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日,松古塔,晴。
至于一會兒還晴不晴,那就不知道了。
杜愚坐在越野車的副駕駛座位,望著高速路旁飛快掠過的樹林,腦海中幻想著上一次入塔時的畫面。
那霓虹閃爍的雨夜街頭,想想就覺得寒冷,更別提大街上那些詭異的灰霧人身影了。
“嚶”林詩唯正開著車,而從她兩個大衣扣間的縫隙,突然冒出來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對著杜愚輕輕喚了一聲。
顯然,小顏感受到了主人凝重的心情,也試圖安慰主人。
林詩唯和杜愚二人都穿著黑色的大衣,也許該被稱之為戰袍。
高高的大衣領豎起,能遮住下半張臉,只是區別于胡須樹大衣,這件“黑巖樹大衣”并沒有兜帽。
兩件戰袍皆由黑巖樹的葉片加工制作而成,葉片雖是低級妖植材料,但比胡須樹大衣的防御更強一些。
這是楊青青昨夜找人送家里來的,算是她送給兩人的禮物。
既然要挑戰御妖士級別的影蠱塔,自然要在等級限制范圍內,多給徒弟增添一絲保障。
“奈?”后座上,小白吃掉了青師指間的果脯,輕輕舔著她的手指,似乎還想要更多。
楊青青笑看著小仙鹿,一手揉了揉鹿角:“馬上就要進軍營地了,那里人很多,你回我的穴位家園吧。”
杜愚扭頭望來:“小白,你先回去待一會兒,等我們回家之后,我再找你玩。”
“奈”小白真的是靈性十足,對著杜愚眨了眨眼睛,表現得異常乖巧,鹿首探向了楊青青的額頭。
噗......
一陣微風打著旋,迅速融入了楊青青的印堂穴。
“小姨,我們快到了。”林詩唯放緩車速,打著方向盤、驅車進了山路。
路過了一個個哨卡,終于,杜愚又回到了這古香古色的巨塔之下。
隨著車輛緩緩駛入軍營地,幾名士兵走了過來,領頭的中年男子頗為詫異,看了一眼從駕駛座下來的黑衣少女。
畢竟這樣的車輛過于張揚了,而青師可是個很低調的人。
“青師。”
“劉營長。”楊青青點頭示意,話語中帶著一絲歉意,“我這段時間不在,讓你一人負責所有,辛苦了。”
“有啥好辛苦的,都是執行任務。”劉營長笑了笑,“不過您沒能親眼見證御妖帝登頂成功,倒是不小的損失。”
“我看了錄像,很驚險,也很精彩。”楊青青的聲音中帶著一絲贊嘆。
她在這松古塔地界備受尊重,但也只是第四等級·大御妖師罷了。
而御妖帝可是第六等級,在整個大夏都有著赫赫威名。
尤其是那位來自西南山城的御妖帝,帶著一只大熊貓,殺得影蠱塔都震了三震!
那一股子恐怖的威勢,險些讓軍營中的士兵們認為,這片山頭要被夷為平地......
“你小子又來了,哈哈,期待你的表現啊!”劉營一巴掌拍在杜愚的肩膀上,眼中滿是認可。
“我一定努力。”杜愚連連點頭,示意著身旁的少女,“這是我的隊友,林詩唯。”
“我知道。”劉營點了點頭,帶著幾人前往軍營帳,也開口叮囑著林詩唯,“入塔之后,須聽從指揮,小隊共同作戰時,要多聽杜愚的建議,畢竟他比你更有經驗。”
“我會以杜愚為主的。”林詩唯開口說道。
“好,佩戴裝備吧,你們前面還有幾個。”
軍營帳中,杜愚嫻熟的戴好微型攝像機,戴上隱形耳機,也小聲詢問著:“御妖帝已經爬塔成功了,這是不是意味著,只剩下第二等級和第四等級了?”
“對。”可能是由于杜愚的身份原因,劉營就多說了幾句,“第二等級還能看到些希望,一周前有人爬到了五層,就差一點了。”
聞言,杜愚心中犯起了滴咕。
多虧自己這個時候和林詩唯一起來,要是等自己晉級御妖士·巔峰,那么影蠱塔可能已經被攻克了,靈氣就真的要給別人了!
