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1 戰爭的開始是混亂 下

　　新安土城位于日屬遠東州的濱海道中部靠近烏蘇里江的平原上，是日本占領遠東州后在俄國小鎮達利涅列琴斯克的基礎上擴建而來的，半軍事半民用的邊境要塞城市，同時也是安土縣的首府和遠東鐵路上的一個重要車站。現在在新安土城周圍進行守備的是日本陸軍第二師團的師團部和該師團所屬的第三十聯隊，這些部隊早就在五月份完成的戰前動員，并且全部補充到了滿員狀態。此外在新安土城附近還有近20萬的日本移民，其中的近1萬名輕壯也被組織起來編成了義勇隊配發了武器，隨時可以配合日本正規軍作戰。

　　但就是這樣還算強大的兵力，在第二師團長長坂研介中將看來，仍然不足以保證新安土和遠東鐵路的安全。因為就和新安土一江之隔的中國黑龍江省的土地上，也有一座中國人在最近幾年修建起來的大型軍事要塞——虎頭要塞。這座要塞就建筑在距離烏蘇里江不遠的平地上面，離遠東鐵路和新安土也不過是三四公里的距離，別說是用重炮，就是用75mm的山炮也能輕而易舉以火力封鎖鐵路交通，截斷阿穆爾河一線日軍部隊的后路！中國方面在修筑虎頭要塞的同時，還鋪設了一條連接要塞和中東鐵路的牡丹江火車站的輕便鐵路，還在要塞周圍修建起來大量的營房和防御工事，更是將附近的大片地區劃為了軍事禁區，最近又從哈爾濱調來了大批部隊以虎頭要塞為防御核心展開在了烏蘇里江西岸的中國土地上面。這一切都表明。中隊也在積極準備戰爭，而且看上去也不是那么好對付的！

　　不過真正讓長坂研介中將感到擔心的還不是烏蘇里江對岸的中隊。而是他屬下的三十聯隊那個新來的大佐聯隊長板垣征四郎！呃，一個堂堂中將師團長居然害怕一個大佐聯隊長！這個長坂也真是夠窩囊的，可是長坂也有他的苦衷，板垣大佐的官兒是沒自己大，可是架不住人家的后臺像鋼板啊！那可是攝政皇太子裕仁殿下的親信！這回下到三十聯隊當聯隊長可就是皇太子殿下的意思…本來這也沒什么，頂多就是鍍一鍍金然后好升官罷了。

　　可是事情偏偏沒有那么簡單，這位第二師團的師團長閣下早就聽到了風聲，皇太子殿下對眼下的“南下國策”和“對支軟弱外交”異常不滿。在這次訪蘇的時候還背著內閣同蘇聯訂立了什么密約，準備聯合蘇聯對中國開戰了！真是頭腦發熱到了極點。被裕仁那么一鼓搗，本來在陸軍里面聲音不大的“大陸派”現在一下就聲勢大振起來，遠東軍里面的少壯派軍官似乎在一夜間都成了“大陸派”的骨干。還在師團部里面公開地討論“對支開戰”的問題，那個板垣征四郎大佐由于背后有裕仁皇太子，所以就在短短的時間內成了這些人的核心。

　　而長坂師團長的頂頭上司，以中將軍銜出任遠東軍司令官的武藤信義在聽到長坂的抱怨以后。倒是給他說了幾句心里話：“長坂君，皇太子殿下現在已經攝行大政了，他的意思就是天皇陛下的意思，我等只能遵從…可惜首相閣下不明白這一點，還在想方設法同殿下角力。而現在真正的危險就在這里，宮內和內閣不能同心協力。內閣不遵照宮內的旨意行事，而宮內也不通過內閣執行大政，兩方面互相提防互相制肘，最后只怕會一事無成啊！這樣的錯誤，我們遠東軍可不能再犯。現在永田君、板垣君他們是在執行皇太子殿下的旨意，我等不能從旁協助已經違反了人臣之道。如果還要阻擾，還能算是忠于天皇陛下的臣子嗎？”

　　這番肺腑之言在長坂研介聽來的意思大概就是：現在是皇太子殿下在胡鬧，咱們當臣子的管不了，干脆就睜一眼閉一眼隨他去吧，反正這個大日本帝國是他們家的，愛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吧。

　　既然司令官閣下都這么說了，長坂研介自然也只能患上選擇性失明的毛病，任由板垣征四郎在下面胡來了。

　　而實際上，負責在遠東制造開戰借口挑起中日戰爭的永田鐵山、板垣征四郎、河本大作、多田君、梅津美治郎等人的行事還是非常縝密的，沒有一點準備胡來的意思。他們都是日本陸軍真正的精英分子，自然知道“對形勢的估計必須根據事實”這條普魯士軍事學說中的原則。所以他們就根據常瑞青是生是死這樣的事實，做出了兩種截然不同的形勢估計，并且擬定了一個看上去可進可退的完全之策。呃，如果他們的對手不是那么胡來的話。

