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長弓不屑道:“他這次是逼不得已。”
譚子明道:“我估計他中途會溜。”
羅獵道:“我們最重要的事情可不是他。”其實對陳昊東這種野心極大的人來說,幻想破滅才是最大的痛苦,現在他成為盜門門主已經基本無望,蔣云袖被劫之后,他的種種表現又激怒了蔣紹雄,無論蔣云袖能否平安歸來,蔣紹雄都不會讓他成為自己的女婿,等于陳昊東沒可能得到他的支持。而陳昊東想要滅口楊超一事又得罪了一直忠于他的梁再軍,這次陳昊東選擇登上這艘船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失去了振武門的支持。
羅獵認為陳昊東沒可能掀起什么風浪,真正需要警惕的反倒是一直沒有公開露面的白云飛。
羅獵向邵威道:“邵大哥,以我們目前的速度,幾人能夠抵達東山島?”
邵威道:“兩天,最多三天吧,我此前已經先行通知了幫主,東山島那邊不會有任何的問題。”
羅獵將那幅標注著經緯度的航海圖遞給了邵威,邵威其實已經看過,不過他還是接過來看了看道:“在東山島的東南,那里島嶼眾多,大大小小有幾十個。”
譚子明道:“上面有名字,說是叫蟒蛟島。”
邵威笑道:“我在東山島那么多年,還從未聽說過附近有這個名字的島嶼,不過,既然有精確的經緯度,應該可以找到吧。”
遠處傳來麻雀的聲音:“羅獵!”
羅獵向她笑了笑,示意她稍等,張長弓道:“你去吧,千萬別招惹女人。”
羅獵哈哈笑了起來,他來到麻雀身旁,麻雀指了指船頭,兩人并肩向船頭走去,麻雀道:“為什么要帶上陳昊東?”
羅獵道:“蔣云袖是他未婚妻,人家參予此事也實屬正常。”
麻雀道:“你不怕他偷偷搗亂?”
羅獵笑道:“只怕他有賊心沒賊膽。”
麻雀道:“你怎么會突然接下這個任務?”
羅獵道:“譚子明找我幫忙,我總不好拒絕。”
麻雀道:“這件事有些蹊蹺啊,他怎么知道你擅長這種事情?”
羅獵發現這次回來之后,麻雀變得多疑,對周圍的一切都抱著懷疑的態度,當然自己是個例外。羅獵道:“他是一位故人的兒子,我告訴了他當年我去天廟探險的事情,大概是這個原因吧。”
麻雀道:“你那么精明應該用不著我來提醒,不過葉青虹特地交代我,她不在的時間要我照顧你,所以我才盯著你。”
羅獵笑道:“是讓你照顧,沒讓你監視我吧?”
麻雀道:“我這個人一諾千金,葉青虹擔心你再突然跑了,一走就是三年,如果你再離奇消失,到時候我怎么向她交代?”
羅獵道:“不會的,我這次無論如何都不會再走了。”
麻雀道:“你心腸夠狠的,老婆孩子就這么一丟,跟著風九青就走,對了,這三年你究竟去了什么地方?當初你明明去了西海,怎么會在蒼白山現身?難不成西海和蒼白山之間有密道相連?”
羅獵道:“說出來你也不信。”
麻雀道:“你不說怎么知道我不相信?”
羅獵道:“我可以告訴你,不過你千萬不能告訴其他人。”
麻雀瞪大了雙眸,很認真地點了點頭:“你說吧,我保證不跟任何人說。”
羅獵道:“你研究的九鼎其實是啟動時空通道的裝備,我跟著風九青潛入西海啟動了時空通道,我被吸了進去,然后就沿著時空通道來到了一百多年后的未來社會。”
麻雀如同聽到了天方夜譚,她認為羅獵根本就是在戲弄自己,瞇著雙眸一臉懷疑地說道:“你到達那個時代之后,我們所有人是不是都死了?”