“第四等級呢?”林詩唯好奇的問道。
劉營搖了搖頭:“也許是特殊段位的問題,從人到神的大御妖師段位,真是半點希望都看不到,難度驟然提升,看看今日青師結果如何吧。”
楊青青走到杜愚面前,抬手幫他調整了一下腦側攝像頭,順勢按了按他耳中的耳機:“不用考慮我,專注自身的任務。”
可惡。
又是這個動作,又要臉紅了......
感受著臉前女子的一絲鼻息,杜愚腦袋不敢動,只好錯開了眼神。
與上次相同,她依舊沒有給杜愚任何壓力,但對于林詩唯,青師似乎有其他的要求。
只見楊青青退后兩步,打量著二人,滿意的點了點頭:“你們倆在這等著吧。”
說著,她看了林詩唯一眼:“記住我們的約定。”
林詩唯恭恭敬敬的低頭:“是,小姨。”
直至青師轉身離去,空空蕩蕩的營帳里,杜愚好奇的詢問道:“你倆什么約定?”
林詩唯搖了搖頭,沒有回應。
“行吧”杜愚一屁股坐在行軍床上,拿著妖兵連珠,輕輕的擦拭著。
一個半小時過后,杜愚都快把鋒刃擦出火星來了,終于有一名士兵掀開營帳簾:“兩位,到你們了。”
杜愚“撲騰”一下站起身來,林詩唯更是不遑多讓,已然邁出去了一步。
在士兵的帶領下,兩人迅速走到影蠱塔門前,楊青青沒有來送行,耳機中卻傳來了她的聲音:“你們二人步伐統一,共同踏入塔中。”
隨著青師的話語,杜愚感覺自己的衣袖被女孩拽住了。
如此動作,出現在英勇無雙的三妹身上,倒是非常罕見。
他轉頭望去,只見林詩唯正目視前方,透過大門看著塔內的古舊裝潢。
“別緊張,死不了人的。”
林詩唯輕輕點頭:“嗯。”
耳機中,傳來了士兵的倒計時聲音:“3...2...1!”
兩人并肩邁步,踏入了影蠱塔中!
霎時間,杜愚只感覺眼前一片混沌!
二人彷佛被灰霧籠罩了一般,四面八方,一片朦朧。
兩人眉頭微皺,漆黑的月夜下,周遭寒冷異常。
兩人像是站在一個村口,正前方是一座殘破石橋,橋邊豎著一座巨大的石碑,上面卻沒有文字。
借著朦朧月色,杜愚目光放遠,似乎看到了些許荒村建筑?
兩人只感覺眼前一花,下一刻,二人彷佛置身陰間!
周遭一片灰霧迷蒙,可見度極低,隱隱能看到人影晃動。
畫面再轉,冰冷的雨滴悄然落下。
嘩啦啦......
閃爍的霓虹燈映襯在二人的臉龐,透過兩人的眼睛,映襯著奇異的色澤。
冰冷的雨夜里,行人的步伐聲音漸漸響起。
車輛遠遠駛來,輪胎與濕漉漉的地面接觸,發出了特有的聲響,路過一灘水時,也濺起一片水花。
隨著畫面逐步穩定,塔外軍營帳中,監視器前的士兵們面面相覷。
短短幾秒鐘之內,兩人已經經歷了起碼三個場景!
終于,這個世界穩定了。
終于,杜愚又回到了他熟悉的霓虹城市。
“卡bug了?”杜愚小聲滴咕著,“我們倆人一起進來,影蠱塔不知道以誰為主了?”
楊青青:“看來,它還是選擇了你。”
“噠,噠,噠。”
熟悉的高跟鞋聲響自身后傳來,杜愚嘴巴微微張大,只感覺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他本就佇立在這雨夜街頭,嗅著陰冷潮濕的空氣,看著奇幻色澤的霓虹燈牌。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樣的熟悉,讓他有種昔日重現的錯覺。
而此時,那獨特的高跟鞋的聲音......她不是已經死了么?
杜愚轉身望向身后,人來人往的街道上,灰霧路人行色匆忙。
唯有那穿著黑色大衣、舉著黑色雨傘的女人,緩步向自己走來。
“我們的目標是她嗎?”林詩唯一手攔在杜愚身前,將他護到自己的身后。
女孩已經顧不得探查周圍的環境了!
這雨夜街頭人影重重,到處都透露著詭異氣息,而杜愚偏偏只看這女人,所以...她有問題?
