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我認輸

內閣四號車一路暢通無阻的進入隱龍海，還沒有到達林擎天的辦公地點，在一個岔路口就被攔下。品書網　　攔住商務大紅旗的是一輛觀光車，但不同于一些旅游景區內的觀光車，外表看上去一樣，可里面除了駕駛席之外，只有四個座位，顯得寬敞而舒適。

　　駕駛著逛逛車的一名隱龍海戰士在紅旗挺穩的瞬間就跳下車，干脆利落的對著紅旗敬了一個莊嚴的軍禮。

　　車輛后排，皇帝挑了挑眉，看著緊跟在隱龍海戰士后面笑容滿面走過來的一名中年人，思索了一下，拉開車門走了下去。

　　“您好，皇帝，我是中辦的副主任韓靖宇，我們昨天見過面。”

　　中年人笑呵呵的主動伸出手跟皇帝握手，語氣用的是敬語，態度公瑾中透著一絲含蓄，一切都恰到好處，只不過作為神州帝國的高官，皇帝后面緊跟著的那一句陛下，他是無論如何都叫不出來了。

　　“元首不在辦公室？”

　　皇帝伸出手跟韓靖宇握了握，語氣平淡的開口問道，韓靖宇是帝國中心辦公廳的副主任，但實際上只是在中心辦公廳掛個名字，主要工作則在元首辦公室那邊，是林擎天身邊的貼身大秘書，韓靖宇的級別上個月調整為正總督級別，如今也是被西南派系著重培養的少壯派之一，前途無量，而且因為擔任過最高元首秘書的原因，林擎天退下去的時候，勢必會給他一個妥善的安排，就算因為他調正總督的時間太短而導致資歷不夠競爭一個大行省的第一書記從而搖身一變變成真正的封疆大吏，林擎天也不會把他放在一個行省總督的位置上，如今六部改組的試點已經批下來，走個形式的背后，就是大面積的推廣，所以韓靖宇在大換屆之后，必然會占據一個影響力不弱于大行省第一書記這種位置的重量級部位一把手的位置。

　　在如今這種派系少而且不適宜爆發大規模整治.風暴的情況下，自己派系的人該在什么時候競爭什么位置，對方派系的人該在什么時候競爭什么位置，王系和西南派系甚至南方派系都會研究的清清楚楚，巨頭們的眼光，甚至會放眼十年之后，從而進行長遠布局。

　　目前在王系的研究中來看，韓靖宇很有可能成為十年后西南派系推出來的巨頭級人物，在西南派系，他的分量絕對不會比之前的秦士安和現在的林朝陽輕多少。

　　“元首早上的時候說想要透透氣，臨時決定跟皇帝的會談不在辦公室了，而是在隱海垂釣，目前船已經準備好了，元首正在準備漁具，皇帝，請。”

　　韓靖宇微笑著側過身，伸手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

　　皇帝點了點頭，跟送自己來隱龍海的司機小胡說了一聲，轉身上了觀光車。

　　陽光明媚，空氣清新，落葉紛飛，坐在勻速行駛的觀光車里，清晨的風吹到臉上，在這個帝國的最高權力中樞穿行，皇帝原本緊繃著的神經也悄然放松下來，內心一陣心曠神怡。

　　他明白林擎天臨時改變談判地點的意思，在莊嚴肅穆的元首辦公室里面談話，氣氛難免壓抑，而他和林擎天今日的談話又異常重要，在那種壓抑的環境里，面對同一個等級的談判，兩人的心情難免都會下意識的緊繃起來，談話談到最后，不歡而散是極有可能的。

　　如今換了一個環境，兩人心情都會稍稍放松，水波蕩漾的隱海，兩支魚竿，一支孤舟，讓人賞心悅目的景色中，溝通起來肯定會更加的方便。

　　“觀光車是元首提議搞起來的，隱龍海算不上大，除了水面面積之外，在這里轉一圈其實花不了多少時間，但領導們都忙，出來散步的時間也少了，所以元首就提議弄個觀光車，領導們辦公累了，坐車轉一圈，換換腦子，能更加的清醒。”

