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著絡腮胡子看起來明明越來越man的seven說出要找男朋友這樣的話,林然和裴木都有些不敢相信。雖然時代變遷,男人喜歡男人,女人喜歡女人已經不再是什么新鮮事,可是seven居然喜歡男人,林然還是覺得不可思議,視線不自覺地盯著seven,烤好的銀杏上撒了過多辣椒粉已經難以直接入口,忘川給大家解釋說,seven和前女友分手就是因為他意識到自己其實喜歡的是男人。她帶頭鼓掌,好像在慶賀某種新生,恰好此時,店員送來冰塊和啤酒,大家舉杯,為seven高興。
冰涼的杯子碰撞出清脆的聲響,引來幾道一閃而過的目光,沒人知道這里正坐著一位喜歡男人的插畫師,這位穿著卡比獸的大男孩喜歡的是和他一樣性別的人。
喝下半杯啤酒,又舉杯,這一次是裴木帶頭,林然已經徹底放松,享受著當下的自由,擺脫了書和寫作的自由,千金難買。
為seven舉杯,也好似為自己舉杯,片刻無拘無束,逃離按部就班的生活,偏離感披著魔幻現實主義的色彩。
“只要給我介紹男朋友,我可以賣給你。”酒過兩杯seven趁著微醺,拍胸承諾。
裴木順著話題問道:“忘川要開新書?還是在網文平臺連載?”
“是啊,我就不踏足你們實體圈了,競爭過于激烈,打不過。”閃爍的眼睛,明亮而有靈氣,有點像蘇歌的眼睛。
吞下兩口烤雞肉,醉意消散,林然才發現剛才的錯覺是多么奇異,好像大調和小調錯亂顛倒,忘川的眼神和蘇歌完全不同,前者是愉快和活潑的,是藏著靈氣和豐富情感的眼神,它們會說話,能三天三夜,滔滔不絕地述說出洋洋灑灑一本青春小說;蘇歌的眼神是冷靜而清澈的,是微云淡淡迢迢銀漢。
“林然的書快出版了吧,新人獎過去也有兩年了,這次書展趕得上嗎?”裴木丟來令林然難堪的問題,他不是故意的,大家都知道不可避免會聊到這些話題,寫作、出版、編輯和讀者,這些話題怎么可能繞得過?
“來不及,別說是書展了,就算是年底我都沒有把握?”
忘川道:“這是為什么?出書有那么難嗎?都那么久了還沒出完?”
“嗯,當中改了很久,也是因為我自己太拖延了。”
“拖延誰沒有啊。”這個詞就像一個令人開心的玩笑,一個惹人憨笑的小丑一般,seven舉杯,“敬拖延,必須敬拖延一杯。”
裴木附和,“當然,要是沒有拖延癥,我早該拿雨果獎了啊。”
“是啊,裴木完全可以,我對你充滿信心。”林然的話發自肺腑,說了出來令他自己也想不到的高興,高興又痛快。
“啊,承你吉言,先把拖延癥治好,我就有希望了。”
忘川也端起酒杯,“算我一個,我才是重癥拖延患者,每天都不想寫書啊,每天都不想更新啊。”
“不可能,你的更新是令所有人都羨慕的,日更一萬字的忘川,怎么可能有拖延癥?”
“老鷹吃小雞知道嗎?起點那個觸手怪,網文圈的驕傲,每天更新都是2-3萬字,和這樣的觸手怪在一個時代,在他面前誰都是拖延癥。”
“那就敬老鷹。”seven說。
“不是敬拖延嗎?”林然和裴木一起問道。
“都一樣都一樣,難得出來放松,只要開心就好。”
忘川說完,帶頭喝下半杯啤酒。
“這——今天還要不要趕回去更新了?存稿夠嗎?”seven體貼地問。
“寫完出來的。”忘川回答,隨后她又壞笑著伸手捏seven的面頰,“什么是存稿?存稿是不可能有存稿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有存稿的。”
壽喜鍋端了上來,因為和牛特別美味,大家又加了一盤,裴木問起林然最近的創作情況,林然搖頭,“不怎么好。”
“害,都一樣,據說吳楚大大一年出一本實體書,簡直不是正常人類。”
林然也羨慕,吳楚是一位圈內挺有名氣的科幻作家,每年一本實體書的速度令所有人都羨慕不已。這不僅意味著吳楚在出版社這邊擁有比較好的信任度,也意味著他有相當實力可以連續出版自己的小說,讀者接受度自然也是很高的。
雖然也沒有聽到再版的消息,但是能一本接著一本的出書,這已經是很多作者做夢都不敢想象的事。都說出版的門很難打開,一旦打開了就要全力以赴向前跑,林然曾經非常希望自己有機會可以全力以赴,但是現在,門就在眼前的時候他卻覺得好像有什么東西堵在了中間,他使不出力氣,也找不到退路。
一種非常難以形容的狀態,一天又一天。
“你的話肯定還不錯啊,硬科幻大佬,市場非常看好這樣的作品。”忘川說。
裴木點頭,“我是還不錯的啦,但是這沒有用。”
“為什么?”林然問。
“就是嘛,謙虛,裴木就是謙虛,又帥氣又是理科大佬,怎么可能沒用嘛,就是嘲笑我們這些只會寫言情的小作者唄。”
“月稿費十幾萬的大佬能不要損人嗎?”裴木撒嬌般說道。
忘川變身驕蠻的蝴蝶,撲閃著翅膀非要裴木好好解釋。
“是啊,每次征文都有你,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圈內你的名聲也是越來越大,大家都非常看好,說起來令人嫉妒啊。”
“我一點也不覺得好,相反,我只有苦惱。”裴木悶頭用筷子夾起食物,一塊裹了生蛋液的白菜。
“到底有什么煩惱呢?”
seven以局外人的口吻輕松催問道。
裴木神情黯然,很難想象這樣的表情會在聚會的時候出現在他的臉上,冉冉升起的星星,又擁有一張男團臉,出道就被被讀者評論為被寫作耽誤的偶像明星,被科研耽誤的明星作者,如此云云。
這樣的一張臉上淡淡烏云掠過,似有風雨悄然藏于眉角,他抬頭,嘆聲,嗚嗚咽咽的,好像參加吃芥末比賽,假裝吃下的食物沒有芥末,實際上喉嚨里早就生了火,撒了辣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