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我得了絕癥,醫生說我最多還有半年的生命。”神父知道這樣的話無法打動羅獵,他大聲道:“七色花開了!艾莉絲的預言全都實現了…”
房門緩緩開啟,表情冷漠的羅獵重新出現在他的面前:“西蒙,現在說這些謊言還有什么意義?”
西蒙神父紅著面孔分辨道:“我沒有說謊,我帶來了,我帶來了!”
羅獵還是將他帶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西蒙咳嗽的很厲害,他不得不掏出自己的臟手帕捂住嘴,手帕上很快又染上新鮮的血跡。他找羅獵要了一杯開水,從口袋里摸出一個棕色的藥瓶,倒出一大把藥,然后一口氣服了下去。
羅獵望著他,他再也不是昔日那個身體強壯精神矍鑠的神父,挺直的腰桿開始駝背,紅潤的面頰也變得枯黃色深陷,他應當是病了,就連一頭金色的頭發也完全變成了灰白色。歲月不會放過任何人,無論你做過好事還是壞事。
西蒙服下藥之后,精神似乎好了一些,他坐在沙發上,向羅獵露出一個友善的笑容道:“我得了肺癌,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醫生說手術已經沒有任何的意義,說我最多還剩下半年的生命,已經是三個月之前的事情了。”
羅獵的表情不為所動,對方的這番話沒有引起他的任何同情,從西蒙的話能夠推斷,他的生命最多只剩下三個月了。
西蒙道:“我知道這一天早晚都會來臨,非但沒有感到害怕,反而有種得到解脫的感覺,你知道的,艾莉絲的死一直都讓我感到內疚。”
羅獵點燃了一支煙,竭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如果對方這次來只是為了絮叨這番話,祈求得到自己的寬恕,而得到他自身心理安慰的話,那么他應當來錯了,羅獵道:“一個父親居然可以出賣自己的女兒!”
西蒙道:“我沒有選擇,我也不愿意,所有人都認為艾莉絲被邪魔附體…”
“夠了!”羅獵憤怒地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西蒙點了點頭道:“無論你相信與否,我都深愛著她,我保留著她兒時的一切,在我生病之后,發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艾莉絲過去跟我說過的事情全都一一實現了。”
他打開行李箱,哆哆嗦嗦從里面拿出了幾張照片,送到羅獵的面前,羅獵并沒有伸手去接,于是西蒙只能將照片放在桌上。
羅獵拿起照片,當他看清照片上的一切的時候,一雙虎目瞪得滾圓,流露出錯愕無比的光芒。
西蒙道:“教堂門前的橡樹在艾莉絲受刑當天被閃電擊中,焚燒枯死,可是突然就復活了,短短的時間內枝繁葉茂甚至超過了以往。”
羅獵移開了那張照片,下面一張照片是大片的玫瑰花海。他對這片地方再熟悉不過,當年艾莉絲被施加火刑的地方,自從火刑之后,這片地方就成了不毛之地,任何的植被都不再生長。
西蒙道:“我發誓這照片都是真實的,兩個月前的樣子,突然就生滿了玫瑰,我在其中還發現了一朵七色花。”
羅獵再看下一張照片,他記得艾莉絲從小就憧憬著能夠種出一朵七色花,可他認為七色花只不過是存在于童話傳說中,黑白照片雖然無法還原七色花的色彩,可是這七色花的形狀和艾莉絲曾經的描述幾乎一模一樣。
西蒙道:“我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在七色花開放的當晚,我看到了艾莉絲…”他的聲音明顯顫抖著,說到女兒的名字,淚水就忍不住落了下來,情緒的激動讓他又開始咳嗽。
羅獵從他的身上看到了一個父親的悔恨,不過他并不相信西蒙的話,盡管西蒙帶來的照片的確有些蹊蹺,可他是親眼見證艾莉絲走入了火海之中。這個世界上,并不是每個人都擁有重生的能力,雖然他很希望艾莉絲可以浴火重生,可現實卻是殘酷的,他親手安葬了艾莉絲,將她的骨灰和他送給艾莉絲的十字架一起永遠埋葬在了那座鮮花盛開的山坡。
西蒙道:“我雖然病了,可是我并不糊涂,我的眼睛也沒有瞎,我看到了她,在夢中她還對我說了一番話。”
“說什么?”
