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7 危機邊緣 五 大亂將至
一場仲夏的海邊最常見的雷暴雨又席卷了整個臺灣島。關干成海軍大佐站在金剛號戰列巡洋艦的艦橋上面，看著西北面二十多海里外的臺灣島南部海岸那個地方濃重的烏云，還有一道道好像樹枝狀的閃電。隱隱的雷聲也傳到了這里，就像海戰當中的炮火轟鳴，讓這位金剛號戰列巡洋艦的艦長不由得想到了他這次所負擔的特別任務——一個明顯違反軍法的任務，如果不是由攝政皇太子殿下親自頒下天皇陛下的大詔的話，這次的軍事行動簡直就是在謀逆！
沒有軍令部和聯合艦隊的任何命令就擅自動用一艘戰列巡洋艦和一艘驅逐艦去襲擊另一個國家的領導人所乘坐的重巡洋艦！這樣無法無天的事情關干成大佐原來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但是現在，裝著天皇大詔的鑲有菊花條紋的盒子就擺放在軍官室內。詔書上面清清楚楚寫明了要他關干成大佐和金剛號戰列巡洋艦、島風號驅逐艦上的全體官兵，為了大日本帝國的國運去干掉帝國最兇惡的敵人——中華民國的軍事委員會委員長常瑞青。而且還要在隱瞞內閣、海軍軍令部、聯合艦隊司令部的情況下！
按照傳詔的攝政皇太子裕仁殿下的說法，這次的任務是天皇陛下個人的，而不是內閣和海軍的，如果金剛號和島風號上的海軍官兵效忠的是天皇，那就請去執行任務，如果他們效忠的是內閣…呃，這個如果是不存在的！日本海軍官兵怎么可能效忠內閣呢？這不是謀逆嗎？
至于這份簡直在拿日本帝國的國運作賭注的大詔的真實性。當然也是毋庸置疑的，包括金剛號的艦長關干成大佐。大副吉田善吾中佐在內的海軍軍官都認得他們未來的君主裕仁皇太子，攝政皇太子本人傳下的詔書還能有假？再說了，詔書上面的內容在關干成和吉田善吾這些海軍少壯派精英看來，也不完全是瞎胡鬧…
所以在昨天晚上，金剛號快要接近臺灣基隆港的時候，關干成就開始奉旨行事，向編隊司令官島內桓太少將發出了“本艦機械故障，航速下降至6節。請求返回母港修理”的報告。而那為島內少將似乎也有點心知肚明的意思，很快就下達了“同意金剛號返航”的命令，又指派島風號給金剛號護航。于是兩艦就脫離了編隊，以將近25節的高速向巴士海峽疾馳而去了。
按照計劃，他們將在三天后抵達新加坡東北約50海里的南中國海，在那里等待成功訪問歐洲歸來的中事委員會委員長常瑞青所乘坐的不到10000噸的重巡洋艦海天號。然后用金剛號的八門356mm的主炮將這艘中國人的重巡洋艦轟成碎片，同時也徹底打斷中國崛起的步伐！用裕仁皇太子的話說：“…這是一場國運之戰。皇國未來百年就取決于金剛號的這一擊了！”
一艘皮薄餡大的條約艦怎么經得起金剛號戰列巡洋艦的奮力一擊啊！關干成的腦海中浮現出的就是海天號沉沒的場面：重巡洋艦的艦艉高高翹起，正一頭扎進深不見底的大海，中國的獨裁者還有這個國家的國運就這么完蛋了！
有的時候，勝利來得就是那么簡單，關鍵就看領導人敢不敢下這樣的決心一搏！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了過來。關干成回頭一看。就瞧見裕仁皇太子派在金剛號上的“欽差”土肥原賢二捏著一張電報紙急匆匆地走來。
“關大佐，中國的海天號已經進入印度洋了。不過情報人員還發現了一艘法國籍的郵輪和海天號同行，現在我們不知道常瑞青到底在哪一條船上。”
