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賢者和王的旅途

　　“我的命令是，找到黑女巫瑪琳菲森！”

　　空地上，接到主人命令后的三只大狗東張西望，左右嗅了嗅。

　　發現一無所獲后，三只狗兒全部無力地趴下了身子、伸出舌頭，可憐巴巴地望向前方手持打火匣的主人萊茵。

　　“果然，黑女巫瑪琳菲森一定在很遠的地方，遠遠超出了打火匣狗兒的搜索范圍。”

　　“當然，即使瑪琳菲森就在附近，她或許也有辦法讓自己不被魔法和其他超自然的力量找到。”

　　萊茵遣散了狗兒們，將打火匣丟回給奧蘿拉。

　　兩人走回宮殿，翻動起桌前的一大疊紙張。

　　“這是國王陛下和女巫們整理的情報，關于黑女巫瑪琳菲森的來歷，她可能去的地方，以及其他線索！”

　　這些信息為他和奧蘿拉即將踏上的旅程指明了方向。

　　根據這些情報的記載，黑女巫瑪琳菲森并非出生在羅絲王國，而是在奧蘿拉洗禮儀式前的十幾年，才從別國旅行至王國，在此長期定居。

　　沒人知道，她活了多久，又是從哪里學會了恐怖的巫術。

　　人們只是發現，瑪琳菲森修習的是可怖的黑魔法，精通詛咒和折磨人技巧，隨時都能召喚出黑暗的生靈為自己服務，甚至還能化為一頭巨龍。

　　而且，瑪琳菲森的魔法造詣，似乎也比王國里的其他女巫更精湛——當然，一直到那災難性的夜晚之后，人們才真正認識到了她的強大和恐怖。

　　按照情報的記載，瑪琳菲森曾經提到過，她在王國之外有幾位“姐妹”。

　　當然，不是真的姐妹，而是與她一同研討黑魔法的女巫。

　　瑪琳菲森和她的“姐妹”們偶爾會集會，或是通過魔法相互溝通，討論新的黑暗巫術，以及如何煉制出新的魔藥。她們煉藥用的材料，自然是青蛙眼珠、蜘蛛網、蟾蜍唾液、死嬰臍帶之類，詭異可怕的東西。

　　“黑魔法女巫的集會組織，看起來是相當了不得的東西呢。”

　　萊茵微微皺眉。

　　假如要面對復數個和黑女巫瑪琳菲森一樣強大的對手，想想就絕望。

　　在這個混合了諸多故事的大陸上，能和黑女巫瑪琳菲森組成集會的魔女，會是哪些人呢？

　　萊茵忍不住想。

　　他繼續閱讀起手頭的文本，注意力落在了其中一行文字上。

　　這段文字說，瑪琳菲森有一次和紫羅蘭仙子吹噓時提到，集會中有一位女巫不屬于人類，而是生活在深海的海鬼婆，擅長煉制詭異的藥劑。

　　這位海鬼婆居住在美人魚的國度里，這國度位于萬丈波濤之下。因為很少上岸，瑪琳菲森與她都是用魔法鏡面相互溝通。為此，瑪琳菲森還抱怨了兩句。

　　“居住在海之國度的海鬼婆。或許可以作為我們的突破口!

　　“假如瑪琳菲森和她還有聯系，這位海鬼婆或許知道，瑪琳菲森如今去了哪里。

　　“根據王國歷史文獻的記載，南海岸的大海下方，就是人魚的國度！”

　　明確了第一個目的地的方向，在正式踏上旅程之前，萊茵和奧蘿拉還有最后一項任務——

　　和國王、王后告別。

　　王宮宮殿群的深處，許多面墻和許多棟樓之后。

　　這里的確有一座黃銅鑄成的宮殿，是傳說中那位美麗公主所住的地方。

　　——事實上，它不過是前朝留下的廢棄宮殿，大部分時間里，黃銅宮里空無一物。

　　不過今天，或許是10年來的第一次，王國傳說中的美麗公主，真的來到了這兒。

　　為了和她的父母告別。

　　老國王輕輕頷首。

　　這位王國的君主露出了滄桑的笑容，將頭上的王冠摘下，徐徐移向奧蘿拉的頭頂。

　　年邁的君主摘下頭上的王冠，把王冠懸在一個10歲小女孩的頭頂，這樣的動作看起來實在是滑稽。

　　——舊王將王國交給能拯救國家的勇士，奉其為王國的新王，這是十年之前，舊王向魔法師許下的諾言。

　　老國王在公主覆蓋金發的頭頂上比劃起來，仿佛在看王冠的體型是否和其相配：

　　“我的女兒啊。我已經太過年邁，等你和賢者旅行歸來，這項王冠將真正屬于你。”

　　老國王說完，收回了王冠。

　　奧蘿拉輕輕頷首，用禮儀老師教授她的宮廷禮儀，向國王和王后行了優雅的禮：

　　“再見了，父王、母后。

　　“我將和賢者大人踏上旅程，前往國外，尋找黑女巫瑪琳菲森的蹤跡。我們會找到黑女巫，戰勝她，結束籠罩這片國家的陰云。

　　“總有一天，我會和賢者大人返回王國，接替您成為這片土地的王，我的父王。

　　“在這段旅程中，我會努力去學習怎么成為一位杰出的勇者，以及一位優秀的王。”