西蒙從口袋中拿出一個信封,他將夢中女兒對他說的那番話原原本本地記錄了下來,這是因為他擔心遺忘。
羅獵接過信封,從中抽出西蒙的記錄,里面根本不是什么話,更像是一幅地圖,上面還有一些數字,羅獵憑自己的直覺判斷這些數字很可能是經緯度,他不由得懷疑起眼前的西蒙是否理智,一個身患絕癥的病人,在晚期通常會出現幻想,而西蒙因女兒的事情懊悔終生,他想要得到解脫的唯一方式也只有通過幻想。
不過這地圖卻繪制的非常清晰,如果不是他故意欺騙自己,只是根據夢中的記憶繪制出這樣一幅地圖的確讓人感到驚奇了。
西蒙道:“這上面的數字我不明白什么意思,可是艾莉絲說你知道,說你能夠找到她…”他的目光中充滿了期待。
羅獵望著西蒙,眼前的西蒙再不是昔日那個剛愎自用囂張跋扈的神父,他的生命即將終結,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憑直覺意識到他不遠萬里而來為得不是欺騙自己。
羅獵低聲道:“這件事除了我之外你還有沒有告訴其他人?”
西蒙搖了搖頭道:“他們都以為是我動了手腳,如果我將這些事情說出去,非但沒有人肯信,而且所有人都會把我當成瘋子。”
羅獵很快又從地圖上看出這張地圖并不完整,指著那張地圖道:“你能夠記起得只有這些?”
西蒙道:“還有,不過…”他抿了抿嘴唇道:“你可不可以帶我去,帶我一起去找。”
羅獵道:“找什么?”他已經看出西蒙對自己還保留了許多。
西蒙道:“我沒多久好活了,我聽到艾莉絲對我的召喚,我要去這個地方——幻境島…”他指著那張地圖道。
羅獵道:“我為什么要去?”
西蒙道:“你和艾莉絲一起長大,她是那么愛你…”
“住口!”羅獵怒吼道。
西蒙的臉色變得慘白,他捂著心口,雙目變得越發灰暗,喃喃道:“我知道,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你們…可是…羅,羅…你能不能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
羅獵搖了搖頭,斬釘截鐵道:“從你害死艾莉絲的那一刻,你就再也不配做一位父親。”
西蒙宛如被人重擊了一拳,他搖搖晃晃地退了回去,坐倒在沙發上,雙手揪住銀色的卷發,痛苦地將頭顱埋在掌心,過了一會兒他低聲道:“我不配!”
西蒙走了,羅獵的態度讓他徹底灰心,他知道羅獵不會幫助自己。他走時并未帶走照片和那張并不完整的地圖,羅獵久久盯著那些照片,回想起那個長眠于大洋彼岸的純情女孩…
劉尚武討債進行得非常順利,只是把那張欠條出示給于衛國,于衛國就準備開七千的支票給他,劉尚武得了七千的支票又讓他追加三千,于衛國本來有些抗拒,可聽到劉尚武要登報的消息,馬上服了軟,乖乖又拿出了三千塊大洋。
劉尚武沒想到這筆錢來得那么容易,幫羅獵做事,兵不血刃,非但找回了自己賠出去的三千塊,還多了兩千塊大洋的盈余,滿心歡喜地把其中的五千塊給羅獵送去,對于羅獵他現在是真心有些佩服了。
羅獵這段時間很少出門,連葉青虹那里都很少去,葉青虹倒是給他打過電話,只是說唐寶兒剛和于衛國分了手,最近整天纏著她,葉青虹又要忙于建設自己未來的博物館,又要陪同這位好閨蜜,根本抽不出時間過來。
羅獵卻樂于清凈,西蒙的到來讓他心潮起伏,不知不覺白云飛給他的五天時間已經到了,這天一早,白云飛就輕車簡從,來到了小教堂。
雖然是禮拜日,小教堂卻空空如也,沒有一個信徒,羅獵的出走讓人氣本來就不怎么樣的小教堂變得門前冷落鞍馬稀,再說距離這里不足一里路的地方新近建成了一座氣勢恢宏的大教堂,多半信徒都被吸引到那邊去了。
羅獵穿的西裝筆挺,手握圣經靜靜站在耶穌像前,看到白云飛一步步從大門外的光影中走近。
白云飛今天手里拿著一根文明棍,在距離羅獵兩米左右的地方站定,手中的文明棍不輕不重地落在了地上,發出篤的一聲輕響,聲音在相對空曠的教堂內久久回蕩。
白云飛的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羅老弟考慮得怎么樣了?”
羅獵道:“還是先聽聽你的條件。”
白云飛哈哈大笑,他向羅獵豎起了拇指:“老弟啊,你討價還價的本事真是一流,不去做生意真是可惜了。”
羅獵道:“總不能稀里糊涂地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白云飛嘆了口氣道:“還是信不過我。”他朝耶穌像看了一眼道:“耶穌他老人家作證,我白云飛對你羅老弟若是有加害之心,就罰我被釘在十字架上,遭受一輩子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