　　韓靖宇坐在皇帝對面，看著車外逐漸倒退的景色，深呼吸一口，輕聲笑道。

　　“不錯的安排，帝兵山上也有觀光車，只不過我很久沒坐過了，如今坐在這里看隱龍海，到也別有一番滋味。”

　　皇帝點了點頭道。

　　韓靖宇笑著掏出香煙，雙手遞給皇帝一支，幫他點燃之后輕輕感慨道：“早就聽說北方皇族的帝兵山風景如詩如畫，不知道我這輩子，有沒有機會參觀一下，畢竟很多年以前，那片七萬多平方公里的土地，是屬于神州帝國的領土。”

　　皇帝垂下眼皮，吸了口煙，淡然道：“但是那里屬于我之前，是蘇聯的領土。”

　　韓靖宇愣了下，隨即知道是自己無意間說錯了話，趕緊笑了笑，語氣贊嘆道：“所以才說皇帝雄才大略，能在蘇聯手里搶土地，這不是什么人都做得出來的，如今那片島嶼在你手里，而您又是帝國國籍，所以帝國上下，對于皇族回歸帝國的呼聲都很高漲，而我本人，也真的很想登上那片已經快要離開帝國兩百年的島嶼上去看一看。”

　　皇帝眉頭微微一皺，對于皇族即將回歸帝國的事情，在整個帝國的高層圈子里面已經不是什么秘密，消息已經下發到了帝國中心后補委員一級，皇帝不是反感韓靖宇現在跟他談皇族回歸，事實上，這件事正是帝國和皇族在未來幾年中需要處理的最重要的一件事。

　　他意外的是韓靖宇語氣中不自覺所流露出來的迫切。

　　他仔細看了一眼韓靖宇，淡淡道：“韓主任，會有機會的。”

　　韓靖宇尷尬的笑了笑，知道自己剛才的表現有些明顯，當下也不再多說，只是小聲催促駕駛著觀光車的戰士速度在加快一些。

　　五分鐘之后。

　　皇帝在隱海上岸口看到了拿著兩支魚竿拎著一袋魚食的林擎天。

　　陽光下的帝國最高元首笑容爽朗的沖著皇帝揮著手，或許這次的見面比較私人化，所以他的表情也少了一些公事公辦的嚴肅，變得很是隨和。

　　“元首好興致。”

　　皇帝走下觀光車，隨手幫林擎天拿了魚食，空著的手伸出來跟林擎天握了握。

　　“哈哈，今天天氣不錯，突然有了釣魚的性質，復興，中午留下吃飯，就吃魚，靖宇開船，今天能不能喂飽我們三人的肚子，就看我們倆今天的垂釣技術了。”

　　林擎天哈哈大笑道。

　　皇帝不置可否，跟著林擎天上了船，韓靖宇親自開船，很快的，小船就在隱海的中央停了下來。

　　隱龍海說是隱海和龍海的合稱，實際上面積卻只是一個小湖，水質清澈，坐在船上往下看，各種各樣魚類在水中游弋的姿態清晰可見，在這種環境里釣魚，只要坐得住，就算是新手也能收獲頗豐，皇帝拿了魚食，把魚竿甩進水里，隨意道：“昨天晚上，我去看了李老，李老談性很濃，破例喝了半斤茅臺，所以昨晚我干脆就在那住下了。”

　　林擎天嗯了一聲，把魚竿放到一邊，輕聲道：“很久沒有去拜訪李老了，老人家身體還好吧？”

　　“精神看上去不錯，修身養性，人一輕松下來，身體也就健康了。”

　　皇帝笑著開口，提起李東雷的身體，他的笑容發自內心的高興。

　　林擎天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對于李東雷這個當初幾乎壓垮了西南派系的大佬，林擎天內心就算有一千萬個不滿，但既然此時沒有撕破臉皮，他也就不會說出來：“李老對于帝國的貢獻，整個帝國都是有目共睹的，他身體健康，對于帝國而言是好事，對我個人而言，李老也是我的良師益友，他老當益壯，我也就放心了，不過就是可惜了云老，他和李老一樣，都是我很敬佩的長者，他的突然去世，對于帝國而言，是一個重大損失啊。”