羅獵搖了搖頭道:“只有你仍然在世。”
麻雀雖然覺得他的話匪夷所思,可還是被他說描述的未來勾起了濃厚的興趣,追問道:“我老的時候是什么樣子?”問完之后又道:“算了,你還是別說了。”老了還能什么樣?肯定是個老太婆。
羅獵笑道:“很慈祥,很可親。”
麻雀道:“別說!”然后又道:“我有沒有錢?”
羅獵點了點頭道:“很有錢!”
麻雀松了口氣道:“這還差不多,對了,我…我是不是孤苦伶仃。”一百年后,只怕能夠活過自己的沒有幾個。
羅獵道:“不是啊,你有孫子,還有重孫女。”
麻雀愕然道:“我結婚了?嫁給了誰?”她望著羅獵,在她心中早已立下誓言,今生準備獨身,可孫子,重孫女又是從哪里來的?她的思維變得混亂起來,紅著臉道:“你故意騙我。”
羅獵道:“你終身未嫁,孩子是你收養的。”說到這里,他忽然感到心中一酸,麻雀選擇獨身的原因應該就是自己,在自己一度前往的時間軌跡中,自己消失后就再也沒能回去,其實麻雀是沒必要選擇獨身的,她并不欠自己什么。
麻雀點了點頭,她小聲道:“我本來就沒有想過嫁人的。”說完之后,臉紅到了脖子根,她意識到自己不應該在羅獵的面前說這番話,這不等于間接向羅獵表白心跡嗎?人家都已經結婚生子了。
羅獵道:“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生活方式的權力。”
麻雀應了一聲,羅獵的這句話化解了她的尷尬,是啊,人都有選擇自己生活方式的權力,自己選擇獨身又有什么錯?寧缺毋濫,如果勉強找一個男人渡過一聲,豈不是害人害己?
陳昊東推開艙門走了出來,他的眼睛因為適應不了外面強烈的陽光而下意識地瞇了起來,很快他就發現了不遠處的羅獵和麻雀,剛好譚子明叫羅獵過去商量接下來的行動計劃。
陳昊東猶豫了一下還是主動向麻雀走了過去,從麻雀的神情已經能夠看出她對自己的厭惡。
陳昊東道:“你也去啊!”
麻雀道:“就當是出海觀光了。”她打量著陳昊東道:“你的臉色不好看啊。”
陳昊東嘆了口氣道:“因為云袖的事情,我這幾天都沒有休息好。”
麻雀道:“過去怎么沒看出來,你居然是個至情至圣的人。”
陳昊東知道她在嘲諷自己,輕聲道:“誰都有動真情的時候,你對姓羅的不也一樣。”
麻雀冷冷望著他道:“不要拿我和你相比,你我從來都不是一路人。”
陳昊東道:“我當然比不上你!”
麻雀道:“你做了那么多的壞事,這次居然還敢上船,你不怕我們為福伯報仇?”
陳昊東道:“我沒殺他,為什么非得要將我沒做過的事情栽贓到我的頭上?”
麻雀道:“福伯當年沒有說錯,你這個人志大才疏,空有野心,卻沒什么本事。”
陳昊東怒道:“夠了!”
他可嚇不住麻雀,麻雀道:“你不敢呆在黃浦,是因為擔心呆下去會遭遇不測,你得罪了蔣督軍,又得罪了振武門,現在已經是眾叛親離。“
陳昊東被麻雀戳破心事,一張面孔變得鐵青,可是他又不敢對麻雀怎么樣,咬牙切齒道:“成者為王敗者為寇,你想怎么說都行,我不在乎,我犯不著跟你一般見識。”
麻雀道:“只是你打錯了算盤,陳昊東我警告你,如果你膽敢在途中搞什么花樣,我第一個不會放過你。”
陳昊東冷笑道:“你以為我會被你嚇住?”
麻雀道:“反正都是一死,你沒什么好怕,對了,知不知道這艘船是前往什么地方的?”她壓低聲音道:“東山島,等到了那里,就是你的死期!”
陳昊東在得知他們即將前往東山島的時候,著實被嚇得不輕,他原指望著途中能夠有機會逃離這艘炮艇,可從現在的處境來看,想要從眾人的眼皮底下溜走幾乎沒有可能,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麻雀有句話并沒有說錯,反正都是一死,又有什么好怕的?
