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紅妝如初,新詞為君賦(下)
微風一吹，揚起了二人的發梢，那誓言，似要隨風而走…
風如刀，催人腸，這一副畫面，青天白日，艷陽高照，柳絮舞動，佇立于山巔之上，是唯美，不，是凄美，是一種讓楚鳴心頭發酸，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情緒。
“哎…”楚鳴輕嘆一聲，畫面再次破碎。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當楚鳴再次抬頭的時候，又是那畫舫，被懷疑為風雪酒坊前身的存在，那里坐著一個女子，怔怔的望著木柱上的兩幅詩句出神，時兒哭，時兒笑，時兒低語，時兒嘆氣。
此刻的柳小煙，已經雙鬢斑白了。
“彈指匆匆白了頭，月如銀來霜如溝…二十年了，承諾呢…”柳小煙凄然一笑，走到這畫舫之外，夜空，繁星點點，整個小鎮被突如其來的大雪披上了一層外衣，分外美麗。
她的身體很瘦弱，隨著寒風微微顫抖，一滴淚落地，凍成了冰晶。
畫面破碎，雪沒了，天晴了，有風吹過。
那是一個山澗，和承諾之地很像，但卻不是，柳小煙站在山澗的邊緣，此時的她，已經滿頭白發，儼然成為了一個老嫗，她不是修士，歲月之刀在她身上雕刻的分外明顯。
“七十年了，你可還記得有個女子，名叫小煙…”沙啞的聲音從柳小煙佝僂的身子里傳出。
這些年來追求者無數，但她，卻一一否決，只因她心中有一個承諾，一個比天高的承諾。
可，她似乎等不到了。
縱身一躍，她就這么跳下來山澗之中。
楚鳴漂浮在半空，望著，卻什么也做不了。
他知道，欒青衣并沒有忘記那個承諾，只是被家族所困，一直無法參悟那一式風舞，直到他參悟透徹了，柳小煙，也跳下了懸崖。
“哎…”楚鳴閉上了眼，他終于明白在閱覽欒青衣記憶的時候，為何當其參悟透了那一式風舞后，不但沒有喜悅，反而傳達出一種生亦何歡的感覺了。
閉著目，那畫面再次破碎了。
“與我共生，我將賜予你永遠不會老的容顏，賜予你超越刻骨境的實力…”
沙啞，低沉，暴虐，這聲音似乎充滿了天地間所有的負面情緒，使得楚鳴身體一怔，猛然望去：“是深淵！”不錯，他此刻竟然再次回到了深淵底部，那黑色大門之外。
這大門依舊是關閉的，但卻沒有什么歲月感，猙獰的骷髏頭散發著淡淡詭異的光，將柳小煙籠罩在內。
柳小煙蒼老的嬌軀顫抖著，她淚流滿面：“我要活下去，只要你能讓我變美，讓我變回見他時的模樣，我愿意付出一切！！”
“桀桀桀桀…”那黑色大門內傳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隨后嘩啦啦，手臂粗細的鐵鏈猛然朝著柳小煙卷了上來，死死的鎖住了她的身體，猩紅色的光芒透過鐵鏈傳入柳小煙的體內，只是一瞬間，柳小煙再次恢復了年輕時的容貌。
但與此同時，柳小煙的眼中卻滋生出了滔天的紅芒，殺氣凜然：“啊！！”她仰天厲嘯：“欒青衣，你負我，你負我！！！！”
“小煙！”
但就在此刻，欒青衣一襲白色長袍沖入了此地，他怔怔的望著發狂的柳小煙，身體瘋狂的顫抖著，悔恨，懊惱等等的情緒滋生在他心中，身為男子，他哭了。
“小煙…”他又輕喚了一聲，走近了一步。
“欒青衣！！”
柳小煙赤紅著眸子猛然咆哮，她抻動鐵鏈，一霎那竟然發揮出了超越刻骨境的實力，猛然朝著欒青衣沖去。
欒青衣怔怔的望著她，笑了，他感受到了凜冽的殺氣，但他，沒有躲，而是張開了懷抱，想要在一次將那生命中的摯愛攬入懷中…
楚鳴緩緩閉上了眼，隨后噗的一聲悶響，出現在了他了耳畔：“哎。”他明白了，欒青衣，是柳小煙殺的，是瘋狂之中的柳小煙親手殺了她甘愿付出一切的男子。
“小煙，你，可以，跟我回家…做，我的新娘子了…”咚。
欒青衣倒下來。
柳小煙眼中的血意消散，她愣住了，然后“啊啊啊啊啊！”凄厲的慘叫回蕩在這山洞之中，她瘋狂了，她竟然親手殺了愿為她付出一切的男子，她，瘋了！
“放心，我承諾你，我一定會為你創造出一個可以比擬刻骨境神通的功法，到了那時，你便是我，欒青衣的妻子，這是，我的承諾…”