　　皇帝內心冷笑了一下，這么快就提到了云山巒，這擺明是要給自己施壓了？

　　“對于云老的去世，我很遺憾，關于這一點，我曾經多次向軒轅求證過，軒轅當時雖然跟云老有些摩擦，但動手還是很有分寸的，軒轅雖然年輕，但是他不糊涂。”

　　皇帝淡淡回應道。

　　“復興，你是黑暗世界最強的武道至尊，那么你應該明白，高手過招，千鈞一發，有些時候，是控制不住自己力道的，不管怎么說，軒轅都是動手了，我不知道軒轅下手到底多么有分寸，但我們最起碼應該尊重事實，是吧？”

　　林擎天有些不以為然道，手上一提魚竿，頓時一條兩斤多重的鯉魚就被提了出了水面。

　　皇帝輕輕瞇著眼，點頭道：“下午吧，下午我和軒轅會過去給云老上柱香。”

　　林擎天笑了笑，嗯了一聲道：“巧了，江明石同志下午也要過去，云老生前，對于明石同志的期望很高，有一次跟我閑聊，他還提起過，明石同志在內閣并不能發揮出全面的能力，他以前在紀檢系統工作過，應該去監察部才對，明石同志立場堅定，手腕強硬，我也認為，如果他去監察部的話，在他的領導之下，監察部的工作肯定會有新的起色。

　　江明石，領導監察部。

　　皇帝的眼睛瞇的更緊了，他盯著水面，緩緩道：“江明石這個人，李老昨晚跟我提起過，他雖然有在紀檢系統工作的經驗，但是李老認為，他在經濟建設領域更能發揮作用，李老的意思，是換屆后，江明石副首相繼續留任內閣，配合陳畫樓和林國棟的工作，把內閣打造成一個強有力的班子，這樣更有利于帝國發展。”

　　林擎天手掌下意識的一顫，微微攥緊，眼神也陰沉下來。

　　他抬出云山巒，結果對方直接把李東雷搬了出來，云山巒雖然是帝國元老，資歷也比李東雷高，但論威望的話，十個云山巒都頂不上一個李東雷的。

　　而且更讓林擎天憤怒的是皇帝最后的話。

　　配合陳畫樓和林國棟的工作。

　　配合陳畫樓是沒問題的，但憑什么配合林國棟？

　　這句話的潛臺詞完全就是下次換屆，江明石留在內閣不動，不升不降，陳畫樓扶正，林國棟入常成為巨頭，江明石不要說去領導監察部的工作了，就算是在內閣入常都沒戲。

　　林擎天恢復了一下心情，眼神重新恢復了淡然，涉及到一位決策局常委的巨頭名額，談判過程怎么艱難都不為過，無論是皇帝還是林擎天，都不指望一兩次的碰面就可以敲定人選，他隨意的點點頭道：“這件事情，我之后抽個時間，跟李老談談吧。”

　　皇帝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一言不發。

　　“哦，對了，復興，昨晚你見到李老，不知道李老有沒有跟你提起國內六部改組的事情，最近輿論吵的很厲害啊，李老是什么意思？”

　　林擎天突然轉移話題，云淡風輕的問道。

　　皇帝掃了他一眼，笑了笑道：“李老是很支持這次改組的，他說當初成立六部的初衷是好的，但有些考慮不周的地方，六部的權力加強，跟內閣扯皮的事情就多了，扯來扯去，不利于帝國發展。”

　　林擎天思索了一會，才慢慢的點了點頭：“李老所說的，也是有道理的，這樣吧，目前吳越行省的宿豫市正在做試點，一個地級市，試點的成果也有限，既然李老支持改革，那么我們的步子就邁大一點，吳越行省，華亭市，江浙，閩南，干脆四個地方一起做改革試點，半年為期，如果效果不錯的話，那么就全帝國推廣，爭取在大換屆前將試點的事情敲定，也算是給新班子鋪路了。”

　　皇帝眉毛一挑，笑了笑道：“我看這個主意可行。”