前往東山島的一路風平浪靜,正應了程玉菲的那句祝福,譚子明做事周到縝密,他在為這次的探險積極準備的時候,羅獵多半時間都在甲板上沐浴著陽光,調息靜養,自從回到這個時代,他的身體尚未完全得以康復,羅獵有種預感,這次的冒險歷程應該不會一直風平浪靜,也許會面臨一場兇險的考驗。他總是不由自主將這次的冒險和上次白云飛請他尋找太虛幻境的事情聯系起來,甚至懷疑這次也和白云飛有關。
陳昊東生病了,開始大家都以為他在裝病,可經過隨船醫生的診斷,他的確得病了,應當是水土不服。只是陳昊東的癥狀和常見的水土不服并不相同,后者通常表現為嘔吐腹瀉,而陳昊東始終高燒不退,他的體溫最高曾經達到了四十一度,這讓大家禁不住懷疑這廝會不會死在這條船上。不過他的病情在第三天得到了好轉,體溫也開始漸漸恢復正常。
除了隨船醫生,并沒有其他人關心陳昊東的死活,按照麻雀的說法,這廝活在世上也是浪費糧食。
他們已經順利進入了海龍幫控制范圍內,事先得到通報的海龍幫方面,派出了兩艘小艇前來引路,因為通往東山島的海路暗礁遍布,極其復雜,如果沒有熟悉地形的人引領恐怕會遇到意外。
譚子明和邵威兩人站在船頭,雖然前方有小艇引路,譚子明仍然不敢掉以輕心,通過幾天的接觸邵威和他已經很熟,笑道:“譚兄不必擔心,有我們的人引路,絕不會出任何的差錯。”
譚子明道:“實不相瞞,我入伍之時就是陸軍,海上的經歷實在是少得可憐。”
邵威道:“在陸地上只需要專注于對手,而在海上除了防備對手還要防備隨時都可能到來的風暴和無處不在的暗礁。”
譚子明笑道:“海龍幫稱霸東海那么久,貴幫幫主也是一位了不起的英雄人物。”
邵威感慨道:“若無我們幫主,海龍幫只怕早就散了。”他雙手拍了拍憑欄道:“幫主其實早有金盆洗手之心,可是生逢亂世,他若是洗手不干,我們那么多的兄弟又將如何謀生,更何況這個世界弱肉強食爾虞我詐,正邪善惡誰又能說得清楚。”
譚子明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輕聲道:“你放心,等此次任務完成之后,我一定向督軍說明此事,力求促成合作。”
邵威心中大喜,如果真能合作成功,海龍幫從此也可以擺脫海盜的稱號,成為名正言順的軍隊編制,而他也立下大功一件。
前方出現了大片薄霧,引路的船只示意他們放緩速度,邵威道:“就要到了。”
譚子明道:“好端端地怎么突然會起霧?”
