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3 躍進的社會主義 六

　　汽笛一聲長鳴，日本海軍的天龍號輕巡洋艦已經靠近了南京下關碼頭。全文字閱讀這艘1919年才竣工的輕巡洋艦保養的非常良好，從外表上看就像是昨天剛剛才交付使用似的。在軍艦左舷的甲板上面，穿著整潔的日本海軍軍服的官兵站成一排，和這艘嶄新的軍艦一起，向碼頭上歡迎的中國人展示在大日本帝國海軍的威儀。而在140mm主炮下面，還有一個穿西裝打領結頭戴禮貌的中年人，正眺望著下關碼頭上的人群，試圖從中找出中國獨裁者常瑞青那副特別高大的身影。

　　那個中年人正是日本田中內閣的外務大臣北一輝先生，也是常瑞青的“老朋友”，還是日本國內公認的親華派人物。大概也是少數幾個為中國的崛起而感到高興的日本人之一吧？不過北先生現在的臉色卻有些陰郁，這是很自然的，因為崛起后的中國并沒有像他想象的那樣一心一意和日本一塊兒去為了解放亞洲被壓迫民族而奮斗！而是在實行一種三心二意的國策，誰都不知道他們的目標到底是什么？或許連中國人自己都不知道吧？

　　這大概就是這個擁有幾萬萬人口的大民族最大的缺點吧？目標不明確，還喜歡安逸的混日子！稍微好過一點就會忘記自己肩負的使命，而且他們的領導人永遠都將內部的穩定放在一個壓倒一切的高度上。北一輝試著從一個中國獨裁者的角度思考問題。那個人已經擁有了一個一千多萬平方公里的國家，統治著將近五萬萬的人民…這既是一股難以想象的巨大力量和財富。但同時也意味著沒完沒了的麻煩。這個國家很落后，她的人民愚昧無知而且還非常的窮，上層的政治人物也各有各的小算盤，恐怕沒有幾個人會真正與他同心——他又不是什么神的子孫，不過是個肉骨凡胎，大概所有的大人物心里都有“彼可取而代之”的想法吧？所以這個獨裁者實際上沒有多少精力考慮解放亞洲人民的事情。說不定也在得過且過，甚至有可能打著和袁世凱一樣的主意，締造一個常家王朝吧？看看現在中國國內鋪天蓋地吹捧常瑞青的宣傳就知道，這樣的事情是很可能出現的！真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才能把這個總是在迷失方向的盟友帶回正確的道路上，想想都讓人頭疼啊！

　　陪同北一輝訪華的日本陸軍情報局長岡村寧次大佐這是走到他的身邊。“閣下。剛剛收到情報，在上海參加軍備控制會議的美國國務卿在昨天晚上秘密抵達南京了。”

　　北一輝只是淡淡地一笑，“這是很正常的，由于出現日英中三國同盟的可能性，美國當然會感到著急了…而要拆散這個還沒形成的同盟，最好的辦法就是拉攏中國。那個《中美德教育合作計劃》和3億美元的教育貸款還是非常有吸引力的…如果我是常瑞青也不愿意放棄！”

　　崗村寧次點點頭說：“而且中國歷來都有遠交近攻的思維定式，在他們看來，美國和德國是最佳的合作伙伴，帝國、蘇聯。還有英法在印度支那半島的殖民地則是進攻的目標！”

　　北一輝苦笑著搖頭，“這是日本人在揣摩中國的想法。實際上中國人哪兒都不想去進攻。他們只想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混日子罷了！”

　　就在兩個日本鬼子在評論著他們領國中國的民族性的時候。常瑞青也正在湯山的軍事委員會駐地里面和美國國務卿做著可以算得上是推心置腹的談話。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什么國家或民族是真正的喜歡孤立主義的話，那就是我們中國人了。我們這個民族在近一千年的時間里，都在追求一種不受打擾的，一成不變的，安逸而穩定的生活。作為這個國家事實上的統治者，我也只能在某種程度上迎合整個民族的想法。在過去的幾年里，我給整個國家帶來了的就是他們想要的安定生活。

　　按照某位中國思想者的評論：我所帶來的是一個做穩了奴隸的時代！這就是我的權力基礎，也是絕大部分中國人擁護我的原因。只要我能維持平穩的局面，我甚至可以一直在統治者的位子上呆到死！無論有沒有民主選舉。這就是中國的國情。所以美國根本用不著擔心中國的威脅，這是不存在的，如果中國人真的那么具有侵略性和擴張性，那現在就不會有美國了，您明白我的意思吧…”

　　“但是中國現在卻在縱容日本、蘇聯實行侵略擴張的政策，在某種程度上還在充當英國封鎖遏制美國的工具。而且您所實行的外交政策是相當積極的，實在看不出什么孤立主義的樣子。”

　　“我需要廣交朋友。因為中國的真實國力還非常有限，日本、蘇聯，還有英國都能讓我們遇上極大的麻煩。至于你們美國…離我們很遠，不是嗎？所以我們無論如何都不會變成敵人的。”

