“御妖命盤怎么了?”
悲海至圣:“在杜愚的命盤上,我看到那座塔了。”
李夢楠張著小嘴,面色又驚又喜:“影蠱塔上座了?它煉出神格了?”
“是一道虛影。”悲海至圣一聲感嘆,“理應只差半步了。”
說話間,悲海之瞳在眾人的身上一一掠過。
大家都不一樣了呀!
以風無痕為例。
悲海鳥昔日的老戰友·嘯風,雖無資格登上風無痕的命盤,但狗狗所處的穴位家園處,能量翻涌的愈發劇烈。
一只若隱若現的細犬,已然在穴位附近徘徊,隨時都有可能上位!
而且,這還只是悲海能見到的、修煉到圣級的妖寵。
那些弱一些的妖寵,以及在場的每一位御妖者的變化,是悲海看不見的,但能隱隱察覺到的。
這一株寒木,成就了太多生靈。
人們從幽寒之樹的手中,奪回了雙生樹界的氣運,扶大廈之將傾。
他們護一界安穩存續,令億萬生靈得以延續。
而在這拯救一方世界、挽救蒼生的宏偉事業進程中,這一群人收獲了太多太多。
在場眾生之中,最讓悲海鳥覺得不可思議的、甚至感到絲絲畏懼的,是皇土娘娘!
她似乎.似乎 高空中悲海鳥,還在以另一種角度看待世界,而戰場上的昆侖神樹,則是纏住杜愚的手腕,輕輕拉拽:
“來。”
杜愚任由神樹帶著,落到了幽寒樹根處。
此時,寒樹根已經被拔了出來,唯有一條條細細樹根還扒著地面。
但這樣的行為毫無意義,只要神樹想,它隨時可以將寒樹連根拔起,或是干脆將其碎尸萬段。
蒼老的話語聲印入腦海:“來吧,杜愚,拿起你的斧頭。”
杜愚反手拾著枯枝:“伱不親自動手么?”
“呵呵。”神靈之樹突然笑了。
那笑聲很是滄桑,似也帶著絲絲釋懷:“你曾說過,要親手撕碎寒樹。
你許下的諾言,一定會實現的。”
“可是.”杜愚張了張嘴。
這株寒樹,可是入侵了你千年啊!
對你來說,過往的無數個日日夜夜,每分每秒的都是煎熬的、痛苦的吧。
現在你終于有了手刃仇敵的機會,真的不親自動手嗎?
雙生神樹:“.”
感受到杜愚的心念,神樹沉默了。
是啊,千年豈是彈指間?
大夏的每一處角落、每一座妖靈異境中,雙生樹看似神態安詳、怡然自得。
可大多數人并不知曉,這千年間的世事云煙、滄海桑田.
皆是在神樹每分每秒的苦痛掙扎中,一點點度過的。
千年絕非彈指間。
相反,苦難間的每一瞬,都似漫漫千年。
不知過了多久,神樹說話了:“主”
只是神樹才開口,便猛地回過神來,立即停了下來。
杜愚面色一怔,看著手中枯枝。
神樹神樹剛才說什么?
神樹緩了緩,繼續道:“杜愚承諾之事,自當完成!未來路途,更能暢通無阻。”
隨著心念傳遞,枯枝將杜愚送到了幽寒之樹面前。
不知為何,神樹失了些分寸,力道大了些許。
杜愚一手按在寒樹上,霎時間,一道聲音印入杜愚的腦海:“我投降!”
聞言,杜愚不禁微微皺眉。
此時的寒樹,哪里還有猖狂的狀態?
甚至連那陰冷的聲線,都軟弱了下來:“我投降!杜愚!我愿成為你的妖植!
我愿歸順于你!世世代代供你驅使.”
“呲啦!”
杜愚指尖用力,在焚陽真火之中,硬生生撕下了一塊寒樹皮。
小焚陽一雙小手捧著臉蛋,雙眼迷離,口中發出了模糊的聲音:“唔”
杜愚握了握手心中的枯枝。
他還想說些什么,神樹直接道:“摧毀它,杜愚!”
杜愚當即甩出了一柄太虛斧:“纏住我的手,你我一起。”
枯枝微微一僵,隨后立即纏上了杜愚的手掌。
“呲!”杜愚狠狠揮舞太虛斧,扯出了一條空間裂縫。
“杜愚!杜愚!!”幽寒之樹凄厲的尖叫著,發瘋似的搖擺著寒枝,卻無論如何也脫離不了靈枝束縛。
“呲!”又是一斧下去,嶄新的“傷口”連上了之前縱橫交錯的裂口。
巍巍寒木,樹根處已碎裂了一半。
一斧,一斧,又一斧。
一雙雙眼睛,緊緊盯著樹下揮斧的杜愚。
時不時的,還能見到杜愚停下腳步,一手按向燃燒的寒木,狠狠撕下樹皮的畫面。
“杜愚杜愚”小焚陽閉著雙眼,小臉蛋上滿是沉醉的表情。
她口中喃喃,軟軟糯糯的話語,似是夢中囈語。
杜愚隨手丟開燃燒的樹皮,看著它被焚燒殆盡。
小焚陽小聲嘀咕著:“杜愚好好哦”
“杜愚!杜愚!!”幽寒之樹尖聲叫嚷著,隨即,語氣再度軟了下來,“杜愚,我保證絕無二心!
我認你為主,做你的妖植,我.杜愚!!”
“呲!”斧刃再度掠過。
“算了吧。”杜愚攥著斧柄,手心緊貼著靈枝,“我已經有妖植了。”
神樹:“.”
若將神樹擬人,此時的它怕是低垂著頭、啞然失笑。
直至最后一塊寒樹根處,杜愚再度伸手,抓住了一塊樹皮。
寒樹怕到了極致,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將終結,它顫聲道:“杜愚,除了我,還有不知多少寒樹。”
杜愚動作一停:“嗯?”
幽寒之樹似是看到了一絲希望,急忙道:“留下我,我可為你做先鋒,我可.”
“呲!!!”
太虛斧過,寒樹的求饒聲音戛然而止。
“咔嚓!咔嚓”無盡枯枝用力,宏偉寒木徐徐倒塌。
淪為普通樹木的寒樹,再無抵抗之力。
它在傾倒的過程中,便被焚陽真火焚燒殆盡!
當這兩千余米的宏偉寒木,真正倒塌在地時,只破碎成了無盡火苗。
火苗焚燼了木屑,化作點點星火,鋪滿大地。
“哞”
“吼!!”
“嘶”熊熊燃燒的天空下,一尊尊遮天至圣放聲咆哮。
牛鳴獅吼,虎嘯龍吟。
鸞鳥悠揚的聲音、蚩熊暴躁的嘶吼,聲聲入耳,震蕩在天地之間。
一雙雙眼睛望向鋪滿星火的大地,聚在那渺小的人族身上。
而杜愚.
他一手遮在臉前,透過指縫望著彌漫的星火,再尋不到寒樹的蹤跡。
就好像.
好像幽寒之樹從未存在過。
好像整個雙生樹界,只是做了一場長長的噩夢而已。
“呵。”杜愚低頭笑了笑,緩緩放下手掌。
無盡星火撲蕩著他的身軀,攪動著他的頭發與衣衫亂舞。
飄搖的星火,也灑滿了他的面龐。
熾熱,滾燙。
像他的雙眼那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