　　負責執行這個萬全之策的板垣征四郎大佐借著月光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手表，時間已經是6月7日晚上10點28分了。雖然已經是深夜，但是由天氣很好，所以借助月光，他還是能將不遠處緩緩流動的烏蘇里江江面上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在他的身后。是遠東軍第二師團第三十聯隊全體三千多名官兵駐守的防御陣地，從昨晚開始，他們就從新安土城的駐地以演習的名義開了出來，在這里待機潛伏，吃著冷飯團喝著涼水，就是等待金剛號的捷報傳來。在新安土城那里，第二炮兵聯隊的12門150mm榴彈炮、12門105mm榴彈炮和12門75mm野炮也全都已經準備就緒，只要刺常獲得成功的消息傳來，它們隨時都會噴吐出火舌。而三十聯隊的三千多官兵則將躍出防線，用沖鋒舟強渡烏蘇里江，通過突然襲擊拿下中隊用來威脅遠東鐵路的大據點虎頭要塞，打響遠東軍大舉西進滿洲的第一槍！可是金剛號的捷報怎么還沒有傳來呢？他看著手表的秒針一圈圈地轉動，一種有點不祥的預感開始漸漸涌上心頭了。

　　由于存在著時差。現在的馬六甲海峽附近差不多是8點30分，雖然那里靠近赤道。白天比較漫長，但這個時候夜色也應該降臨了吧？如果到了天黑的時候金剛號還沒有發現常瑞青的坐艦（至于發現了居然打不沉的情況，板垣征四郎是沒有想過的），事情恐怕就有些不對勁了吧？他扭頭看了看聯隊部的方向，那里有一架長波電臺隨時在等候著金剛號發出的“行動成功”或是“未發現目標”的電文。

　　此外在聯隊駐地的操場上面，還有四十來個換上了中國國防軍陸軍軍服的朝鮮人。他們是這次突襲行動合法性的證據！只等金剛號的捷報傳來，他們就會被拖到三十聯隊營房附近的鐵路邊上槍斃，同時還有一小包炸藥會在遠東鐵路的鐵軌邊上被引爆。這樣就能造成中隊破壞遠東鐵路的罪證了。有了這些罪證，日本就能名正言順地向中國開戰，趁著常瑞青死后中國內部混亂的機會，奪取滿洲這塊富庶的土地了！

　　這個時候。日本遠東軍也以“中國實行動員”的名義完成了動員，八個師團和一個騎兵集團已經達到了滿編狀態！而且武藤信義司令官還以“正常調防”的名義將部隊主力從阿穆爾河沿岸秘密調集到了遠東鐵路沿線。二十萬全副武裝的官兵和近500門各種口徑的大炮都已經準備就緒，就等著戰爭全面打響的那一刻了。雖然他們也知道，在中國的滿洲地區有8個軍攏共40多萬人的國防軍。裝備了至少1500門各型火炮，還有一支遠比日本陸軍航空隊強大的空軍。但是日本遠東軍的高層仍然相信，只要中國獨裁者常瑞青一死，這支貌似強大的中隊頓時就會陷入群龍無首的混亂中去，而日本遠東軍背后的整個帝國也會毫不猶豫跟隨上來，在裕仁皇太子的英明領導下。將分崩離析的中國再一次擊敗，一舉奠定日本帝國在東亞大陸上的霸主地位，然后再安心南下和英美一決雌雄！這才是日本應該采取的國策啊！

　　烏蘇里江對岸，虎頭要塞。

　　“快快快，各就各位。動作快！”虎頭要塞司令兼陸軍第十一要塞旅旅長傅作義上校此時正軍服嚴整地站在要塞炮兵陣地上，板著面孔大聲催促著手底下的炮兵官兵趕緊就位準備戰斗！虎頭要塞和第十一要塞旅的參謀長郝夢齡中校則捧著個文件夾在向各個炮兵連的連長大聲下達早就預先測量好了的射擊諸元。這座耗資上千萬華元費時兩年半才修成的虎頭要塞最大的作用。就是用配屬在要塞的大炮轟擊烏蘇里江對岸的日軍駐地和遠東鐵路。因此要塞炮兵的實力非常強大，合計裝備有12門7英寸岸防加農炮，12門155mm野戰加農炮，12門155mm野戰重榴彈炮，12門75mm山炮，12門88mm高射炮和12門37mm速射炮！除了那12門用來坦克的速射炮之外，其余60門火炮全都能夠得著日本人的新安土城和遠東鐵路。

　　在接到了總參謀部、陸軍部聯合下達的“開始進入戰時狀態”，還有東北保安司令部下達的“執行第一號作戰命令”的指示后。要塞的戰斗警報聲頓時就響了起來，近3000名官兵花了不到10分鐘時間就穿戴整齊上了各自的戰斗崗位，隨后準備投入這場炮擊的4個炮兵連的16門大炮也將高高昂起的炮口指向了東方的日軍駐地和鐵路。就等著預定的炮擊時間10點30分的到來。

　　傅作義看著已經完全進入戰斗狀態的官兵們，臉上閃過一絲滿意地笑容，看來長期的嚴格訓練還是頗有成效的。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已經是10點28分了。