那聲音回蕩在她耳畔，她瘋了，完全的瘋了。
隨后一股狂風席卷，柳小煙右手一揮，將欒青衣的身體送出了這山洞，漂浮著，直到半山腰的一個夾縫內，她將欒青衣的身體送入了其中：“不要來找我！我會殺了你！！”
咔嚓…
一切，全部消失了。
楚鳴只覺得一震天旋地轉，當他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他又回到了這山洞內，看到了那已經泣不成聲的柳小煙，他回憶一次，代表柳小煙，也回憶了一次。
楚鳴沒有說什么，但他眼底，卻閃爍著瘋狂的殺機，這一慘劇，最大的幕后主導便是這漆黑的大門之中的人。
“你到底是人是鬼。”楚鳴心中暗道，隨后一步一步走到了柳小煙身后的鐵鏈出，望著，嘴角泛起了一抹笑容，一把抓住鐵鏈，嘩啦啦的聲音回蕩在山洞之內，柳小煙大驚失色：“你干什么！”
“別說了，他在等著你。”對于柳小煙，楚鳴也不知自己是一種什么情緒，似同情，又似憐惜。
總之不管是什么，他已經一把抓到了那漆黑的鐵鏈之上！
“快松開！”柳小煙大驚失色。
但楚鳴卻根本聽不到她的聲音，整個人瘋狂的顫抖了起來，似乎那鐵鏈是一個漩渦，正是不斷的吞噬著他的生命之力，那速度簡直比面對外族刻骨之人的神通要強盛百倍不止！
只是一瞬間，楚鳴就覺得自己至少損失了十年的生命力！
但好在，他不是普通的通絡境，經過龍族洗禮，憑借他的身體強橫程度，十年，還不算什么。
“桀桀桀桀…可笑，區區通絡境肉身，妄圖毀滅老夫的黑鐵鏈，來吧，繼續讓我吞噬吧，我已經很多年沒有嘗到過這么精純的生命之力了，桀桀桀桀…”
陰森的笑聲自那黑鐵鏈內傳遞在楚鳴的腦海里。
楚鳴全身劇烈的顫抖著，就這么一會兒，再度損失了將近全身一成的生命力，他的雙鬢出現了一根根的白發，一股虛弱之氣開始在他全身傳蕩了出來，可，他眼中的兇光，卻越來越盛！
“吞楚某！”楚鳴大喝了一聲，雙手不松反緊，眼中精光四射，死死盯著那漆黑大門之上的骷髏頭：“憑你，也敢來吞楚某，楚某不管你是個什么東西，要吞，那便來吧，看是你胃口大，還是楚某活得久！！”
怒吼傳遞在這空曠的洞穴之中。
黑色骷髏頭獰笑一聲，那吸扯之力再次轟然而至！
“好了孩子，你可以走了。”柳小煙大吼，她本是良善之人，不想看著任何人為她而死，不然只需要欺騙一下，被欒青衣送來的人必然會有人去抓上那根鐵鏈。
而這鐵鏈，只要你抓上，便絕對不可能輕易松開！
但楚鳴也根本沒想要松！
“管你是什么東西，但你絕對不配為人，哪怕你真的是人，也早已墮落成了魔，就憑你區區意志，連本尊都沒有的一個黑色石門也想要吞噬楚某，簡直可笑！！”
楚鳴猛然起身，直接將那鐵鏈纏在了腰間，霎時間，那吸扯之力成倍的增長了起來。
但就算如此，楚鳴沒有一絲一毫退卻的打算，柳小煙，欒青衣，此生之悲劇，讓他燃起一種同病相憐的情緒！
似無法左右命運的凄苦…
似任由命運捉弄的無奈…
這一股意，完完全全的點燃了楚鳴的心！！那癲狂之心！
他已經看出，這并不是石門內有人，而是，石門成精，亦或者說是某人強大之人在創造此石門為了鎮守什么的時候，就已經為這石門賦予了靈魂，而能一直保持住靈魂不散，便需要如現在這般，吸取生命力，或是依附在柳小煙身上！！
但創造此黑石的人，楚鳴也大致有了猜測！
“吸吧！！”楚鳴大喝了一聲，竟然主動送出生命力朝著那鐵鏈而去。
肉眼可見的，他半邊頭發全部變成了白色，連肉體都開始干癟了下來，只是眼中的精光卻越來越強盛，因為他清楚的感受到，手中的鐵鏈竟然有了退卻之意！
“夠了，夠了！不要在因為我死人了！！”柳小煙瘋狂的喊著，淚水模糊雙眼，朝著楚鳴跑去，卻被鐵鏈之上傳來的可怕力量震飛了出去！
“哈哈，楚某為何感覺你要跑！”楚鳴大吼，眼中閃爍著瘋狂，雙臂青筋暴起，狠狠的抓著那鐵鏈，由不得它退去。
“人類，若是在如此下去，你必死無疑！”尖銳，凄厲的聲音自楚鳴腦海內炸響開來。
楚鳴猙獰的望著那黑色石門上的骷髏頭：“楚某何懼，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