邵威道:“這一帶的天氣就是這個樣子,一年之中有大半年都有薄霧籠罩。”
譚子明心中暗忖,難怪海龍幫遭遇多次剿匪都能夠屹立不倒,和他們所在的地理位置有關。再往前行霧氣漸漸消散,陽光從空中直射而下,映照得整個海面金光粼粼,宛如千萬條錦鯉躍動其上,讓人目眩神迷,前方突兀地出現了一片島嶼群,在那片島嶼群的中心聳立著一座宛如海上碉堡般的錐形島嶼,這座高高在上的島嶼就是東山島,東山島的周圍散落分布著數十個小島,這些小島如眾星拱月一般環圍著東山島,同時也將東山島周圍的遼闊海面劃分成一條條水道。
這些水道寬窄不一,在最寬闊的那條水道設下水閘,大型船只必須通過水閘才能通行,每座島嶼之上都設有碉堡和瞭望塔,當真稱得上是一座海上要塞。
譚子明看到眼前情景已經知道為何海龍幫能夠擊退一次次清剿,至今頑強屹立于東海之上了。
此時張長弓魁梧的身影出現在甲板上,他向遠方揮舞著手臂,水閘緩緩開啟,東山島最大的碼頭上已經站滿了前來迎接的人人群,其中一位美貌少婦滿面笑容,高聲呼喊道:“老公!我在這里!”她就是張長弓的妻子海明珠,也是海龍幫幫主海連天的寶貝女兒。
張長弓的臉上露出憨厚的笑容,看到妻子他的內心中涌現出難以形容的溫暖和幸福。
羅獵來到張長弓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島上突然傳來震徹海天的炮聲,譚子明心中一沉,不過他馬上就反應了過來,這聲炮響并不是要攻擊他們,而是用來歡迎他們的禮炮。
炮響九聲,邵威向眾人介紹道,這已經是東山島迎接客人的最高禮遇。
譚子明也是現在方才知道張長弓居然是海龍幫幫主的女婿,一顆心頓時放了下來,有這些人相助何愁這次的任務無法成功。
炮聲驚醒了陳昊東,他霍然從床上坐了起來,驚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唯一的那名手下道:“陳先生,到東山島了,您不用擔心,聽到的是禮炮聲。”
陳昊東喘了口粗氣道:“給我倒杯水。”
手下幫他倒了杯溫水送了過來,陳昊東抓起水杯咕嘟咕嘟地灌了下去,喝完一杯,又要了一杯,這才感覺到饑渴感稍稍減輕。
手下道:“陳先生,您好點了?”
陳昊東點了點頭道:“把衣服拿來,我換上,估計要下船了。”
張長弓第一個走上了碼頭,海明珠宛如一只歡快的小鹿一般向他飛奔而來,輕輕一躍跳入他的懷中,張長弓抱著她輕盈的嬌軀原地轉了一個圈兒,將她放下,海明珠捧住他滿是胡茬的面孔,額頭抵住他的額頭道:“有沒有想我?有沒有想我?”
一旁傳來羅獵的聲音道:“想啊!他每天都在想你!”
海明珠這才想起周圍還有那么多人在場,她向來是個爽利大方的性子,咯咯笑道:“我要我家男人說,誰要你多嘴!”她來到羅獵面前展開臂膀給羅獵一個熱情的擁抱。
羅獵被她抱得那么緊忍不住提醒道:“嫂子,輕點,輕點,別讓我張大哥吃醋。”
海明珠放開羅獵笑道:“我巴不得他吃醋,他就是個榆木疙瘩,一點風情都沒有,早知他那么呆,當年我就應當嫁給你。”
羅獵笑著求饒道:“別介,您這是故意離間我倆的兄弟感情。”
海明珠轉向張長弓道:“你吃不吃醋?”
張長弓搖了搖頭,反問道:“為什么要吃醋?”一句話把在場人都引得笑了起來。
海明珠道:“你看到沒有,他就是這個樣子,在他心中羅獵永遠都是第一位,我這個當老婆的只能拍在第二。”
張長弓不善言辭,只會嘿嘿地笑。
麻雀道:“你那么喜歡張大哥又何必在意排在第幾?無論他怎樣想,在你心中他始終都是第一對不對?”
海明珠這才發現麻雀也來了,上前握住麻雀的手,笑道:“還是你說得對,老張在我心中始終是第一。”
羅獵一旁聽著,麻雀這番話分明意有所指,他向海明珠道:“海幫主沒來啊?”
海明珠道:“我爹本來是想過來的,可是他最近腿腳不太利索,我就讓他在家里等著了,已經準備好酒宴了,今天我爹要親自為你們接風洗塵。”
譚子明悄悄向邵威道:“我看酒宴就免了吧,畢竟我們這次是帶任務來的。”
邵威道:“也不急于一時,大家已經在海上漂了三天兩夜,今晚就好好休息一下,再說,你不是還有事情想求教我們幫主嗎?”
譚子明看了看羅獵,羅獵道:“明天一早咱們繼續出發。”
既然羅獵都這么說了,譚子明也就不再推辭,他安排一部分士兵駐守艦船,至于陳昊東,他也不放心將這廝留在船上,讓陳昊東和他們一起登臨東山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