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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雨和蟬鳴以及心事寥寥

  站在那里會影響其他人走路她到底明不明白?

  脾氣不好也就算了,至少料理的水平真的是非常厲害,可是在路上走著走著突然停下腳步,站在地鐵口影響他人通行,這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下去呀,外面那么熱,你站著不動干什么。”

  橙黃色背影絲毫沒有移動的意思,馬尾了無生氣地掛在腦后,就好像這個女孩被按下了暫停鍵。

  林然走上前去,拍了一下對方的肩膀,“喂,你發什么愣啊。”

  心里同時泛起一陣抱怨,為什么不好好在家睡午覺,要帶著一個陌生女人出門啊。

  于夏沒有繼續走路,更確切地說,她似乎鐵了心站在原地不再移動。

  林然無奈,將她拉到一旁,正要開口抱怨時,于夏的目光令他頓時困擾,不敢出聲。

  那是一雙無神的眼睛,無神的望著前方。林然瞬間感到皮膚上一記針刺般的麻木,站在于夏身邊茫然不知所措。

  這是中暑了?

  “于夏,你怎么了于夏?”

  連著問了幾聲,于夏仍舊保持筆直站立的姿勢,路過的人不懷好意地投來竊笑的目光,好像在看一個沒有發言權的男生無辜地被女友冷暴力。

  于夏一動不動,也不可能扔下她不管,林然拿出手機想要上知乎問問這種情況究竟怎么解決,在線等——急。可是誰又會理這種帖子呢,弄不好被網友們整齊劃一地回復,又是個凡爾賽,單身狗求放過。

  無奈將手機收起,輕輕的說話聲似有似無的游弋耳邊。

  “好多人,怎么辦。”似乎是說了這樣的話。

  “喂,你能不能好好說話,是不是中暑了?”

  “中暑?沒有,對不起,剛才——”于夏慌忙解釋,上下唇不協調地抖動,蟬鳴陣陣,鼓起地上的熱風,讓人更想要盡快沖進地鐵站內吹吹涼爽的空調。

  “先進站吧,面料市場關門比較早,下午四點之后很多店鋪就陸陸續續打烊了,你這樣繼續浪費時間,可就逛不了幾個攤位了。”

  林然的催促起了作用,于夏深吸一口氣,好像鼓足了上考場的勇氣,一鼓作氣沖下臺階。

  林然給于夏買了票,單程5元的地鐵票遞到她手中,觸碰到手指時,分明感到微弱的顫抖,這不是女孩不小心碰到男孩手指時的顫抖,如此正常的碰觸根本不至于會讓人雙手顫抖,林然隱約猜測,或許還是和剛才在站臺外突然靜止不動有關。

  難道是某種恐怖癥?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

  從青山路站到南外灘需要換乘一次地鐵,四號線南浦大橋站下車隨后步行前往小東門附近。

  也可以選擇九號線小南門站下車?whatever,不論選擇哪一站下車,都必須要在接近三十度的午后陽光下步行二十分鐘左右才能到達目的地。由于是老城區,經過近十年拆遷重建,很多路已經變了樣,沿途也沒有值得逛的地方推薦給第一次來到這座城市的人,的確打車是一個更好的選擇,為什么當時非要選擇地鐵出行呢?

  一路上于夏都沒有說話,只是小心翼翼地緊跟在林然身邊,好像一個害怕走丟的貓。

  蜷縮在沙發上的貓咪又一次浮現腦海,無害、柔弱、不真實。林然也享受這種安靜的時光,拿出耳機,沉浸于音樂中,跟隨地鐵行進的聲音,任由繁雜的思緒沉淀出一片潔白的空地。

  放松大腦之后,會更有投身創作的爆發力吧。

  對于一個作者來說,坐在書桌前對著電腦是寫書,拿著筆記本發呆是寫書,坐地鐵或者吃飯的時候也是在寫書,寫書不是一份工作而是一種生活。

  林然早已經默認并且主動接受了這樣的生活,這沒什么不好,唯一的遺憾是,每每想起自己還是個一文不名的小作者,心里還是難免沮喪,書桌和電腦也變得冰涼和漠不關心。

  是啊,這個世界上有誰真正關心他寫作的事呢?

  曾寄托信任的編輯或許能算一個吧,畢竟那般知書達理的女孩說出來的話不會是漫不經心的隨口一說,多少算是承諾或者欣賞。

  出站時下起一場大雨,雨季就是如此,汪曾祺寫昆明的雨季,說昆明的雨季是明亮的、豐滿的,使人動情的。城春草木深,孟夏草木長。昆明的雨季,是濃綠的。草木枝葉里的水分都到了飽和狀態,顯示出過分的、近于夸張的旺盛。

  上海的雨季和昆明相反,是黏膩的,是藕斷絲連著的少女的裙擺,使人不知所措的。草木枝葉里的水分一場大雨澆灌之后也都滋潤豐盈的狀態,旺盛到令人羨慕的生命力,激情澎發的大自然的色彩,面對這樣無可爭議的生命力,只會叫人暗自神傷,想到自己那頹敗的奄奄一息的創作天賦,不知道何時就要成為落在地上的枯葉,透干了養分,跟隨流向下水道的雨在漩渦中茍延殘喘最后的掙扎,隨后一頭栽進無人生還的漆黑世界中。

  一個作者如果自己認為再也無法創作出好的作品,還有誰能幫助他呢?

  等雨停的時候,一路上安靜如貓的于夏終于開始說話,又好像變回了伶牙俐齒的她,“這么大雨,為什么不打車?”

  “我怎么知道會下這么大雨。”

  “雨季啊,雨季的時候,連孩子的心都是潮濕的。”于夏喃喃,視線望向遠處,好似自言自語。

  這句話,聽著有幾分耳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見到過。

  雨水躍過站臺打在于夏臉上,林然又一次產生某種幻覺,好像這女孩的眼角含著一滴眼淚?

  因為雨下的突然,站臺上沒帶雨具的人們安靜地站立著,零星傳出幾聲抱怨,“平時只要下雨,地鐵口必有人賣傘,為什么今天就沒有呢?”

  是啊,今天賣傘的人也偷懶了,真是令人倦怠的季節啊。

  “沒有想到,上海的地鐵這么擁擠。”于夏說。

  “這還不是上下班時間,已經算是人少的了,臺北可能人更少吧。”

  “我對人多人少的理解——”

  “誒?”

夢想島中文    同住人是小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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