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的是,葉明晟的傷口會被治愈,畢竟木系妖技的治療效果擺在這里。
但肉體上的治愈,并不意味著精神層面的創傷會被修復。
恐怕,葉明晟這輩子都無法抹除掉,自己在眾目睽睽之下,被硬生生豁開兩側嘴角的這段記憶了。
疼痛是必然的,他那凄厲的慘叫聲、血肉模糊的嘴,就連周圍的人看著都牙酸肉疼!
但肉身上的疼痛永遠屬于下乘。
之前,葉明晟極盡嘲諷之能、蹦著高的挑釁紙鶴門徒。
他終于得償所愿后,歡天喜地的殺上前去,換來的卻是對方的摧枯拉朽。
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碾壓之戰,從始至終,他甚至連一絲取勝希望都不曾有過。
葉明晟接二連三違規操作,進行了一連串的反抗,而他每次剛剛升起希望的火苗,都被杜愚無情的撲滅了。
他最接近傷害杜愚的一次進攻,就是杜愚蹲在他臉前的那一刻,近在咫尺。
但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杜愚依舊躲開了泥魂禁錮的偷襲。
且不是艱難閃躲,而是游刃有余!
從那一刻起,葉明晟的一切驕傲、一切自信,就被徹底摧垮了。
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絕望,這樣的敵人,他根本無法戰勝 事實上,不僅僅是身心遭受重創的葉明晟,此刻場邊圍觀的大批學員,也被杜愚結結實實上了一課!
“好了,杜愚。”助教走上前去,一手扶著杜愚的肩膀,輕輕將他送到一旁。
由于戰團位于場地西南角,被推向南側的杜愚,仿佛自帶恐懼光環,場邊圍觀的舊徒紛紛向后退開,讓出了一大塊空地。
關于“撕爛嘴”這件事,杜愚做的很到位。
西邊的舊徒群體,那真是一點聲都沒有 花紋銀刃雖然沒有捅進他們嘴里,但似乎是扎進了他們的心里。
無論如何,他們的嘴閉得都很緊,再也沒有了幾分鐘前上躥下跳、嘲諷叫囂的模樣了。
至于這一戰過后,紙鶴門徒群體在學校中會遭受更兇狠的壓迫,亦或者是日子能過得舒坦一些,那就要等時間給出答案了。
“杜愚。”身后傳來一道頗具磁性的御姐嗓音。
當全場靜默之時,林詩唯貫穿場地,過來接他了。
雖然舊徒們暴怒而起、圍攻杜愚的概率比較小,但林詩唯還是不打算讓杜愚孤身一人扎在舊徒堆里。
她一手抱住撲入懷中的小顏,來到杜愚身后,輕輕拽了拽他的袖口:“我們走吧。”
“嗯。”杜愚順手握住飄來的小幽螢,額頭輕輕撞了撞火炬頭。
一陣火妖息融入他的印堂穴后,他也看到林詩唯那明亮的眼睛。
贊嘆、欣賞,女孩的眼神很是熾熱,讓杜愚有些不自然。
顯然,林詩唯的內心是相當不平靜的。
畢竟她和杜愚在一起這么久,一次又一次見證了他對這個世界的善意,對萬物生靈的友好。
林詩唯并不否認,杜愚面對敵人之時,絕非心慈手軟之輩,無論是下戰場還是在山火刀訓練營,杜愚都展現過殺敵時的狠厲一面。
但他竟能做到這種程度?
對朋友溫暖,對陌生人和善,對敵人殘忍。
這是林詩唯一直想要達到的三種狀態,這也是她自認為的,能給塵靈鹿最理想的人性答案。
林詩唯是真沒想到,答案就在我身邊!
一片寂靜的場地中,在兩方群體的目送下,二人一狐走出場地、穿過妖植屏障,進入了街邊的越野車。
而爬上副駕駛的杜愚,還沒來得及進去,便又退了出來。
因為車廂內傳來了一道清冷聲線:“坐后面。”
杜愚頓時心中一緊!
關上車門后,他深深舒了口氣,迅速調整了一下情緒,這才走到后面。
“青師。”杜愚上了車,規規矩矩的開口。
楊青青:“感覺怎么樣?”
“呃?”杜愚有些遲疑,開口道,“沒什么感覺,他挺弱的。”
“鈴鈴鈴”
伴著悅耳的鈴鐺聲響,杜愚的腦袋不受控制,稍稍向左側轉動,正面楊青青。
“御妖一途,絕非坦途。”楊青青看著杜愚的眼睛,“未來你還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人,經歷各種各樣的事。
冤屈、困境,無端的攻擊、莫名的敵意。你走得越遠,要承受的東西就越多。”
說話間,楊青青抬起手,指尖緩緩探出一條花藤,輕輕點在杜愚的心臟處:“保護好它。”
杜愚面色凝重,很想說話,但卻被青師剝奪了自由行動的權力。
楊青青似乎意識到了什么,左手緩緩放下。
杜愚終于重獲自由,面色嚴肅:“謝青師指點。”
看著杜愚的乖巧模樣,楊青青眼中也帶著一絲笑意:“處理問題的方式有很多種,有些時候,雷霆手段也是有必要的。”
聽著青師這一番提點,駕駛座上的林詩唯,明顯意識到自己闖禍了。
她一手揉著小顏的腦袋,開口承認錯誤:“小姨,其實是我和杜愚說”
話音未落,楊青青就打斷了女孩的話語:“去行政樓。”
林詩唯也只能將話語咽進肚子里:“是。”
車輛在森林中行駛了近15分鐘,終于來到一幢大樓前。
可以預見的是,這座行政樓也被爬山虎裹滿了,宛如一個巨大的樹葉方塊。
在青師的帶領下,杜愚搭乘電梯來到7樓,來到707室的門前。
看得出來,青師真的很喜歡“7”這個數字,從手機號到家宅層數,再到辦公室門號,統統都和7有關。
也不知道,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故事?
