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徒二人于山林中行進,周圍一片靜悄悄,更沒有任何妖獸生存的跡象。
唯有海風吹拂樹林時,樹葉發出的沙沙聲響。
嗅著咸澀的海風,杜愚的內心愈發警惕。
這里太過寂靜,
靜得令人心慌!
“青師,這些是海棠樹么?”
楊青青搖了搖頭:“只是外表像,海棠樹一般不會超過8米。”
杜愚仰頭觀瞧,林中的海棠樹高矮不一,莫說是8米了,連5、60米的巨木都有。
而他目光所及之處,竟沒有第二個樹種!
這郁郁蔥蔥的山林,竟是千篇一律.
杜愚抿了抿嘴,此地美則美矣,但到處都透露著一股子詭異氣息。
包括此刻白玉京、荒銀猞足下的大地,也不是正常的土壤,而是砂礫。
說真的,離開海岸礁石區域后,杜愚本以為會進入正常的山林。
但腳下的土地竟然沒有絲毫變化。
這些海棠樹,真的能從砂礫中汲取養分、進而存活嗎?
“喵”荒銀猞心有所感,長尾如鋼似鐵,突然刺進大地,使勁兒攪了攪。
前方的白玉京稍稍駐足,回首望去。
只見杜愚低頭看著下方深坑,面色凝重。
荒銀猞的尾巴,探入地下足有一米半的深度,依舊沒見到正常的土壤,唯有滿目碎石。
“跟上。”楊青青的妖魄收入體內,她也嘗試著與海棠樹交流,卻沒有半點回應。
“是。”杜愚策猞前行,迅速趕到師父身旁。
一鹿一猞速度奇快,于詭異的海棠樹林中急速前行,眨眼間,兩只速度王者紛紛急剎車。
白玉京是前蹄抬起,如飛馳的駿馬被拉住了韁繩。
荒銀猞身體一轉、橫滑剎車,不知碾碎了多少砂礫。
前方是一片巨大的空地。
千篇一律的海棠樹,并未敢染指此處。
而在空地正中央,有一株參天古木高聳屹立。
“好家伙”杜愚輕聲感嘆著。
如此美麗的花樹,甚至比妖靈異境之母·雙生樹更甚一籌!
古木參天,枝條卻不低垂。
一根根樹枝,自下向斜上方生長,繁茂綠葉中,盛放著無盡的花朵。
深紅色的花朵,美得令人心醉。
一路以來,杜愚見慣了不開花、唯有綠葉的海棠樹,突如其來的一抹深紅闖入眼簾,讓他怔怔的看了好一會兒。
楊青青側坐在鹿背上,一股妖魄再次探出。
女人那虛幻的輪廓,緩緩懸停于巨木面前,一手探前。
杜愚看了看樹,又看了看眉頭輕蹙的仙師,心中有一種不妙的預感。
事實也的確如此!
參天巨木果真是妖植,也的確與楊青青交流了,但說的第一句,卻帶著濃濃的審視意味:“歧途者。”
楊青青微微挑眉:“你是說,我誤入歧途了?”
巨木:“你的身上盡是妖獸的氣息,靈氣卻少得可憐。”
如此回應,讓楊青青能確認,這株巨木一直處于與世隔絕的狀態。
起碼它認為御妖者不是世間正統,而是旁門左道!
而這一理念,盛行于雙生樹·神靈之樹枯萎、御妖者登上歷史舞臺之前。
如此看來,這棵樹不僅來自大夏,而且是與人族·御靈者同一戰線的?
楊青青突然轉頭,只見杜愚的妖魄也跟了上來。
她倒也沒有阻止,只是態度友善的詢問道:“是否能告訴我你的名字?”
“海之樹·沙棠。”
杜愚的妖魄手掌貼在樹皮上,聽到這樣的回應,不由得微微挑眉。
它的名字前面,竟然還有綽號。
楊青青很是貼心,不再用妖魄傳遞心意,而是用本體發言,便于杜愚聽到問題。
她詢問道:“這里又是何地?”
沙棠:“海之界。”
“海之界。”楊青青喃喃低語,“這里距離大夏多遠?”
沙棠:“歧途者。大夏,是伱們永遠回不去的地方。”
杜愚卻并不這樣認為,他開口道:“既然我們能來到此處,理應能原路返回?”
“呵呵,呵呵”海之樹·沙棠突然笑了。
笑聲中充滿了嘲諷,似乎是在嘲笑杜愚的無知。
杜愚并不氣惱,只是等沙棠笑過之后,再度詢問道:“難道不是么?”
沙棠:“山海之界,有來無回。”
“山海之界。”杜愚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所以,除了此處海之界,還有一處山之界?”
沙棠:“歧途者,你很聰明。”
還真有?
杜愚:“我們是來尋找同伴的,4名人族,3男1女,你見過么?”
沙棠:“看來你尋錯了地方。”
杜愚腦中念頭急轉,所以二隊的人馬,被傳送到“山之界”去了?
楊青青突然開口道:“你對我們有些誤解,我們二人不是步入歧途者。
現在的大夏,也不再是人族與獸族針鋒相對、試圖摧毀對方的年代了。”
妖魄交流著,本體楊青青拍了拍白玉京的腦袋,塵靈仙鹿當即雪蹄輕踏。
本體杜愚也立即攜猞猁跟上。
只不過,海之樹·沙棠的注意力并不在荒銀猞的身上。
這一只塵靈鹿,讓海之樹·沙棠難得的沉默了。
人族與獸族勢同水火,恨不得對方亡族滅種。
但大千世界,獸族龐雜。
總有那么一些生靈,是隔絕于戰火之外的。
也總有那么一兩個物種,象征著純粹的美好,甚至是“良善”的化身。
塵靈鹿一族,無疑就是其中之一!