　　現在在虎頭要塞兩側漫長的中日邊境線上，中國國防軍的三個步兵軍和九個步兵師的軍部師部也幾乎在同一時間接到了進入戰時狀態的命令！超過15萬全副武裝的中國官兵也已經枕戈待旦了好一陣子，就等著一場中蘇或中日戰爭來檢驗中國這些年來的自強之路的成績呢！

　　兩只手表——傅作義和板垣征四郎的手表的分針和秒針幾乎同時指向了30這個阿拉伯數字。

　　“開火！開火！讓小日本知道咱們的厲害！”隨著傅作義的一聲令下。

　　十六門大炮幾乎同時發出怒吼，火光噴吐。煙霧彌漫，轉眼之間。日軍在新安土城附近的營房陣地和遠東鐵路各處，就升騰起煙柱土石了！

　　巨大的爆炸聲不斷響起，桔黃色的火光將新安土城外日軍第30聯隊的營房和附近的鐵路照耀成了一片血光。巨大的蘑菇云泛著火光在天空中翻滾上升，看這氣勢就不像是150mm一級的大炮能打出來的！沙石、鋼軌、枕木、還有人的血肉都被同時掀起，一直沖上云霄！第一輪炮擊過后，連接日軍戰線南北的遠東大鐵路已經被十幾個方圓幾十米的深達數米的彈坑給一切為二了！

　　在不遠處的日軍一線陣地上等捷報（金剛號的捷報）的板垣征四郎和他的第三十聯隊的幾個大隊長，頓時就被眼前這驚人的一幕給嚇傻了。中國人居然不顧“先禮后兵”的古訓先下手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板垣征四郎第一個從震驚當中反應過來，連滾帶爬地回到自己的前敵指揮所。找到了野戰電話，搖動把手拿起耳機就要通了第二師團師團部的電話，扯著嗓門大喊：“支那人動手了，他們炮擊了遠東鐵路，是真的支那人！真的開炮了！鐵路線已經嚴重損毀，無法通行了！”聲嘶力竭的呼聲不知道重復了多少遍。每一遍都還要特別強調是真的，不是他們偽造出來的中國人進攻的罪證！

　　“中國人真的開始進攻”的消息通過第二師團和遠東軍的指揮系統層層上傳的時候。中國海軍所有能開出海去戰斗的艦艇。也正趁著夜色的掩護悄悄離開各自停靠的碼頭。當然了，還是有一些中外輪船的船員目睹了他們的離港，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是因為這個晚上，中國主要的幾個大港口都實在太熱鬧了。駕著小船的海軍陸戰隊或者干脆是地方保安部隊的官兵在港口中到處搜捕掛著日本旗幟的客船貨船，將他們一一扣押！而且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還時常發生交火事件，不少日本籍輪船的海員在頑抗中被打死，更多的人則是老老實實被押進了集中看管他們的營地。此外在幾個日本人集中的自由市，所有日本商號、工廠、金融機構，還有日本妓院也都遭到了查封。當然，場面是相當混亂。還不時伴有零星的槍聲…所有的這一切似乎都表明，中國和日本已經處于全面的戰爭狀態中了！

　　不過這個時候，日本首相田中義一似乎還不知道他的國家已經在和中國人打仗了。這位首相，在裕仁皇太子從蘇聯返回以后的這些日子里，一直還算是比較順心的。皇太子已經當著他的面保證，在《日蘇聯合聲明》之外，沒有再背著內閣同蘇聯締結任何秘密條約。在和北一輝交換了意見以后，田中義一也相信了裕仁的保證。在隨后的幾天里，這位攝政皇太子似乎又回到了平靜但無聊的宮中生活中去了。田中覺得或許在大正天皇死后，這位裕仁殿下還會再跳出來給內閣找麻煩，但是現在，有自己這樣強有力的首相在位，這位皇太子應該鬧不出什么花樣吧？自己可是同時掌握著國會和陸軍的強力首相啊！

　　而且今天下午，日本駐赤塔的領事館還有急電傳來，蘇聯遠東共和國好像因為政府對農民的壓迫而引發了規模頗大的暴動！還有正規軍參與了這次暴動，遠東共和國首都赤塔也遭遇到了攻擊，截止當地時間中午12點鐘，暴動的軍民已經攻入了赤塔市區，同終于蘇聯gcd的部分武裝人員展開了巷戰…這應該是個好消息吧？田中想道：“不管裕仁殿下有沒有同蘇聯達成密謀，蘇聯的內亂總能讓這個密謀暫時無法實施的，至少在蘇聯平定內亂之前，自己這個首相能過幾天舒心日子了。

　　所以在這個晚上，田中義一早早就摟著小老婆睡下了，正睡到最香甜的時候，突然間就有一個聲音在他耳邊大喊起來：“老爺！老爺！快點醒醒！打仗啦！快點醒醒…”

　　田中義一隱約聽見“打仗”這個詞，多年職業軍人的經歷讓他一下子就從最沉的睡眠中醒來了，他打著哈欠從榻榻米上坐了起來，用一雙迷迷糊糊的睡眼四下望望，就看見自己的心腹陸軍情報局長岡村寧次和外務大臣北一輝兩個人居然跪坐在他的臥房里面，而且都是氣急敗壞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