　　林擎天提出這樣的建議，實際上就已經是同意改革的全面實行了。

　　畢竟這一次的改革，不是創新，而是返古，改革內容不過是把最近幾年的政治模式改變成前幾年的政治模式而已，六部的機構設立不過八年多，時間很短，如今帝國大部分的高官雖然熟悉了六部的設置，但對于八年多前的政治結構也不會陌生，這樣的試點，基本不會出現任何問題，半年后，也就有了全面推廣的資格。

　　“我很好奇，你為什么不堅持了，你應該知道，改革一旦實行，就等于否認了你這八年多來的執政風格，對于你威望的打擊，是致命的。”

　　皇帝突然開口問道，語氣冷淡。

　　林擎天很明顯的楞了一下，轉頭看了一眼表情冷漠的皇帝。

　　從昨天到現在，兩人的兩次見面，這似乎是皇帝第一次放下了那表面和睦的偽裝，用這種嘲弄的語氣跟林擎天說話。

　　“堅持又有什么辦法？如果時間往前推五年的話，無論如何，我都要阻止這次改革，但是現在時間不夠了，一年多，就算我硬擋下來，一年之后，該改革的，還是會改革，大勢所趨，就跟我當初搞改革一樣，那個時候，沒人阻擋，而現在，也沒人能阻擋王系的這次改革。”

　　“所以你就把你這么多年來積累的威望扔進了臭水溝，徹底不在乎被人打臉了？”

　　皇帝冷笑著問道。

　　林擎天也不生氣，慢條斯理的遞給了皇帝一根煙，事實上，兩人的關系從二十多年前就是敵對，甚至還曾經生死相向過，早就撕破了臉皮，偽裝成一團和睦和現在的毫不掩飾比起來，林擎天還是覺得現在比較舒服，不打官腔，有什么說什么，暢所欲言。

　　“怎么會不在乎？就是因為在乎，所以我才會同意，改革在這一年推行下去，起碼還是在我任上推行的，有我的功勞，如果我退下去了在改革，那可真就是被打臉了，現在這樣，雖然我威望會受到一定損失，但也不會嚴重到致命的程度，而且你我都知道，改革最多傷及我威望，威脅不到根本的，六部解散，就會多出無數個實權位置，趁著我在位的時候，我還可以為西南派系多爭取一些，只要拿到的位置夠多，就算沒了六部，西南派系照樣擁有話語權，這起碼比等到我下臺了之后再運作要輕松的多，你說對吧？”

　　“你還真夠坦誠的。”

　　皇帝諷刺道。

　　“這些東西，我不跟你坦白，難道你就不知道了？”

　　林擎天冷笑著反問了一句。

　　“我知不知道，沒有什么意義，你應該清楚，你阻止不了我了，也阻止不了王系，或許你可以在你下臺之前為西南派系拿到一些利益，但你左右不了大勢，你拿走的，王系遲早會拿回來。”

　　皇帝的語氣愈發冷漠。

　　“是啊，遲早會拿回來。”

　　林擎天喃喃自語了一句，沉默了良久，才語氣陰沉道：“做個交易吧，王復興。”

　　“說。”

　　皇帝語氣淡然。

　　“葉年倫可以接班，陳畫樓入主內閣，林國棟也可以入常，郭天龍也可以去監察部，改革我會馬上推行下去，西南派系的一些利益，你想要，我可以做主給你一些，六部解散后，一些實權位置，我們可以商量著來，云老的死，我也不會再去追究林軒轅，你覺得如何？”

　　林擎天坐在船上，任由魚兒咬著魚餌讓魚竿一起一伏，語氣平靜的開口說道。

　　他這幾句話，幾乎是讓王系這么多年來的努力全部成為了現實。

　　皇帝一動不動，語氣平緩道：“你的條件是什么？”

　　“條件？”

　　林擎天自嘲一笑，轉過頭，看著皇帝道：“我的條件，就是一年之內，皇族必須回歸神州帝國，在我的任期內回歸，你答不答應？！”

　　皇帝深深呼吸了一口，沒有說話。

　　林擎天瞇著眼睛，說完剛才那番話后，他似乎整個人都輕松起來。

　　他對皇帝伸出手，笑道：“王復興，回來吧。”

　　他頓了一下，然后這位神州帝國的最高元首，對著此生最大的宿敵說出了今天談判的最后三個字。

　　“我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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