“什么？法國籍的郵輪！這…這可怎么打啊？”
海天號此刻正行駛在炎熱的印度洋上，赤道附近的陽光只能用毒辣來形容，印度洋有平靜的沒有一點海風。軍艦就好像行駛在一塊巨大的藍色幕布上一樣。在這艘中國海軍第一大艦的旁邊，還跟著一艘懸掛著法國國旗郵輪。上面乘坐著數百名法德兩國的軍官，他們都是法德聯合軍事顧問團的一員，帶隊的是法國的馬克西姆.魏剛元帥和德國的馬克斯.霍夫曼中將。至于法國和德國許諾提供的30個炮兵團的裝備，則早《四國共同防御條約》正式簽署后就由六艘法國的運輸船運往中國去了，這會兒應該已經到了南中國海。在得到了這批軍援以后，中國國防軍陸軍的實力可就更加強大了，至少在東亞大陸上算是無敵的存在了。
因為出訪取得了意想不到的圓滿成功，常瑞青也總算是放松了心情開始好好享受海上旅行了。雖然他最喜歡的孫小美人不在身邊，可是趙家兩姐妹也同樣是很會討他歡心的。于是每天白天的大部分時間，常瑞青就拋開公務同兩姐妹卿卿我我，或是在軍艦的甲板上漫步，欣賞著印度洋的壯麗海景；或是在屬于常瑞青私人空間的艙房里面不知道干些什么事情…
不過隨行的國民政府文武高官們就沒有那么輕松悠閑了。副總參謀長盧逸軒和幾個海陸空三軍的幕僚軍官們一邊不斷研究下一步同法德兩國展開軍事合作的事宜，一邊還要通過海天號上的電臺同南京保持聯絡。以便及時獲取將第一期動員的情況和日蘇兩國的動向。
前者開展的非常順利，最早從1917年開始，耗時數年不斷建設的國民動員體系到現在總算是能發揮作用了，國防軍陸軍的21個軍在不到三個星期內就從不足六成的滿員率達到了十成十的滿員，攏共有近五十萬預備役官兵被征召入伍。再進過幾個星期的強化訓練，他們就能同原來的現役軍人們一樣。負擔起作戰任務了。
而且這幾年中國重工業和軍事工業的“大規模”建設，現在也已經到了出成果的時候了。眼下國防軍陸軍的武器裝備。特別是炮兵裝備幾乎接近了歐洲陸軍的標準了。每個步兵師都配屬是炮兵團，裝備了兩個營，合計24門法式1917年式的105mm輕型野戰榴彈炮，和一個營12門的日式75mm山炮。！每個步兵軍的直屬隊則配屬了一個重炮團，裝備了兩個營的法式1917年式155mm重型野戰榴彈炮，和一個營的1917年式155mm野戰加農炮，每個營也都是12門的編制。除了在軍、師兩級配屬了炮兵部隊之外。炮兵已經開始出現在了部署在東北、蒙古的各步兵師下屬的步兵團里面了！這些步兵團都配屬了一個擁有4門75mm山炮的炮兵連和一個裝備了6門120mm重迫擊炮的迫擊炮連。而且這些火炮中的大部分，都是國內兩大兵工集團的仿制產品。從炮管鋼到制造炮彈所需的全部材料都已經實現了國產化！
很顯然現在的中國陸軍就在走大炮兵主義的路子，機械化什么的是完全脫離眼下中國的工業的實際情況。至于普通步兵的武器裝備比起幾年前倒沒有多大改變，只是從德國引進了mp18沖鋒槍作為班級火力的核心，從而形成了步槍、沖鋒槍、水冷式機關槍、手榴彈的四件套。不過普通步兵的訓練水平倒是有了顯著的提高，射擊、拼刺、投彈和挖戰壕的手藝據說已經和日本步兵不相上下了！實際上他們的訓練操典就是參考日本步兵操典制定的。當然了，日本人最引以為豪的武士道精神是沒有的，這可是人家明治維新后幾十年洗腦教育的結果。此外中國陸軍的軍官素質也是一個短板。人家日本人的陸士、陸大也已經辦了幾十年了，而且還有配套的少年軍校進行長期的軍官養成教育。