　　同樣也已年邁的王后拿起手帕，擦拭眼角的淚珠，但沒有說話。

　　旁邊，身穿寬敞巫師袍子、做古典巫師打扮的小魔法師微笑點頭，朝著奧蘿拉道：

　　“我們走吧，我未來的女王陛下。”

　　賢者和未來的王，告別了如今的王，離開了黃銅鑄成的宮殿。

　　走在王宮宮殿群之間，奧蘿拉邊走邊眺望遠方的山巒：

　　“老師，我想，當我們回來的時候，我會成為這個國家的王，而您會成為這個國家的傳說。”

過去，有專門的文法老師教會奧蘿拉繁復華麗的文法與精美的修辭，而小公主也很聰明地將它們通通學會了，所以她的用語像是詩人口中那些被雕琢過的句子　　“父王告訴我，十年前，您幫助完他后，曾請父王傳播您的故事——將魔法師的故事傳播出去，一定對你有特別的作用吧。

　　“所以，待我成為新王之后，我也要做同樣的事情。

　　“老師，我會傳頌您的故事，將您的事跡載入史冊，雇傭工匠為您塑像。

　　“我會請來文書官，記下我們旅途中的每個故事，把這些故事編織成冊，請畫師們將旅途中最記憶深刻的場景畫成彩圖——這樣它們就不會被遺忘，再請吟游詩人在篝火和井水之間講述這些故事。

　　“許多年后，我們旅途中經歷的事，終會成為膾炙人口的傳說，變成每一個孩子枕頭邊的童話集。

　　“想象一下這個場景，真是讓人期待啊…”

　　少女抬起頭，望向蔚藍的天空和雪白的云朵，雙眸中泛起了名為希冀的光。

　　奧蘿拉又看了看面前永不長大的銀發男孩。

　　——她是嬰兒時老師就是如今的模樣，如今自己也快亭亭玉立，老師卻不曾有變化。歲月在小魔法師身上像是停駐了。

　　少女伸手比劃其身高，確定自己的腦袋恰好到了萊茵的肩膀高，嘻嘻笑道：

　　“老師，您不會長大是嗎？

　　“估計要不了兩三年，在詛咒完成前，我就會比您高了吧。

　　“哪怕我垂垂老矣、白發蒼蒼，您也依舊如初？”

　　萊茵沒有說話，只是靜靜走著。

　　他能想象得到這幅場景，卻有些驚奇于一個10歲小女孩會想得那么遠。

　　“未來的事情，誰又知道呢？”

　　默然了許久后，萊茵說。

　　奧蘿拉又一次將目光投向了遠方的天際，思緒暢飛在云端，笑顏如花：

　　“老師，終有一日，我會成為一具白骨，一抔黃土。而您還將以這副模樣，行走在大地上。

　　“彼時，大地上必全是你的傳說。

　　“這趟旅途中，我要去學習怎么當一個優秀的王，努力成為羅絲王國歷史上最偉大的王，名垂青史。

　　“這樣，我離開人世之后，人們會說，羅絲王國曾經有一個偉大的女王，將我的事跡傳播下去。

　　“如此，我的故事在時間上的長度，才能盡量去追趕上您的生命本身——雖然不可能追上但至少不要太快被甩開。

　　“即使是許多個世紀后，您行走在大地上時，也能偶然聽見，那個時代的人們，講述我們旅程的故事。

　　“在屬于我的故事里，人們會說，許多年前，國家的王在出生時就被贈與了13重祝福，背負了一項偉大使命，而將她撫養大的，是一位睿智、博學、通曉未來又擁有許多神奇能力的傳奇魔法師。

　　“天哪，這聽起來真是史詩呢！就像我以前聽過的那些史詩傳說沒什么兩樣。”

　　奧蘿拉說到這里，眸光愈發深遠幽邃。

　　就像是亞瑟王和梅林嗎…萊茵想。

　　“你的哲學和文法，學的都不錯。視角相當獨特。”萊茵今天出奇地安靜，努力讓自己顯得更成熟一些，“看來我沒有白請來那些老師教你。”

　　萊茵將目光從少女身上移開，也望向了天邊的雪白層云。

　　云朵像是溫潤的羊群，在名為藍天的廣闊牧場，悠閑踱步，在陽光下懶洋洋的。

　　對于這趟旅程，他也期待了許久。

　　這個世界很大，非常大。像羅絲王國這樣的國家，在整個大陸西方多不勝數。何況，一直向東走，還有更瑰麗神秘的遠東。

　　身為擁有永恒壽命的長生種，萊茵明白，他注定不可能止步于這彈丸之地。

　　多次反復實現同一個人的心愿，效果會大打折扣。一般一個“命運主角”只能提供兩次顯著有效的祈愿。

　　萊茵清楚，想要成為一位和史詩故事匹配的傳奇魔法師，他有必要在旅途中找到更多的命運主角。

　　恍然間，銀發少年感覺到，一股熾熱如火的愿望在自己身旁燃起。他知道，這是屬于奧蘿拉的愿望。

　　“在旅途中學習成為卓越的勇士和優秀的王，擊敗黑女巫，結束王國的詛咒。”

　　這是愿望和奇跡的魔法師來到這世界后，接手的，最沉重和熾熱的愿望。

　　王國昔日的賢者，領著未來的王，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