楊青青一手推開房門,與窗明幾凈的走廊比起來,辦公室內則是一片綠色的海洋。
門對面的大辦公桌后,正坐著一名男子,抬眼看向門口處。
當發現是楊青青之時,男子急忙站起身來:“青師,您來了。”
楊青青輕輕頷首,示意了一下身后兩個小家伙:“你的師弟師妹。”
男子看起來28、9歲的年紀,留著分頭、戴著無框眼鏡,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樣,很有學者教師的氣質。
聽聞師言,男子大步上前,對著杜愚伸出了手:“李敬。”
“李師兄好,我叫杜愚。”杜愚開口打著招呼,心中卻是疑惑的很。
從面相上看,這位師兄也比青師的年紀大?
“呵呵,久仰久仰!”李敬笑著和杜愚握了握手,“一個月前青師就和我說過,有個小師弟要來入學,讓我幫著安排,我一直等著你的電話呢。”
“嘿嘿青師在月末回來了,我也就沒來。那個啥,我現在不是最小的了,最小的是師妹。”杜愚稍稍側身,示意了一下身后的林詩唯。
李敬顯然認識林詩唯,知曉這個女孩的身份,對于青師招收自家人當徒弟,他心中有些詫異,但并沒有表現出來。
“好久不見,李師兄。”
“是啊,好久不見,你們快坐,我去沏茶。”李敬示意著一旁的沙發。
杜愚連連擺手:“不用不用,不用麻煩了。”
林詩唯拽了拽杜愚的衣角,小聲道:“給青師沏的。”
杜愚:“......”
李敬笑呵呵的看著杜愚:“也有你們的份兒。”
楊青青坐在遠處的辦公桌后,隨手拿起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
通話的過程中,她看著桌上堆疊的文件,隨意翻了幾頁,似乎興致缺缺,便將紙張丟在了桌上。
她隨口交代了幾句,掛斷電話后,四處打量著許久未曾來過的辦公室。
杜愚也是好奇的看著屋內,在辦公室東南角處,有一個大花盆,這里同樣栽種著一株火桐樹。
又一個樹哥?
只是這個樹哥比較老實,一直沒有過來打招呼的意思。
杜愚等了好一會兒,忍不住詢問道:“青師,我們在?”
“等會兒吧。”楊青青轉動座椅,望著窗外,留給了杜愚半截后腦勺。
就很有一種霸道總裁的感覺?
不一會兒,李敬端著茶盤回來了,一邊給青師看茶,一邊匯報著工作情況。
杜愚這才反應過來!
青師的徒弟都是工具人?
付劍州是生活上的工具人,當司機、做廚子的那種,而這位李敬師兄,則是終日里坐在辦公室,給青師處理業務工作的?
好家伙 原來徒弟是這么用的,以后我也得收幾個......
“你喝茶么?”林詩唯小聲說著,由于李敬一直被青師問話,看過茶后,一直沒離開辦公桌旁。
“不用。”杜愚搖了搖頭,坐在沙發上耐心的等待著。
大概二十分鐘后,終于響起了敲門聲。
“進。”楊青青轉過座椅,看向門口處。
一個女孩面色拘謹,邁步走了進來:“青...青師好,助教說,您叫我來辦公室。”
李夢楠?
杜愚微微挑眉,李夢楠也發現了杜愚和林詩唯在,心中稍稍安穩了些許。
楊青青招了招手,示意女孩進來:“表現得還可以。”
聞言,李夢楠面色微紅,低著頭,緊張的捏著手指。
如此忸怩的一面,出現在李夢楠身上,還真是新奇......
楊青青:“能進入八強已經很不錯了,段位上的差距是客觀存在的,不必灰心。
你有著遠超常人的天賦潛力,超越他們,不過是三兩周的事情。”
“嗯。”李夢楠點了點頭,不可否認的是,即便是在紙鶴門徒的群體中,她都是優秀的那一撮,就更別提跟舊徒們相比了。
楊青青輕聲道:“之前,你和杜愚在無底戰場上的表現,我看了錄像。
尤其是你最后不顧自身安危、用身體堵住按鈕的畫面,讓我印象很深。
你有著不錯的戰斗嗅覺,最關鍵的是,你值得被信任。”
李夢楠面色通紅,宛若一只誘人的水蜜桃。
第一次受到青師這種級別的人贊揚,她的腦袋暈暈乎乎的。
楊青青:“愿意拜我為師么?”
“我愿意!”李夢楠連連點頭,宛若小雞啄米。
看著女孩的模樣,楊青青忍不住一聲輕笑:“好,接下來的排位賽,你就不要參加了。以后,按照我的授課計劃來。”
李夢楠攥緊了拳頭,強忍著大喊“好耶”的沖動,深深鞠了一躬:“是,謝謝青師。”
“嗯。杜愚留一下,你們先出去吧。”
“是。”李敬調頭就走,林詩唯也推著被幸福沖昏頭腦的李夢楠,快步走出辦公室。
這一下,輪到杜愚發懵了。
偌大的辦公室內一片空空蕩蕩,僅剩師徒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