楊青青:“你在這里生存了多久?”
“很久很久,已經記不得了。”
楊青青想了想,輕聲道:“自神靈之樹枯萎后,人族御靈一職隕落,獸族占據上風。
為了活下去,人族不得不另尋出路。
原本的歧途者,也漸漸變成了正途者,經歷了數百年的磨合轉變,現在的大夏,已經是御妖者的天下。
人族也和獸族和平共處,迎來了千百年來前所未有的太平盛世。”
沙棠:“胡言亂語,神靈之樹豈會枯萎?”
楊青青語氣淡然:“我的妖魄正與你相連,你認為,我有半點謊言么?”
又一次,沙棠沉默了。
師徒二人對視了一眼,在楊青青輕輕搖頭的示意下,杜愚忍著沒有開口,給足了沙棠消化信息的時間。
“其實我都知道。”良久,沙棠終于有所回應,“只是不愿相信。
很久很久以前,有幾批妖獸被放逐至此,它們都說人族大勢已去。
神靈之樹選擇了獸族,拋棄了人類。
那些妖獸身死之后,就再也沒有生靈進入此處了。
原來,世間已經過了千百年”
楊青青本體來到樹前,與妖魄合二為一。
那纖纖玉手輕輕按在樹皮上,感受著奇異的質感:“外面的世界已經不同了。
如果你想,我可以帶你去現今的大夏國看一看。”
沙棠:“御妖者,你的妖寵,還有你毫不保留的妖魄,讓我愿意相信你。
但是”
“什么?”
“但你們依舊無法離開這里。”
杜愚當即說道:“我們是被一口鐘帶到這里來的。”
沙棠:“是的,你們與所有歧途者一樣,也和所有妖獸一樣,被流放至此。”
“流放?”
沙棠:“在這里,你們可以安靜的老去。
或者,當你們再也無法忍受時,我可以送你們一程。”
“不是,樹哥!”
杜愚一臉難受,急忙開口說著:“我們二人不是被流放的,這是個誤會,你聽我跟你講”
杜愚很快就說清楚了現狀,聽得沙棠沉默不語。
杜愚:“所以,數百年來你都沒遇到新人、新獸。
間隔了這么久,我和師父突然出現在這里,就是因為那口鐘經過了數百年的沉淀,重現天日了!
我們不是那口鐘的敵人,我們想要幫助它。
了解它的過往,幫它融入這個世界,完成它未完成的心愿。
但是那口鐘油鹽不進,直接把我們二人給傳送到這里來了!”
沙棠:“山海鐘。”
“啊?”
沙棠:“它的名字,山海鐘。”
“啊。”杜愚點了點頭,“現在你知道前因后果了,能幫幫我們,讓我們出去嗎?”
第三次,沙棠陷入了沉默。
杜愚苦等良久,正要再度詢問之時,楊青青突然開口說話了:
“自移植至此以來,你一直駐守海之界,存世信條便是阻止任何生靈離去,從未幫助過生靈逃離此處吧?”
關于世間生靈的存世信念,楊青青是有深刻認知的。
越是強大的生靈,所謂信仰就越是堅固。
如同御妖一途,無論是楊青青還是杜愚,對修行前路都不能有半點質疑。
從某種程度上而言,這也是天地法則之一。
沙棠對楊青青真的很友善,又或者,這位人族愿意嘗試著去理解它,給了它一絲寬慰。
沙棠終于有所回應:“若非天門開、海淵現,山海不可離。”
杜愚:“天門?”
“山海鐘是為開天門的唯一方式,也是你二人被放逐至此的方式。”
杜愚:“那那海淵呢?”
“深海之底,有一處深淵,通往海底的更深處。
據說,那里是離開山海之界的路途之一,只是我不知曉深淵在何處。”
“啊”杜愚徹底無奈了,這茫茫大海不知盡頭,海底情況又是何等復雜?
尋到那一處特殊的海淵?
和大海撈針有什么區別?
再說了,師徒二人也沒有水系妖寵,更沒有潛入深海的能力!
“去海里就算了,和找死沒什么區別。”
驀的,一根樹枝探了下來。
深紅色的花葉徐徐流轉,露出了一枚黃里透紅的果實。
“食用此果,一日之內,可使你在海中活動自如,且不必擔憂溺亡。”
杜愚面色一怔,這是什么奇異果實?
沙棠:“但你二人最好不要選擇這條路,海中,尚有活著的妖獸。”
杜愚:???
同一時間,山海鐘外,軍營地中。
林詩唯騎坐在風痕駒上,奮筆疾書。
楊青青通過契約絲線傳回來的訊息,由風痕駒的妖魄,悉數告知女孩。
緩緩的,林詩唯深深舒了口氣,心中震撼不已。
落筆處,是有一行遒勁文字,鐵畫銀鉤:“海之界,深海之中,尚有存活的上古妖獸。”
海之界,與世隔絕了幾百年?
這只妖獸還沒老死,這就代表了,它極有可能是上古妖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