而現下中國陸軍的軍官教育就是一個中央軍校、一個陸軍大學，還有幾個專門培養技術兵種軍官的學校，開張時間都不長，而且一開始還都是短訓班，直到北伐戰爭勝利以后才開始正兒八經辦三年制的長期班。第一批長期班的學員去年才剛剛畢業。但是人數太少，根本滿足不了部隊的需求。現在的國防軍軍官的主流還是保定生加黃埔短訓班加上一些地方講武堂。此外還有一些大學生預備軍官，人數不多，與其說是要彌補國防軍青年軍官的不足，倒不如說是在建立一個體制——為了將來的第二次世界大戰做準備。到時候國防軍真的要擴張到上千萬人的話，沒有幾十萬軍官是絕對指揮不過來的。靠中央軍校每年不過兩千人的畢業生是根本不夠用的，必須要有大量的“業余軍官”做補充。
總之現在的中國國防軍就是一支已經頗具戰斗力，并且還慢慢壯大起來的武裝，如果這個時空的歷史真的能再給他們10到15年時間的話，他們必然將成為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具有決定性作用的力量了！
只是這艘海天號上的中人們怎么也不會想到，一場幾乎將要打斷中國崛起步伐的危機正在迫近中了。
“愷蔭兄，你考慮怎么樣了…”
唐九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灰色西服，不知道什么時候走進了張國燾的辦公室。張國燾還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癱坐在辦公桌后面的椅子上，一支接著一支在抽悶煙。
看起來還沒有下定造反的決心。其實張國燾這位同志就是有點優柔寡斷毛病，歷史上就有這個毛病，要不然在紅軍一、四方面軍會師的時候真要是立馬痛下決心，以他的八萬大軍收拾一萬多一點的一方面軍還不是小菜一碟？那樣的話，日后的偉大領袖就該是張主席了。
而在這個時空，張國燾雖然在機緣巧合之下在蘇聯混出了頭，可是事到臨頭手發軟的毛病卻還是沒有什么變化。明知道事情不妙了，可還是橫不心來造反，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北京大學讀書讀壞掉了？
瞧見唐九，他下意識地往辦公室門外望了望。沒有什么人，也不知道政治保衛局的干部們是不是上班溜號出去玩耍了？他抬手指了指門。意思是讓唐九把門帶上。
看到唐九關上門拉了把椅子在他對面坐了下來，張國燾就苦苦嘆了一聲：“九哥，我覺得事情或許沒有那么糟糕吧？”
唐九冷冷地笑了一下，目光中多了一絲嘲諷。“愷蔭兄，事情有多糟糕你心里比我清楚，我也不多說了。我只問你一句，這斷時間捷爾任斯基、斯大林、布柳赫爾他們幾個有找你談過話嗎？gc國際總部有什么要緊的指示給咱們遠東局嗎？”
張國燾的眉毛緊緊擰了起來。唐九說的全都是反常現象！照理刺常的行動就是這幾日了，無論成敗都應該有大量的工作要做吧？而且這些工作都應該讓他這個遠東局書記參與。現在他卻什么都不知道，給人扔在了一邊，這說明什么情況？
唐九接著說道：“還有，咱們gc國際遠東局是什么部門？是領導日本、朝鮮、中國三國無產階級革命的部門！現在居然連個電臺都沒有！發個電報還要去隔壁的聯共遠東局，這又說明什么？”
張國燾猛吸了口煙，咬著牙吐出句話：“說明他們不相信咱們啊！”
唐九冷笑了一聲：“不相信的后果又是什么？”
