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虹道:“既然放不下,就去看病,現在醫學已經發展到很高的水平,我也認識很多世界上第一流的醫生…”
蘭喜妹道:“我不是病,我是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這三年已經是羅獵為我求來的。”
葉青虹道:“可總有辦法,你有沒有想過,你走了,羅獵怎么辦?你們的孩子怎么辦?不要放棄好不好?”
蘭喜妹道:“這就是我請你回來的原因。”
葉青虹愕然道:“什么?”
蘭喜妹道:“你愿意回來,就證明你心里一直都沒有忘記他,這個世界上如果有人能夠真心真意地對他好,我想這個人只能是你。”
葉青虹用力搖了搖頭道:“你錯了,你侮辱了我,也侮辱了羅獵,你把我當成什么了,你把他當成什么了?”
蘭喜妹道:“我很自私,活到現在我終于明白,我這輩子只為一個人活著,這個人就是羅獵!”
葉青虹被她的這句話深深震撼了,她一直在思索,自己因何至今無法解脫,是因為自己的執念嗎?不!她一直糊涂著,其實她的生命也因為這個人而精彩,失去他的日子,自己的每一天都是灰暗的。只是她缺少蘭喜妹的勇氣,而現在她也缺少說出這句話的資格。
蘭喜妹道:“所以我不在乎你怎么看我,別人怎么看我,我只想我的男人抬頭挺胸的過日子,我只想他好好活著,我生下彩虹就是為了讓他有所牽掛,讓他知道,即便是沒有我,他還有彩虹,可是他個言出必行的男人,六年后,他一定會去尋找九鼎,因為他答應過風九青,因為他用這個承諾換來了我三年的生命!”蘭喜妹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淚水,她也沒有打算在葉青虹的面前掩飾。
葉青虹望著滿臉淚水的蘭喜妹,不知為何,她也流淚了。
蘭喜妹伸出手,握住葉青虹的手:“我用三年的時間試圖改變他的想法,可是我知道他不會,我走后,我希望有人能夠對他好一點,能夠體貼他一點,能夠疼我們的女兒,能夠理解他,支持他…”
葉青虹道:“我做不到,我想你找錯人了。”
蘭喜妹道:“我給你寫那封信的時候猶豫了很久,我擔心對你不公,我擔心擔心我的要求對你太過殘忍,可是我卻從未擔心過你會不來,因為我知道,你忘不了他,你始終都在等他,你愛他!”
葉青虹用力搖了搖頭,她想逃卻逃不掉,只有不停的流淚,她有生之年在人前還從未如此脆弱過。
“其實你比我優秀得多,認識他比我更早,比我有更多的機會,可是為何沒有和他走到一起?是因為你不夠勇敢!”
蘭喜妹掏出手帕,為葉青虹擦去臉上的淚水,卻任憑自己的眼淚被秋風吹干:“顏天心占領了他的內心,我占有了他三年,我想他的心中一定有我的位置,只可惜我沒有更多時間了,如果上天多給我三年,我或許還有機會改變他…可是…”蘭喜妹搖了搖頭。
她控制住了自己的淚水,望著葉青虹的雙目:“我一直以為,你比我更加堅強,我們身上果然都留著皇族的血,就連喜歡的男人都一樣。”
葉青虹道:“他是你的男人。”
蘭喜妹道:“現在是,很快就不是了,雖然我很自私,可上天偏偏不讓我如愿,我能叫你一聲姐姐嗎?”
葉青虹和蘭喜妹同年,可是要比她大一個月,葉青虹沒有說話,卻同時握住了蘭喜妹的兩只手,她們本來就是堂姐妹。
蘭喜妹道:“姐姐,我既然叫你姐姐,你就得讓著我,你就得照顧我。”
葉青虹含淚道:“你這是根本就是要賴上我了。”
蘭喜妹道:“其實人活在世上就要遵從自己的本心,雖然未必可以過的最好,可至少不會太壞。”
“爸爸!媽媽去哪兒了?”
“媽媽啊,她去了一個很美很美的地方。”
“媽媽為什么不帶我們一起去?”
“因為你還沒長大啊,等你長大了,就會知道媽媽去了什么地方。”
“爸爸,媽媽會回來嗎?我想她了。”
“會啊,媽媽每天晚上都會回來,可每次你總是睡著了。”
“那…那我以后每天晚上我都不睡了,那樣我就可以每天都看到媽媽了。”
臘月的蒼白山白雪皚皚,蒼蒼莽莽的雪松林中,一位男子抱著一個裹得如同小棉球一樣的女孩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貂皮帽遮住了他大半張面龐,只露出一雙眼睛,他的目光格外堅毅。
女孩也像父親一樣只露出了眼睛,烏溜溜圓滾滾:“爸爸,我們為什么要來這里呀?”
“因為這里是爸爸和媽媽第一次認識的地方。”
“爸爸,媽媽…她會不會永遠都不回來了?”
“誰說的?”
“媽媽!”