　　“中美不僅不會成為敵人。而且還可以成為朋友。中國擁有廣闊的市場、資源和勞動力，而美國有中國發展所需的資金和技術，如果我們兩國聯手，足以開創一個嶄新的時代。”

　　“中國需要的是腳踏實地的干實事，而不是什么遠大的目標…而美國的資本和技術，恐怕也不是美國政府可以支配的吧？如果他們認為到中國投資是有利可圖的，他們自然會來的。

　　至于一個嶄新的時代不是我所追求的，我只想讓這個國家安安穩穩的進步。這也是我的國民想要的，他們的要求很低，對外面的世界也沒有太大的野心，他們只求能保住屬于自己的東西就可以了。不會像蘇聯或是日本人那樣，上面告訴他們一個征服世界的目標。他們就肯不惜一切追隨的。一個幾千年的老大民族沒有那么好糊弄，他們經歷的事情太多了，而且早就沒有夢想了。我想那些在中國生活了相當長時間的美國人，都會得出這樣的結論，您去問問他們就知道了。”

　　“您也沒有夢想了嗎？”

　　“我的夢想已經實現了，我已經統治了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國家了，誰坐到我的位子上面都會將鞏固權力放在第一位的。”

　　“我明白您的立場了…誰能幫助您鞏固權力，誰就是您的朋友！誰對您的統治不利，誰就是您的敵人！”

　　“是的，事情就是這樣的。”

　　通過和常瑞青這樣面對面的單獨對話。美國國務卿休斯覺得自己已經認清了中國獨裁者的真面目了。這明顯是一個對現狀非常滿足的家伙，而且還領導著一個沒有什么進取心的國家——這兩者倒是絕配！這樣也就能解釋中國現在左右搖擺的外交政策了。中國人一方面試圖挑起幾個鄰國之間的矛盾，一方面又極力維持同各國的和睦關系。這一切不過是為了維持自身的有利地位而實行的以夷制夷的把戲罷了…不過這樣也好，一個沒有多大野心，只是想保持國內安穩局面的中國基本上還是符合美國利益的。接下來就談一談具體的條件吧。

　　休斯朝常瑞青點了點頭，笑道：“中國的立場我已經明白了…對此我們只能尊重。而且我們還是愿意幫助中國的，這是美國一貫的立場。美國愿意向你們提供3億美元的教育貸款，并且聯合德國一起幫助你們提高國內的教育水平，這也有助于拉近中國和德國的關系。至于條件嘛。有以下三項。第一、中國保證不同英國、日本、法國、蘇聯等四國締結具有軍事同盟性質的條約；第二、中國和美國聯合成立一個教育委員會，負責監督使用3億美元的教育貸款；第三、中國必須將15萬噸主力艦制造合同交由美國公司執行。”

　　聽到休斯提出的三項條件。常瑞青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前面兩項都好說，但是第三項恐怕不行…主力艦建造合同必須交給日本，這是早就說好了的。不過我可以將航空母艦的建造合同給美國，根據現在上海會議上達成的初步意向，中國可以建造81000噸總噸位的航空母艦。我們打算建造3艘27000噸的航母，其中的兩艘委托美國建造，一艘由美國幫助中國建造，航母的設計工作也將由美國公司根據我們的要求進行。我希望能在1930年之前得到全部的3艘航空母艦。”

　　2艘航空母艦的訂單，大概也就在1500萬到2000萬美元上下。雖然不能和5艘戰列巡洋艦比，但也是一筆不錯的買賣。

　　可是休斯的臉色卻依然沉重。“委員長先生，感謝您的訂單，相信美國的船廠一定會給您建造出全世界最好的航母。但是美國仍然不希望您將5艘戰列巡洋艦的訂單給日本！因為美國擔心這5艘主力艦最終落在日本手中！這對美國來說將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不！您說的不對。”常瑞青微笑著糾正道：“如果日本截留下為中國建造的5艘戰列巡洋艦，那將意味著一場戰爭！是一場打倒大英帝國霸權的戰爭，這不正是美國所期望的嗎？”

　　“打倒英國的戰爭？”休斯臉上滑過一絲詫異的表情。“會嗎？根據可靠消息，英日同盟將會延期20年！”

　　“那不正好。掉以輕心的大英帝國被日本偷襲，那正是日本最擅長的事情了。”常瑞青笑了笑，拿過一張世界地圖攤開在辦公桌上，他用手指在地圖上的南洋和澳大利亞周圍畫了一個圈。笑道：“這里才是日本真正的目標，澳大利亞、荷屬東印度、菲律賓、馬來亞、法屬印度支那、暹羅、英屬緬甸…大概有一千二百萬平方公里，盛產大米、橡膠、石油還有多種有色金屬，是全世界最富裕的殖民地。除了菲律賓是美國的，暹羅是獨立國家之外，其它的一切都屬于英、法、荷三個歐洲列強，而英國擁有絕大部分地盤！”