打著黑雨傘的女人越走越近,林詩唯的雙腿漸漸弓起、身體緊繃:“杜愚?”
“沒事。”杜愚一手搭在林詩唯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在我的世界里,她是影蠱塔的化身。”
林詩唯眼眸微微瞪大,這里...這里是你的世界?
“杜愚!”監視器前,士兵眉頭緊皺,對杜愚的選擇并不是很滿意。
而士兵按下通話按鈕的手掌,卻被楊青青撥開了。
楊青青對杜愚的信任,是常人難以想象的。
想當初,第一次爬塔之時,當所有人都阻止杜愚的行進,唯有杜愚堅持自身想法,最終也做出了唯一正確的抉擇,而后成功登頂。
塔外的人畢竟不能身臨其境,面對某些情況,很難給出正確的指導建議。
監視器中,女人終于站在了杜愚的面前,緩緩抬起了黑雨傘。
“我以為,你已經死了。”杜愚一手按著林詩唯的肩膀,將她輕輕推到一旁,“這已經不是起源故事了,不是么?”
“噠,噠。”沒有了林詩唯阻礙,黑衣女人上前一步,露出了她那相對清晰的黑霧輪廓面容,也抬起了她戴著黑皮手套的手掌。
一根手指,點在杜愚額頭印堂穴上,緩緩下滑,似乎是在尋找著什么。
杜愚心中一動,握住黑皮手套,將她的手指落于自己的胸膛之左。
果然,她不再尋覓了,動作似乎也有一絲定格。
杜愚:“謝謝你,我將這份禮物保存的很好。”
黑衣女人緩緩抬頭,唯有輪廓的黑霧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這一刻,林詩唯是懵的!
入塔之前,她被灌輸了很多理念。
比如影蠱塔很危險,比如不要相信任何人,再比如說塔內等著挑戰者的,將是一場又一場慘烈的戰斗。
林詩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座塔竟是如此友好!
不僅林詩唯有點懵,塔外監視器前的一眾士兵也是一臉懵懵的!
畢竟,還沒有爬塔成功之人再次爬塔的先例,杜愚之所以能一個人占了兩個難度,也是因為他是個菜鳥,剛剛起步,晉級的等級比較快。
劉營的表情極其精彩:“青師,您這位弟子可以啊,竟然能跟影蠱塔交朋友?
今天我算是開了眼了!”
楊青青:“......”
從來都是以“大災大難”示人的影蠱塔,恨不得讓每一位爬塔者都受盡苦痛折磨,體會它的心酸過往。
任誰也不敢設想,影蠱塔會這么溫和友善!
劉營一手摸著下巴,嘖嘖稱奇:“這可就太好了,既然已經和影蠱塔打好了關系,那么杜愚是不是就不用迎接挑戰了?”
楊青青看著監視器里的黑霧女人,笑容也是頗為玩味:“怎么,讓影蠱塔直接給我們講故事?”
“是啊!”劉營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早就讓青師的徒弟進塔...嗯?”
話音未落,監視器中的女人突然有了些許動作。
只見她橫移一步,而后稍稍側身,看向了后方的街道。
杜愚好奇的向街道遠處張望著,幾秒鐘之后,一個黑袍人映入眼簾。
他的肢體語言甚是慌張,撞翻了沿途一個又一個路人,不慎跌倒過后,也是一路連滾帶爬,匆忙逃亡著,直奔幾人方位而來。
而在黑袍人身后遠處,一群身披紅袍、由紅霧構成的人影,正大步前追。
“詩唯,準備戰斗!”杜愚心中一緊,急忙開口說著,“黑方是友軍,紅方是敵人!”
“收到。”林詩唯立刻召喚出玫瑰雙靈,帶著指虎的雙拳也燃起了熊熊烈火。
杜愚同樣拉弓搭箭,蓄勢待發。
“噗通”一聲,黑袍人一個魚躍,重重撲倒在地。
他在濕漉漉的地面上滑行數米,直至眾人面前幾米處,他努力抬起上身,伸手探向杜愚。
點點黑霧宛若血液,自他身上流淌而下,在人行道上徐徐暈開。
如此凄慘的一幕,表明了黑袍人是個走投無路的人,乞求著杜愚的庇護。
杜愚面色一沉,瞬間拉弓搭箭,一支火失直刺紅袍人陣營: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