男人停下了腳步,用力抱緊了女兒,雖然沒有下雪,可風大了許多,蒼白山,這留有他太多記憶的地方。
蓬!回憶被槍聲打斷,他愣了一下,迅速將女兒用捆帶縛在懷中。
蓬!又是一聲槍響,一只被射殺的鳥兒從空中直墜而下,落在前方一百米左右的地方。
男人掩住了女兒的耳朵,女兒道:“鞭炮!”
男人笑道:“彩虹真聰明,是鞭炮!”他的目光卻警惕地投向獵物落下的地方,很快就看到一個衣著臃腫的人從雪松林中步履維艱地走了出來,剛才的兩槍是她所發,她這是要去撿起自己的獵物。
獵人在躬身要去撿起獵物的時候,留意到了遠方的父女,她放棄了獵物,站直了身子。
男子攤開雙手,向她表示自己并無敵意。
獵人摘下了皮帽,拉開了蒙住半邊面孔的圍巾,她的臉被凍得通紅,可是一雙美眸仍然擁有著春水般的明澈,她用力咬著一口整齊而潔白的牙齒,微微向右上方倔強地抬起頭。
男子瞪大了雙眼,這樣的重逢顯然不是在他的預料之內。
獵人用力吸了一下鼻翼,然后用被寒冷空氣凍得有些沙啞的聲音道:“羅獵嗎?”
男子沒有說話,大步走向那名獵人,獵人的心跳因他的接近而加劇跳動著,如果說此前她一度猶豫過,可見當重逢這一刻真正到來的時候,她終于明白,自己沉寂三年的生命終于重新燃燒了起來。
羅獵在葉青虹的面前停下腳步,他曾經想過有些人總有相逢的機會,曾經滄海的他完全可以用坦然的心態面對任何人任何事,只是他沒有想過,會在這白雪皚皚的山野中偶遇。
在他的印象中注重儀表的葉青虹從未有過如此接地氣的裝扮,他看得出葉青虹正在強裝鎮定。
小女孩用帶著手套的小手拍打了一下父親的胸膛:“爸爸,是媽媽嗎?”
堅強如羅獵鼻子突然一酸,他險些落下淚來,而葉青虹已經流淚,她不知自己因何感情會變得如此脆弱,可當她聽到彩虹說出這句話的剎那,心中涌現出一種難以名狀的想法,她想要竭盡自己所能去呵護這個小姑娘。
羅獵不知怎樣去回應女兒。
葉青虹道:“你女兒?”
羅獵點了點頭,解開身上的縛帶,將女兒放了下來,穿得像棉球一樣的彩虹牽著爸爸的手,站在雪地里,抬起頭好奇地望著眼前的獵人,她才看到對方是一位美麗的阿姨。
葉青虹蹲了下去,露出一個溫暖而燦爛的笑容:“小彩虹,你不認得我啊?”
彩虹望著葉青虹:“阿姨,你不是媽媽,你認得我媽媽嗎?”
葉青虹點了點頭:“你的媽媽是我的妹妹。”
羅獵從葉青虹準確無誤地叫出女兒名字的時候已經意識到了什么,他輕輕撫摸了一下女兒的頭頂:“彩虹,她是你青虹阿姨,叫阿姨。”
“阿姨!”
“噯!“葉青虹抱住小彩虹,淚水止不住地流下。
雪松林中有一間廢棄的木屋,這幾個月,羅獵父女一直就住在這里,羅獵很快就將爐火點了起來,很快木屋內就變得溫暖如春,葉青虹幫著小彩虹脫掉厚重的外套,又脫掉了靴子,幫她揉搓著被凍涼的小腳。
羅獵向爐膛內添著木材,留給她的只是一個寬闊堅實的背影。
“找到這里很不容易吧?”羅獵的聲音平靜如水,比起過去他將自身的感情掩飾得更加嚴密。
葉青虹道:“也不算難。”
羅獵知道不是偶遇,就算世上真有冥冥注定的事情,葉青虹也不可能在這漫天飛雪的山野中準確無誤地找到他們父女,除非…
葉青虹指了指自己隨身的行囊道:“里面有奶粉,你沖一些,給彩虹喝。”她的話很自然,就像一個妻子指使著她的丈夫。
羅獵默默走了過去,拉開葉青虹的行囊,很快就意識到她做足了準備。
羅獵沖好了奶粉,試好水溫,裝在奶瓶里遞給了葉青虹,葉青虹熟練地將奶瓶塞到了彩虹的嘴里,羅獵從她懷抱小彩虹和喂奶的動作已經看出,葉青虹很有經驗,難道…
小彩虹已經累了,躺在葉青虹的懷里感到久違的溫暖和安全,那瓶奶就快吃完的時候,她已經睡著了,羅獵試圖從葉青虹懷里接過孩子,葉青虹卻搖了搖頭,示意羅獵不要驚醒了她。
等小彩虹睡熟了之后,她方才抱起孩子躡手躡腳地來到床邊想將她放下,可放下孩子,小彩虹的手仍然牢牢抓著她的手臂,夢囈道:“媽媽…別離開我…”
葉青虹的眼圈紅了,她聽到身后傳來房門關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