張國燾沒有說話，臉上僅有的一點血色也蕩然無存了。在世界上的其他地方。僅僅一個懷疑是不能定罪的！而在蘇聯，有懷疑就足夠了，有時候連懷疑都用不著，僅僅是因為一個逮捕的指標就能把人抓進去。到了里面，還不是要自己說什么就說什么嗎？
屋子里面一片的沉默，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聽張國燾喃喃地說：“那為什么不在莫斯科抓人呢？”
“他們需要一個集團！”唐九臉上的肌肉突然一抽，露出了猙獰的表情。“他們要一個遠東反革命集團，好把咱們中國幫一網打盡，沒準還有捷爾任斯基和布柳赫爾！這種事情你難道不明白？你自己也在契卡做過的，沒少炮制這樣的反革命集團吧？”
這個話怎么都有點不大中聽。可是張國燾居然點了點頭，苦笑著說：“報應啊。這是報應啊！”
聽到報應這個詞兒，唐九把眉毛一揚，干笑了幾聲。“什么報應？這都是封建迷信的東西，咱們是gcd人，是無神論者，不相信這一套，也不怕什么因果報應，盡可以放開了手腳搏一個錦繡前程出來。我說的對嗎？”
張國燾默然無語。唐九卻又快又急地說了下去。“咱們做事，都是無所不用其極的，列寧和托洛茨基自然比咱們有過之而無不及，對他們根本就不要抱什么幻想。”
張國燾已經是面如死灰了，低聲自語道：“這個我知道，不能對他們抱有幻想，但是造反這種事情有可能成功嗎？”
“啥叫成功？”唐九嗤地一笑。“你想推翻列寧、托洛茨基當然不可能了。就算想要割據遠東稱霸一方也不可能，但是把局勢攪亂，給咱們弟兄幾個搏一條生路還是可能的！”他深吸口氣，目光定定地看著張國燾。“愷蔭兄，你真的不想活下去了？”
“可是…有人肯跟咱們干嗎？”張國燾望了一眼唐九。“九哥，你和他們說好了？”
唐九冷哼了一聲，咬咬牙說：“沒有，這事兒能說好嗎？要是讓政治保衛局的人發現了就全完了。不過我有幾個生死弟兄，都是原來赤色旅出來的，現在就在赤塔城外的隊伍里面，只要我說話他們一定能跟著干。而且你在隊伍上有威望，大家都知道你是列寧親信，是gc國際的大頭目。如果你能當著弟兄們的面宣布列寧反對農業集體化的指示，這兩個團一定能拉出來！”
張國燾沉默了一會兒，他知道唐九很可能是南京方面的人，那幾個所謂的生死弟兄多半也是南京方面的特務！日本人已經給常瑞青布下了必殺的死局，唐九一定急于想把這個情報傳遞出去，可是卻苦于聯絡渠道因為蘇聯方面加強堅守中國駐蘇各機構而暫時中斷，現在鼓動自己造反恐怕就是想把局勢攪亂好找機會控制一個電臺向南京方面報警吧？
“張愷蔭同志，趕快下決心吧！再猶豫下去就什么都晚了！”唐九的一聲低喝將張國燾從自己的思緒中拉了出來。他抬頭一看唐九，只見到滿臉的殺氣！真不知道是針對誰的？鼓動日本皇太子派戰艦去刺常的點子好像就是自己出的吧？這可真是要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了！可是要他就這么坐以待斃，卻又是萬分不愿意的，看起來真的只有孤注一擲搏一下了！
想到這里，他緩緩地站了起來，臉上的惶恐表情已經被一種說不出的壯烈模樣所替代，真是變臉比翻書還快。他拉開抽屜，從里面取出一支勃朗寧手槍，放進口袋里面。然后對唐九說：“唐九同志，走吧！該見什么人該說什么話你一定都想好了吧？咱們路上再詳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