　　“常委員長，您的分析有什么依據嗎？還是您聽到了什么風聲？”

　　“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情。歐洲列強在亞洲的力量不堪一擊！如果日本截留下為我們建造的5艘戰列巡洋艦，那他們就將擁有近50萬噸總噸位的海軍主力艦，和英國美國并列成為世界第一的海軍強國！不過這也足以讓日本這樣一個不算富裕的國家背負上沉重的經濟負擔。日本人會怎么使用這支掏空了他們荷包的海軍呢？去為英國延續她的世界霸權嗎？日本又能從中得到什么好處？我想你們會把瓦胡島經營成世界上炮臺最密集的地方吧？沒有這個中轉站，日本人的艦隊和登陸部隊根本不可能一口氣游過整個太平洋去攻打美國西海岸的，任何一個稍通海軍的人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休斯沉默了一會兒，皺著眉毛道：“打敗英國法國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日本人不需要打敗英國法國。他們只需要奪取新加坡，關上從印度洋進入亞洲的大門就可以了！英國、法國在南洋有多少白人軍隊？十萬還是十五萬？一旦新加坡被日本奪取，英法在南洋的軍隊就成了孤軍，根本不是幾十萬武裝到了牙齒的日本軍隊的敵手…我想英國人能在澳大利亞組織起真正的抵抗就不錯了，我估計英國和日本會因為爭奪澳大利亞流盡最后一滴鮮血的。”

　　“可美國也會失去菲律賓的！”

　　“暫時會失去的。可是…菲律賓很重要嗎？”

　　休斯聳了聳肩，笑而不答。常瑞青的這番話讓美國國務卿看到了另外一種贏得世界霸權的可能性。當然日本游過太平洋去美國本土登陸的危險也不能完全排除，可是中國不還在日本背后虎視眈眈嗎？美國完全可以收買中國去進攻遠東州和朝鮮——雖然可能花費巨大，但是美國掏得起這個錢！至于英國，有蘇聯和德國牽制著，他們是不可能將主要力量投入對美國的戰爭的，而且英國的國民也未必愿意再承受一次第一次世界大戰那樣的傷亡慘重的戰爭了…

　　北一輝是在玄武湖上的一條畫舫里面見到中國獨裁者常瑞青的，這也是一次相當私人的會面。和常委員長在一起的還有一個極漂亮的小姑娘，北一輝隱約知道她是已故中國領導人孫中山的私生女。小姑娘穿著一件印度綢的旗袍。亭亭玉立在常大獨裁者的身后，目光里面透出的全都是幸福和崇拜的眼神。不過在北一輝看來。占有孫月薰這件事情本身就說明這個中國獨裁者已經開始腐朽了！他已經快成為中國的君王，不再是之前的大革命家左民同志了。

　　不過這樣的想法只是藏在北一輝的心底，他在面子上表露出來的還是恭恭敬敬的神情。就聽見他用一口上海口音的中文感嘆道：“中國現在真是好啊，同英國、美國、日本，還有蘇聯都交上了朋友，想來可以平平安安過上幾百年了吧？沒準還可以再建立一個什么王朝，真是讓我們這些生活在幾個小島上的人羨慕不已。”

　　常瑞青聽見北一輝的話里面冷嘲熱諷，臉上卻依舊浮現著輕松的笑容。“是啊，到了我這個位置。求穩是難免的，而且中國的發展是離不開一個緩和的內外部環境的。現在這樣形勢的確是非常合我的心意，北先生，您難道覺得不好嗎？”

　　北一輝淡淡地搖頭：“那是你們的選擇，我們也不好說什么…畢竟中國現在也是列強了，自然有資格實行自己的一套外交路線了，日本不打算干涉。只是在這里我還是要提醒您一下。中國對那些還被西方列強殘暴統治的下的亞洲黃種民族的義務！”

　　之前幾天，他已經和陳獨秀、王正廷這些國民政府的高官舉行了幾輪談判，而且也勉強達成了協議——不然還能怎么樣？中國人已經同意將15萬噸主力艦的建造合同給日本了，也同意日本擴充陸軍。也同意支持日本擁有35萬噸主力艦的要求，只是不愿意加入英日同盟，也不同意拒絕美國提出的教育合作計劃和3億美元的貸款。中國人的行為雖然讓日本軍政兩界咬著牙好一陣咒罵，但是要讓他們放棄南下政策轉向西進也不現實，誰讓他們占領著蘇聯的遠東州呢？所以現在是日本有求于中國多于中國有求于日本！

　　北一輝深吸了口氣，又道：“而且日本政府也愿意幫助中國發展教育事業，我們可以幫助中國招募一萬名日本、朝鮮籍的教師。”

　　這里面一定有不少日本間諜吧？常瑞青在心里揣測，不過他還是準備接受，誰讓日本教師足夠便宜呢？別說是美國的，就算是德國教師也比日本人貴幾倍，如果不是美國的3億美元教育貸款，中國可請不起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